竹马轻狂

　　尚崇高中他们都曾路过，从外面看，这个学校真有点小说里贵族高中的架势，“尚崇高中”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即使在今天这样不见阳光的日子也依旧不见暗淡，从校门进去直走，道路两边是一列的樱花树，在教学楼正中央，还有一个欧式喷泉，即使现在没什么人，喷泉依然运作着。尚崇高中不仅有小说化的校名，连校内设施也像小说中的华丽。古朴而具有年代感的走廊，不显破败反而被环绕的青藤修饰得唯美教学楼从外面看竟更像公寓。在走过如同公园一样的校内后花园时，夏添不禁咂舌：“这儿不是来学习的而是来谈恋爱的吧？”
　　校内简直就是个青春偶像剧的采景地，事实上，确实有剧组在这拍过偶像剧。
　　陆堂听了夏添的话，佯作漫不经心的问：“你想谈恋爱了？”
　　夏添说：“我敢吗？我家的二老得联手撕了我。”
　　陆堂很满意他的回答，不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尚崇高中还挺大，等他们两人逛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天空已从原来的晴朗慢慢变成乌云密布了。
　　夏添抬头看了看天，“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下雨吗？”
　　“没有，但是天气预报会不准。我看是快下雨了，快点走吧。”说着就拉起夏添的手加快了步伐。
　　“我总觉得你老把我当孩子来看，”夏添在说他走个路都要牵手的事，“还有一个礼拜我就十六了，四舍五入就是个成年男性，你再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我没把你当孩子看。”
　　“那你还……”夏添正说时，一滴硕大的雨水砸在他的额头上，“陆堂下雨啦！”他反手抓住陆堂奔跑了起来，仅仅十秒，一场大雨就铺天盖地的袭来，在他们跑到屋檐下躲雨时，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了。
　　“就跟泼水似的。”夏添看着那密集得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的雨说。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在这等雨停了再走吧。”陆堂说，今天夏添穿的是白色的T恤，雨一打湿里面的肌肤就透了出来，分外的……陆堂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看下去，明明□□都看 见过，现在这若隐若现又算得了什么？
　　夏添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又叫陆堂坐到他旁边，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大雨沉默着。
　　最后是夏添打破的沉默，“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吧？”
　　陆堂心想刚刚你不是还提起了吗，说：“废话。”
　　夏添有点期待：“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陆堂说：“亲手给你做个蛋糕……”
　　“停停停！”夏添打断他，“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陆堂怪异的看他，“不是你问我的吗？”
　　“也是……你什么时候连蛋糕都会做了？”
　　“学就会了。”
　　“你为我去学做蛋糕啊？”夏添说的时候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毕竟陆堂好多的技能其实都是因为夏添才会的。
　　果然，陆堂说：“我为你学的东西还少吗？你想吃虾子我就学着怎么做虾子，你欺负别人反被欺负我就去学跆拳道帮你欺负回去……”
　　“别再说了，怎么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陆堂没说话，但看他的眼神就是在说你不就是什么都不会吗？
　　夏添把腿伸直，舒展了一下，目视前方，说：“今年我要把我的生日愿望给你。”
　　陆堂愣了一下，“给我干嘛？”
　　“我就喜欢这样许愿，我爸我妈还有你，每人都有份，今年轮到你了，就是这样。”
　　陆堂笑了，“原来我对你还蛮重要的啊？”
　　“废话，当然重要了。”说完夏添还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双手之中，“说这话还怪难为情的。”
　　陆堂简直像把他抱紧怀里狠狠的亲一口，但最终只是捏了捏他后颈。
　　夏添自我羞耻了一会儿，又转头问陆堂：“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陆堂沉思了半响，最后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不能告诉你。”
　　夏添眉毛一扬，“不告诉我我怎么许愿？”
　　“你就说，我的愿望是实现陆堂的愿望，这不就结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就不灵了。”陆堂靠着墙，双手抱着后脑，悠悠然地说。
　　之后无论夏添再怎么追问，陆堂都闭口不言，无奈他只能作罢。
　　回到夏添家，陆堂先是让夏添换衣服，然后再找到生姜和红糖做了一小锅红糖姜汤，等夏添换好衣服后，姜汤也煮好了。
　　“过来趁热。”陆堂堂正低头舀姜汤，听到夏添的动静，头也不抬地说。
　　一块毛巾在罩在了陆堂都少，随后就是略显粗暴的搓揉了他的头发。
　　“掉进来了掉进来了！”陆堂叫喊着往后退，他放下碗按住了夏添的手，“祖宗，你是想拔了我的头吗？”
　　“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也是一只落汤鸡？”
　　陆堂愣了愣。
　　“能不能别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身上，照顾照顾自己行吗？”夏添叹息着说。
　　陆堂笑了笑，“我习惯了。”
　　“赶紧回你家换衣服。”夏添驱赶他到门口，“换好了再过来，喝汤。”
　　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有些冷，但陆堂的心却暖得要化了。

　　***

　　很快，夏添生日这天到了陆堂自认为自己在厨房这方面的天赋还算高，学做个蛋糕不算难事，但这是给夏添的蛋糕，他想做到最好，就精益求精起来。他正在进行第八次重做，脑子里回忆着看过的烘焙视频和食谱，精确的放进了每一步所需要的材料，然后手机响了，他瞟了眼，看见是 姜品辉，就没理。姜品辉哪是轻易放弃的人？在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的第四遍后，陆堂不耐烦了，连手都没洗就接起了电话。
　　“干嘛？”连招呼都不打，可见陆堂已经不爽了。
　　姜品辉也不是有耳力劲儿，声音依旧无比欢脱：“六哥你总算接我电话了！刚才是不是没听见啊？”
　　“没听见你大爷，没事挂了，我忙着。”
　　“别挂别挂！”姜品辉赶忙说：“我正在给夏小添挑礼物呢，想让六哥你帮物色物色。”
　　听到夏添的名字，陆堂的怒气值下降了一半，“你想送什么？”
　　“我现在在看游戏机，夏添那款都过时好几年了。”
　　“他爸妈只让他玩那种过时的游戏机，你送他过后也会被没收了。”
　　“啊？我只想到送游戏机了，连钱都筹好了。”听声音陆堂就能想象到姜品辉那张愁下来的胖脸。
　　“筹钱？”
　　“对啊，我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求了我爸妈，他们非得让我做家务才给我钱。”
　　“你怎么突然对他那么好了？”
　　姜品辉大气地说：“虽然夏小添老和我作对，但是好歹他在中考前也帮我恶补过，我数学能考那么好也有他大半的功劳，这次也算是感谢他了……不对不对。”他又变了个低落的语气，“我考得好就不能和六哥你一个学校了。”
　　“……”陆堂已经受够了不切实际的中二病，并不打算再去开解他了，反而是冷酷的说：“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挂了。”
　　“啊？我不说了！回归正题，不能送游戏机那我送啥？”
　　陆堂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夏添的房间缺什么，过来一会儿才说：“你就送个键盘吧，他那个键盘用了好多年了，字母都磨不见了。”
　　姜品辉雀跃的说：“行！就键盘了！对了，要不要叫上张烁他们一起，也挺久没看见他们了。”
　　“你问夏添去。”
　　“哦。”
　　“没事就挂了，耽误我的时间。”没等姜品辉说拜拜，陆堂就挂断了，把视线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材料上，怎么看怎么一片狼藉，还是不满意，又倒掉重来一遍。
　　作为今天的寿星主角，夏添在家并没有被众星捧月般的对待，反而他爸妈今天都遇到事了，先是 夏父今早就到电话，说是出版商和书店的协议出现问题，他必须得感到C市区和出版商重新协 商，再有就是夏母，夏添的外婆突然高血压发作进了医院，所以夏母得马上回去照顾。
　　两位家长对夏添都感到愧疚。
　　“偏偏是今天都有事。”夏母叹息着。
　　夏添很是善解人意的说：“妈，我真的没关系的，现在外婆的病更重要，你不用管我也行。”
　　夏父没有说太多，就直接掏出一千块钱给夏添，“想吃什么自己买，想去玩就去吧，但是不要太 晚才回家。生日回头再给你补过。”
　　夏添觉得多了，但夏父没给他推辞的机会，看了看表说“要去火车站了”。然后匆匆出了门。
　　夏母的行李也收拾好了，对夏添说：“我可能得去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没人给你做饭，你不要总吃泡面，去堂堂家吃饭也行。”
　　“知道了，妈，今天我都十六了，你还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家吗？”
　　“因为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让我不能放心的孩子，出去玩注意安全，我走了。”
　　“你也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于是家里就只剩一个夏添了，他百无聊赖的摊在沙发上，手机响了，是姜品辉。
　　“喂，小胖……今天我是老大，不准还嘴……嗯，什么事？哦，来呗，今天我爸妈都有事不在家，人多热闹。嗯，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行。嗯，拜拜。”
　　挂了电话后夏添掰着手指数人头，决定出门采购。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姜品辉一行人来到了夏添家，夏添站在门口，每个人进门前都把礼物给他，等所有人都进来时，夏添怀里的礼物都要抱不住了。
　　他一摇一晃的把礼物放在电视机旁边小矮柜上，对他们说：“我家今天没人做饭，饿了就吃 那个袋子里的东西。”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大袋零食。
　　“六哥呢？”姜品辉问。
　　“他还在家，我去叫他都没给我开门。”夏添说。
　　张烁问道：“那个啥，刚才姜少告诉了我们，六哥以后在尚崇上学……”
　　夏添闻言目光闪了闪，“嗯，你们也知道，他是因为帮我出气才成这样的……我挺对不起他的。”
　　性格比较直的“六哥追随者”之一的范家伟大声道：“夏添哥，既然六哥也没怪你，你也不用自责，董超凡我记住了！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不打不相识”出来的，除了姜品辉，都是曾经背过“记大过处分”的好战分子，一被这样号召，立马就炸了起来。
　　难得的是姜品辉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保持冷静，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六哥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
　　大家一下就有些蔫。
　　结果他又来了一句：“所以我们要背着六哥，悄悄的来。”
　　六哥追随者们的眼睛瞬间亮如火炬。
　　夏添：“……”
　　“夏小添，你可千万要保密。”
　　其实夏添自己也有些私怨，对他们的想法很是认同，点头并说：“也带我一个吧。”
　　结果众人惊恐道：“不敢不敢，六哥会宰了我们的！”
　　夏添：“……”
　　姜品辉拍了拍他的肩，“你个一介书生，还是算了。”
　　这是，门铃响了，夏添快步走过去，“陆堂来了。”
　　开门，果然是陆堂，他手里捧着一个大约十二寸的水果蛋糕，夏添看到他的脸就开始笑，“你这是化了什么妆？粉刷匠吗？”
　　陆堂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连裤脚都沾上了面粉，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十足。他从一大早就呆在厨房，一直在做蛋糕，做成之后一心想着拿去给夏添看，连清理都忘记了。“笑够了没有，寿星公？”
　　“我来拿。”夏添伸手去接蛋糕，侧身让陆堂进来，“你的小弟们可都在，你这威猛的形象就要倒塌了。”
　　陆堂一进来，原本坐着的人一齐站了起来：
　　“六哥好！”
　　陆堂囧得不行，“你们什么时候能收起这套？姜品辉，不准再传播这些奇怪的礼仪。”
　　姜品辉嘿嘿一笑，对着其他人说：“都坐下吧。”
　　夏添把蛋糕放进冰箱，对陆堂说：“你快去洗脸吧。”
　　陆堂走进了卫生间。
　　夏添看见他们都没动茶几上的东西，说：“都吃东西啊，不吃我就白买了。”
　　众人这才动起手来，气氛总算从中二□□转变为正常男生之间的嬉笑怒骂。
　　陆堂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后，注意到了夏父夏母都不在，便问夏添：“你爸妈呢？”
　　“今天都有事，我爸去C市了，我妈回老家照顾我外婆。”
　　“那谁给你做饭？”
　　夏添看着陆堂不说话。
　　“……我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除了我还有谁。”
　　夏添眯着眼笑。
　　回到客厅，大家都默契的没提起董超凡的事，聊得热火朝天，话题从游戏聊到运动，从运动聊到了打架，又从打架聊到了女孩，转折顺其自然又天马行空。
　　聊到女孩子的话题，姜品辉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夏添说：“夏小添，刚才我在万达挑你的礼物，碰见了陈菡，她也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还让我帮她把礼物带给你，就是那个蓝色的，有蝴蝶结的。”
　　夏添有点惊讶，“那我得找个机会和她说谢谢。”
　　陆堂皱了皱眉，低声问夏添：“她怎么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夏添想了想，说：“我给她写过同学录，上面有。”
　　“我不记得你们关系都已经那么好了。”陆堂凉凉的说。
　　夏添没注意他语气的变化，凑近陆堂悄悄的说：“我觉得她暗恋我。”
　　这话瞬间就激起了陆堂心里的一簇火，他甚至没办法保持不在意的神态，他愤怒又难过的想，我今天一大早在厨房里忙活，现在才坐下来，他一句没说我的蛋糕，反而还在因为别的女生对我沾沾自喜，这个人，这个人……
　　然后夏添又靠回沙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我不喜欢她。”
　　又只是一瞬间，陆堂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又回到了原位。
　　这个人啊，仅凭一句话，就能操控我的情绪与理智。

　　***
　　七点过后，夏添提出吃蛋糕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蛋糕，眼里带着光，“陆堂给我做的。”
　　众人惊呼，“真的假的？六哥连蛋糕都会做？”
　　“当然了！他厉害你们不都知道吗？”夏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骄傲。
　　陆堂也忍不住笑了，“行了，别捧我了，快插蜡烛。”
　　蜡烛夏添买好了，是两个圆润可爱的1和6,，插好蜡烛，燃起火焰，关上点灯，在一群大男孩跑掉的生日歌声中，夏添闭上了眼，在心里许愿。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夏添身上时，谁也没看到，陆堂也闭上了眼，他在心里默念：
　　——我希望夏添也会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我的愿望是，陆堂的愿望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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