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一亩良缘

作者:倾我不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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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男子抬眼正对上她的目光,赧然道,“在下姓慕,仰慕之慕,名为无伤, 姑娘直呼在下名字便可。”
      有求于人,青芷自是不会端着架子,有礼地拱手道,“慕大夫,请先为他诊治。”
      慕无伤看了眼愤怒却又极力忍着的陆若尘,挑了挑眉,打趣道,“姑娘待这位公子如此上心,莫不是心仪于他?”
      青芷默然不答,她何尝不明白此人是故意激她,既然明白他的意图,她自是不会让他如愿,反其道行之最为稳妥。
      她斟酌后笑道,“小女子只以为医者志在悬壶济世,慕大夫倒是与众不同,连月老管辖之事亦要插手。”
      “你这女子倒是聪慧。”慕无伤失笑,瞥眼又见陆若尘双眸喷火似的瞪着他,他也回瞪,“面具遮了大半张脸,我猜定时毒发成了丑八怪见不得人,这布缝制的面具倒是极为用心,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青芷垂眸凝思,越发觉得这慕无伤怪异。
      莫不是他与陆若尘相识,又或是说本就是为陆若尘而来,而她这次无意间竟让陆若尘自投罗网了。
      慕无伤与陆若尘大眼瞪小眼败下阵来,像是知青芷心中所想,他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大可安心,慕某并无恶意,此行确实受人所托来寻文修,意只在于保他安然无恙。”
      果真是为陆若尘而来,轻易坦诚亦让人心生疑窦,但听他对陆若尘的称呼,却又让她信了几分。而他说是受人所托,青芷只想到一人。
      庆州时有一面之缘的,陆若尘效力之人,那人竟真的想救陆若尘?
      “慕大夫可有把握?”她也懒得去试探了,总不过就这么一回事,能治便救,不能治,也不过是毒发身亡。
      有她陪着,陆若尘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寂了。
      慕无伤敛了不羁,正色道,“此蛊失传已久,原本是无解的,但家师用了十数载终究从古籍中寻到了法子,可惜他没能等到亲自见证的这一刻。”
      青芷此刻的念头是这位慕大夫说话总没有重点,也不知他的医术是否也如他说话一样,治病若是没有重点,她会理解成治标不治本。
      “尊师既已寻到法子,还望慕大夫尽力而为。”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赌慕无伤是真心实意要救陆若尘的。
      闻言,慕无伤面露难色,“唯一的法子是以毒攻毒,相生相克,阴阳调和,让他体内的蛊毒被吞噬消融,但师父用了数载炼制的既是毒药亦是解药的噬心琼露不在我手上。”
      阴阳调和……青芷满头黑线,不怪她在这样凝重的氛围下还会想入非非,实在是慕无伤的语气将她给带歪了。
      等等……他方才说的解药是……噬心琼露!
      “慕大夫,你方才说噬心琼露能救他,是必须喝下噬心琼露么?”她心口狂跳,轻轻抚上心口,噬心琼露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可若是世上就只有一瓶,陆若尘便是彻底没救了。
      慕无伤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又看了目光一直只盯着青芷的陆若尘一眼,才摇头道,“并非是让身中弑魂蛊者直接饮下,而是让别人服下,至少三个月后才能取其血入药,三日小半碗血入药便可,如此只需一两个月,弑魂蛊自然就解了。”
      “那服下噬心琼露之人会如何?”青芷捂着心口问。
      慕无伤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远处屋顶,“噬心琼露亦是无解之毒,原本亦可用同样的法子解,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到了那时,身中弑魂蛊者若是服过身带噬心琼露之人的血,那他的血便不能再用,且饮下噬心琼露者必须是情系身中弑魂蛊者之人,两者只能是一男一女,这便是阴阳调和的奥秘。”
      青芷面色煞白,心中苦笑,难怪那人让她服下噬心琼露时是那样的神情,曾误以为他是慈悲地多给她三年的时间,原来真正的用意是利用她救陆若尘。
      那人对陆若尘才是煞费苦心,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有这般心机城府,果真是君心深不可测。
      没听她言语,慕无伤自顾自道,“原本噬心琼露是有两瓶的,其中一瓶三年前浪费了,我本以为文修身边唯一的婢女必然是心悦他的,哪曾想那贱婢心比天高,眼看文修不得他父亲看中便将心 思打到了文修那得宠的兄长身上,就这样那贱婢爬了文修兄长的床,最后被一碗落子汤躲了性命扔到乱葬岗了。”
      原来陆若尘与陆文琀之间还有这等恩怨,难怪陆若尘要暗中坏陆文琀的因缘,原是积怨已久。
      “唉,是我识人不清,白费了师父心血。”慕无伤黯然神伤,仿若失恋的是他一般,叹道,“世人皆道痴情女子无情郎,岂不知女子也不尽然就是痴情的。”
      瞧他如此伤春悲秋,青芷忍俊不禁,先前的郁闷也消散不少,心下也释然了。
      “慕大夫瞧瞧我的血能否替他解蛊,让他恢复如初。”她微微一笑,主动将手伸到慕无伤面前。
      绝望中忽燃起希望,慕无伤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蓦然瞪大眼震惊地望着面前笑盈盈的女子。
      “陛……他逼你喝了噬心琼露?”
      青芷并未正面回答他,此时陆若尘忽然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握住,拉着她就要离开。
      “阿芷,我这病不治了,我们回家罢。”
      不等青芷开口,一旁的慕无伤已抬臂拦在陆若尘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在陆若尘发作前抢先道,“身中弑魂蛊者,毒发后会忘却前尘,至多一年便会衰竭而亡,即便你不治了,可她依旧活不成,最多也不过是比你多活两载而已。”
      “那又如何,至少她还能多活两载!”陆若尘猩红着眼低吼,大力挥开慕无伤的手,拉着青芷大步往外走。
      自始至终青芷都沉默,目光落在他因生气而泛红的侧颜上,心中道不明是何种滋味,但她知晓这种复杂情绪并不是怨恨。
      这时,身后的慕无伤的话让青芷顿足,再迈不出那一步。
      “无论救你与否,她至多也只能活三载,但若你得救,便能活一辈子,你只是忘却前尘并非是成了白痴,以你的精明不可能算不出这笔账,文修,你对她动真心了。”
      陆若尘与她错身并肩,青芷只瞧得见他的侧脸,看不到他的神色,可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很大,他仿佛不曾听懂慕无伤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拽着她往前走。
      青芷反手拉住他。
      陆若尘顿足回眸,见她不肯走,他急得快要哭出来一样,眼中的惊恐难以掩饰,几乎是哀求道,“阿芷,我们回家罢,往后再不来这破医馆了。”
      知他心中恐惧,青芷既有感动又很无奈,她认同慕无伤方才所言,事已至此,救他与否,她最多也只能活三年,可若救了他,他便能活很久。
      “文修,你先出去,我与慕大夫有事商议。”青芷破天荒对他笑了,轻轻挣开手,点头对他示意。
      陆若尘向来对她言听计从,这一回却不动了,固执地望着她。
      这人犯起倔来与倔驴一般无二,青芷很是头疼,显然慕无伤也是知晓陆若尘秉性的,也善于利用他如今半傻半痴的状态。
      “文修,你若是乖乖听话,待你痊愈后还有三年的时间去找寻救你的阿芷的法子,但若是你几个月后就死了,那你的阿芷保不准还活不过三年,两年、一年,更短是几个月,在你前面死也是可能的。”
      陆若尘面色大变,转过身,拳头便朝慕无伤脸上招呼去。
      “你闭嘴,庸医!”
      慕无伤早有防备,利落地躲开他的攻击,陆若尘怒火腾腾,拳头带风,一拳又一拳地朝慕无伤身上招呼去,起先是杂乱无章的乱斗,渐渐竟成了招式。
      五指伸直,化拳为掌,一掌击在慕无伤心口,将他震出好远。
      慕无伤忙稳住身形,揉着发疼的心口,小声嘟囔,“好在你如今什么都忘了,若是会用内劲,我非得命丧于此不可,人都傻了,功夫还比我厉害,真没天理。”
      青芷也很是意外,她并非头一回见陆若尘动手,但这次不同,从他跟在她身边这大半年来,他从不曾忆起过关于以往的点滴。
      当然,除她以外。
      如今被慕无伤误打误撞引出了他曾经的功夫,是否意味着他身的身体已至极限。
      青芷能想到的便只有回光返照这一次来形容眼下的情形。
      “我不撵你出去,但你不许再对慕大夫动手。”青芷又将他拉回,主动握着他的手。
      陆若尘微愣,又盯着两人的手看了片刻,而后急不可见地点头,“嗯,我听阿芷的。”
      慕无伤被虐得体无完肤,即便是医术精湛,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失忆也会让人彻底变样。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世道果然变了。
      不想挨揍,他就只能少说话,麻溜地进屋拿纸笔开方子,末了还不放心,便又写下一张医嘱,如何取血、如何入药皆详细地列了出来。
      他将药方递给青芷,“阿芷姑娘,文修便交给你了,与你说实话,我与他自幼相识,今日头一回被他揍,我算是明白最后这瓶噬心琼露为何会被你喝了,你也别怨逼你那人,他也是不得已,文修对他很重要。”
      “慕大夫真乃神医也,不用摸脉便知病症。”青芷由衷赞叹。
      慕无伤咧嘴笑,赧然摸后脑勺,“阿芷姑娘谬赞,不过是替他摸了十多载的脉已了如指掌罢了。”
      面皮薄,易羞涩的男子无端令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青芷但笑不语,陆若尘不乐意了,带着威胁地哼笑一声,“阿芷也是你能唤的?莫不是嫌拳头没吃够?”
      事不关己的青芷撇开脸假装不认识这只醋坛,无意间对上慕无伤戏谑的目光,她无奈撇嘴,很无辜地摊手,这样子的陆若尘连她也没辙,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慕无伤颇为感怀道,“与他相识近二十余载,也就眼下觉着他是个鲜活的人,打小他便是端着老成的架子,最擅长的便是隐忍,往后的这两年又很少见到他,冷情如他,竟不知他躲在庆州是为了你,也曾想过他沉湎于儿女情长是何等情形,只是想想便觉不可能,如今亲眼目睹,竟生出几分悲悯来。”
      “为你,他变得不像他了。”
      为了她么?青芷自嘲勾唇,这些年为她而费尽心机、隐忍不发的可不止陆若尘一个。
      他们接近她的意图却是为了她手中那柄短刀,亦是找到颜家世代守护的国玺的钥匙。
      “看来慕大夫也只是个闲散人,日子过得潇洒自在。”简单交流后,青芷已能断定慕无伤只是个局外人。
      或许慕无伤就真的只是为陆若尘而来,怕他毒发死在外面。
      慕无伤对着她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到臭着脸的陆若尘身上,“其实忘记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若不是关乎他性命,我倒宁愿他一直这么痴傻下去,从前的他总在琢磨着算计别人,我都替他觉着累。”
      碍于青芷在场,陆若尘也较为收敛,只是瞪着慕无伤,并未再动手。
      慕无伤并不在意他的敌意,又对青芷道,“阿芷姑娘给他戴面具的目的是不让他吓坏旁人罢,照着我写下的方子抓药,再过个一两个月便能让他脸上的黑印彻底消去。”
      默了片刻,青芷终是道出心底的疑惑。
      “陆若尘是御封的远征将军,边关战事吃紧,他却出现在此地,且这半年来边关亦有人镇守,敌军没能染指半寸,慕大夫可知其中缘由?”
      慕无伤道,“这个我知晓,当日我与文修是一道的,边关御敌不假,只是征战沙场的不是文修,而是煊王罢了,对外的消息只是掩人耳目,煊王扮成文修率军出征,文修另有重任,只是后来出了些岔子,我与他失散了,也就是在失散的这段时日,他身上的蛊毒发作,没成想他即便忘了亦拼了命要回庆州去寻你。”
      煊王慕容煊,传闻中只知风月不理正事的逍遥王爷,闲散只做给外人看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慕容王室子嗣稀薄,如今在位的曦帝慕容泽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在他之上,还有两位成年兄长,煊王慕容煊及祁王慕容祁。
      煊王花名在外,祁王却实实在在是个琴痴,痴迷于音律。
      青芷不知陆若尘于慕容泽而言意味着什么,或是称手的利刃,又或是有外人不知的隐情,但陆若尘一夕之间忘却前尘依旧能安然无恙来到她面前,怎会是运气使然。
      事实岂会如此简单,青芷可不相信情深似海矢志不渝这一套说辞,陆若尘或许只记得她,可他能找到庆州去,这其中必有猫腻。
      见她若有所思,慕无伤又道,“姑娘可否将暂住之处告知在下,以便不时上门探望。”
      不时上门探望……还真是够直白的,半点儿也不含蓄。
      “这人獐头鼠目,阿芷莫要轻信于他。”一直充当背景的陆若尘在此时开口阻止,生怕青芷将住址说出来。
      闻言,青芷愕然一笑。
      慕无伤气得跳脚,就差指着陆若尘鼻子大骂,忍了又忍,不满地哼哼,“果真成了六亲不认的傻子,若不是为了你这半条残命,我何至于来这鸟不拉屎之地活受罪!”
      见陆若尘掠起袖子就要动手,青芷赶忙将其拦住,低斥,“说话便好好说,动手动脚成什么样子。”
      陆若尘郁闷收手,慕无伤亦赌气抱臂,彼此对视一眼又同时轻哼撇开脸,动作出奇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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