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

　　荣宁两府自元春封妃后，大兴土木筹建省亲别院，阖府上下喜气洋溢，是别家艳羡不来的泼天富贵。锦上添花之景下，黛玉、瑾玉姐弟暗地里愁想着出府的法子，府上他人不知，只瞒不住贴身服侍的紫鹃等人，也是黛玉和瑾玉未有心要瞒。

　　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原是在史老太君身边伺候，后因黛玉来了，史老太君见黛玉从扬州来身边只带了个年纪小办不得事的雪雁，就把紫鹃给了黛玉。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主仆，然从小伴到大，脾性相合，竟处出几分真切的姐妹情谊来。紫鹃是一心为着黛玉打算的，明白眼下这局面，黛玉是早一天出了荣国府，早得一天的清白。莫说瑾玉觉着宝玉配不上黛玉，便是让她作想，有了瑾玉这个亲弟弟的榜样在，徒有一副好皮相的宝玉只是金玉其外罢了。只是若黛玉出了荣国府，自己难知能不能和她一起去了。思及此，不由叹了口气。

　　正是午间休憩的时候，黛玉身子弱，不论春夏秋冬，午后总要睡上一会。紫鹃和香菱两个大丫鬟就在隔间外守着，免让底下的丫鬟婆子扰了黛玉睡眠。不一样的是她们手里拿的东西，紫鹃手里是刚刚起头的针线活，为黛玉做的冬日防寒手套。香菱手里握的是一卷诗集，她幼时被拐，拐子见她样貌生的齐整，将她养大了好卖出个大价钱，每日日战战兢兢在拐子手里讨生活，一口吃食尚需看脸色，哪知世上有诗词歌赋那等阳春白雪？辗转到了黛玉身边服侍，黛玉手里是时常不离书的，待她们这三个在身边服侍的丫鬟极亲和，衣食无忧的，耳濡目染下勾出香菱咬文嚼字的好学天性。黛玉高兴她肯学，教来认真不藏私，越发带得香菱扎进韵律平仄的词句奥妙里欲罢不能。

　　听得紫鹃一声叹，苦思妙句不得的香菱索性暂时放下，轻声轻语问道，“紫鹃，你可是有了什么难处？我看你最近私下里总是愁眉苦脸不太高兴。”

　　不问还好，一问紫鹃就羡慕香菱，香菱是薛家那边送过来的，连每月领的份例皆是瑾玉少爷自己账上划的。自己的份例虽由瑾玉少爷暗里补给了凤二奶奶那边，明面上终是不一样的。姐妹间没那些小心思，不藏话，她叹言道，“没什么，就是舍不得我们姑娘。”

　　香菱顿时知她意，霎时笑开，因记着黛玉睡眠浅，双手捂了嘴偷着笑，小肩膀抖着，可见憋笑憋得辛苦。紫鹃见她这般，又气又委屈，险些落下泪来，低下头摆弄手里的针线，再不愿意搭理香菱。香菱仅是一时好笑紫鹃想差了路子，可不想真害人伤心，忙倾身凑到紫鹃耳边，道，“我的呆紫鹃，你怎么能在姑娘出府这事上想差了？真是应了局中人痴四个字。我们一块儿长大的，仔细算来你在姑娘身边还比我久些。姑娘既不把这出府的事瞒着我们，定是把我们当自家人，如何会抛下你去？你要是为着这个愁，姑娘知道了，不得伤心？”

　　经香菱这么一开解，想来颇有道理，紫鹃鼻头一酸，埋首闷声道，“我好歹是这府里的，不比你。姑娘自己脱身都难，到时还要带上我，岂不更加难做？”

　　香菱解了帕子递上，她对这事自信得很，不像紫鹃想东想西，担心这里担心那里的，擂着大腿道，“又不是姑娘一个人出主意，还有瑾玉少爷呢！你可再不许为这事伤心了，不然我就把这事告诉姑娘去。”

　　紫鹃忙扯住了她袖子，眼睛有些泛红，“不许鲁莽！你要是告诉了姑娘，我就不认你了。如你所说我自己瞎想，没的道理害姑娘伤心。”

　　香菱自不会真把事情告诉了黛玉去，黛玉心思细腻敏感，本就是个易为外人外事所扰的性子。正要寻话安定紫鹃的心，底下的小丫鬟站在门边比手势，意思是宝二爷房里的人寻紫鹃。

　　这大晌午的，也不知是有什么事。紫鹃悄步走出，，却见袭人站在院子里，这倒是位稀客了。

　　宝玉房里有四位大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公子多情，娇婢掩情，比起其他三位，袭人更胜一筹，已经被宝玉收用过一回，兼之做人讨巧，算是在王夫人那过了明路，以后在宝玉房里的位置估摸着是只比八抬大轿娶的宝二奶奶低，其他妾室姨娘是比不过她的。

　　说她是稀客并不夸张，袭人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次黛玉的院子，她素来是宝钗的关系比较好，心里觉着黛玉是个小性的。

　　两人进了紫鹃的屋子说话，方一坐定，紫鹃笑言，“怎么今日不守着宝二爷，有空来这？”平日里袭人对宝玉一直是看前顾后，除了不跟着宝玉上学堂，几乎是不离的。

　　“你惯会取笑我。那位爷骨子里隐着些疯劲，又是块宝贝疙瘩，命全系在他身上。我若是能守住他，倒甘愿守呢。上回为着林姑娘回扬州闹一场，唬得我是魂飞了一半，不说我落了不是，给林姑娘也添了不少麻烦。”话音一转，袭人语带怅惘，道：“我们姐妹以前也是在一处被管教的，只是如今伺候着各位主子，平日里不得闲，聚不到一处，所以今日特意来寻你说说话。”

　　乍来这么一出，紫鹃一时不知有些什么好说，便含笑应是。

　　方才照面，袭人就发现了紫鹃的眼圈泛红，像是哭过，不由敲着边鼓，“你眼睛是怎么了？我瞧着有些红，莫是得了针眼？”

　　“嗳，没事，姑娘午憩，我就守着门做些针线，看久了眼睛乏，用手揉了揉，很红吗？”紫鹃云淡风轻地找了个由头，准备拿铜镜自己照照。

　　“不是就好，怪我想多了。”袭人道，接着话头和紫鹃聊起针线活，弯来绕去的终究是没把自己的本意漏一丁点出来。本意不是其他，无非是因着宝玉的婚事。她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些，为着自己的打算也多了。未来的宝二奶奶人选，若在宝钗和黛玉两人之间定，她希望定的是宝钗。从平日行事，即知宝钗是个能容人的，端庄大度。黛玉就完全不一样，心眼小，连宝玉多和宝钗、湘云稍微亲近了些，都对宝玉横眉冷言的。偏生宝玉的心里第一要紧的就是黛玉，别人不知道，听了宝玉一番袒露内心痴念的她还能不知道吗？以后成了家，宝玉怕是惟黛玉是从。何况还有个厉害的小舅子，到时宝玉不是任人拿捏的？怎可能顾得上自己这一个妾室？想来心中发苦，不过袭人性子稳，面上没显出半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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