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路思缘

　　一班人攻势猛烈，陆思缘整理好心情，拿着酒要敬稳哥的时候，稳哥已经从酒上脸的状态变成了上头，身边是一个女生搀着他，边扶边骂：“都让你别喝那么多了，等会儿怎么回家啊！”这人陆思缘认得。敢那么跟稳哥讲话的，全年级也就一个，文科实验班的李佳悦，稳哥亲女儿。
　　陆思缘正想着“三班不会也在这里开毕业餐会吧”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原一班、后去了三班的人，打听了一下，还真是，三班桌位就在一班隔壁，隔着屏风，陆思缘前面光顾着应付找他的人了，没怎么注意。
　　这也不奇怪，他们当初选望春酒楼就是因为这里性价比高，不提前预约还约不到位置，听他们说，三楼还有九班的人。
　　陆思缘又多和他们聊了会儿天，身后稳哥突然扫见陆思缘，隔着几米远的位置就指着陆思缘喊：“陆思缘！”
　　陆思缘瞬间梦回课堂，汗毛直立，下意识把要敬给稳哥的酒推给身边的人，保持一个乖学生的样子回头，“在呢老师！”
　　“你啊！”稳哥用指点着他，边说边往他这这边走，摇摇晃晃的，李佳悦差点扶不住，陆思缘连忙大步往前，接住了稳哥的另一侧，稳哥顺势把手搭在陆思缘肩膀上，半边身子都压了上去，冒着酒气，不清楚地说，“你这些日子没少让我操心！多少老师跟我反映你话多！偏偏吧，也都不是来批评你的，就说你逗……你啊，高三这段日子真的下功夫了，老师都看在眼里……你是真的可以，就是容易想太多，懒得把心放正事上……你以后要加把劲啊！听说你想考清河民大吧？那学校真的不错，在二本里也算上等了……以你最近的分数啊，选个一般的专业，应该也可以进……”
　　稳哥唠唠叨叨说了好多，陆思缘平日里能说会道，这会儿除了应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眼睛红了一圈，水润润的。李佳悦看他无措，无奈道：“他喝多了就这样，你是他拉住的第十四个了。”
　　陆思缘的酒没敬成，他诚心的、认真的和稳哥道了一句：“谢谢老师。”
　　他看见稳哥眼里映着他们，各个青春正好，而稳哥已经送走一拨又一拨与他们同样的少年，学生永远年轻，而看着这些的眼睛已经苍老。若不是脱离课堂，脱离老师和学生的限制，陆思缘还真难看到稳哥的老态，感觉他总是有费不完的力和他们周旋，能永远在上方站得笔直，而现在看来，他只是个近晚年的老头，多情又啰嗦，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在厅里待得难受，陆思缘趁稳哥拉着苏洺瞎扯的时候跑到厕所门口抽烟，撞见要来上厕所的韦余曼。看来她减肥有所成效，眼见瘦了一圈，今天穿了一身小白裙，化了个淡妆，端这么一看还真有淑女的样子。
　　可惜这淑女不是哑巴。
　　韦余曼嫌弃道：“抽不死你丫的，祸害自己就算了，还站厕所门口用二手烟祸害无辜的拉尿拉屎人群。”
　　陆思缘听这淑女打扮的人说出“拉尿拉屎”这种话，表情像吃了屎，一口烟往韦余曼脸上吐，“咱两谁跟谁，黄泉路上做个伴。”
　　韦余曼手里拿着的珍珠小包瞬间化作打人铁锤，毫不留情就往陆思缘身上砸，“你先下去吧你！”
　　陆思缘拿着烟敌她不过，只得转身把烟熄了，先前那点忧郁也被打没，烦道：“有时间打我还不赶紧上厕所，也不怕尿出来。”
　　韦余曼打人的动作一顿，“我不是来上厕所的。”
　　这条路终点就厕所，没别的选择，陆思缘莫名地看她：“不是上厕所的你来这里干嘛？蹲门口收费？”
　　韦余曼咬着牙想微笑，但没忍好，按着陆思缘的头，给他肚子来了一拳。
　　韦余曼收了力度，但肚子不是什么坚强的地方，陆思缘抱肚蹲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缓过劲来也只憋出两个字：“……毒妇！”
　　韦余曼看着陆思缘的后脑勺，眼神有几分波动，攥紧拳头，快速地说：“你就蹲着别起来，我跟你说件事，说完我就走。”
　　陆思缘闻言仰头看她，“什么？”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刻，韦余曼慌忙扭头盯着墙壁，一秒，两秒，她松开拳头，回头，看着陆思缘问道：“你上个月借我的两本《青年文摘》你还还不还？你是不是拿去卖了？”
　　“……”陆思缘一脸的黑人问号，“就这？”
　　韦余曼白眼一翻，“不然我和你还有什么？”
　　操，陆思缘内心在认真地思索这一拳他能不能还回去，想过之后的答案是否，闷道：“在家呢。等这两天有空我们约一下，我拿出来给你。”
　　“哦，”韦余曼点头应道，转身就走，“那没事了，拜拜。”
　　陆思缘看不到，韦余曼在转身的那刻就湿了眼眶，她低头擦泪，差点在转弯处撞上苏洺，她自觉失态，略带慌乱地擦了把脸，尽可能自然地打招呼：“哟，男神，过来找陆思缘的？他现在蹲在厕所门口收费……”
　　苏洺看她，并没什么表情，但很是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发顶，像鼓励，也像安慰。
　　韦余曼一下就明白，他是知道的。她的心思藏得没她想的那样好，覃淑欣看得出来，苏洺也看得出来，就陆思缘不知道。
　　不是因为陆思缘笨拙，而是他没有向她隐瞒性向，他想，她知道他与她不可能，那么定不会喜欢他。他哪里是傻，他是压根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可恨的是，她就是觉得其他男生要么是不够好，要么是如苏洺这样好到产生距离，仅有他是她愿意亲近也想亲近的那个，就算她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也照样心动。不然天下真的会有女生因为嫌你烦而时不时穿越一个走廊来找你麻烦？会没事儿就和你发消息吐槽？会听你聊鸡毛蒜皮帮你分析一两个小时？
　　覃淑欣大概是看多了日漫那一套，明知不可能也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给这份感情一个圆满的答案。
　　韦余曼本也打算尝试，临头才醒悟，那算狗屁的圆满，那是要你死的同时还拉个垫背的。
　　不过一场懵懂的初恋嘛，不至刻骨铭心，她当下虽伤心难忍，但也没有寻死的念头，甚至还想喝杯啵啵奶茶。
　　她总会放下的。
　　她与他之间，长久的友谊好过一瞬间的爱情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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