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竹马去修仙

　　破败的“苏家大宅”。

　　“霜寒露重，今儿晚上有点冷啊……”苏槿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皱了皱眉，用脚勾了勾敞口漏风的毯子，一个翻身裹紧了，缩成一团往一处暖和的地方靠了靠。恍惚间觉得眼前闪着什么光，还有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她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又觉得一丝肉香味钻进了鼻子，合着某种淡淡的焦味儿，还有胡椒粉……越来越浓，她吸了吸鼻子，腾地一下睁眼坐起身，“烧鸡？！”苏槿瞪了瞪还有些迷糊的眼睛搜寻片刻，便看见身旁烧得旺旺的火堆上，架着的那只闪着油光的，光溜溜的鸡。

　　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然后看见那叉着鸡的长木棍旁出现了一双手，嗯……五指匀称修长，白净得很，在火堆下还透着柔光，苏槿顺着那翻转的手腕往上看，忽然觉得那火光晃得人眼前一花，呼吸一滞，一口口水愣是咽不下去了。

　　面前那人看上去挺年轻，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布袍子，可是那五官，长眉入鬓，眸光中透着水泽，第一眼看去清清冷冷的，越看却越觉得有味道，高挺的鼻梁在一侧投下暗影，微微垂下的眼睫闪着弧光，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倒是比街上王家的豆腐西施还好看咧……苏槿暗暗咋了咋舌，便看见眼前那人唇角勾了勾，“醒了？”声音轻软干净，又如泠泠水声，颇有些润物无声的感觉。

　　“咳……这位大哥，你到我家来，有何贵干呀？”苏槿顺了两把睡成鸟窝的乱发，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自己还是在那个冬冷夏热，挡风不挡雨的“苏家大宅”里，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漂亮人儿，正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在自己的“卧房”里生火烤鸡。

　　“小姑娘，我是到此地来投奔亲戚的，不巧身上钱袋被人偷了，一时间找不到住的地方。无意中看到这处屋子，所以才想到此处借宿一晚……”那人再开口，却是一副无奈忧愁的模样，苏槿似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待要细看，却又不见了踪迹。苏槿瞥了眼他搁在身后的包袱角，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烤鸡，瘪了瘪嘴没说话。

　　苏槿是个孤儿，爹娘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没了，只给她留了间土糊的小矮房，也就是传说中的“苏家大宅”。冬冷夏热，到了春天雨多的时候还会漏水，整个就是一筛子盖的蒸笼。自小苏槿在屋子里玩泥巴打架捉迷藏，又到东家蹭点饭，西家讨点葛布，砍柴烧火打杂赚口饭吃，倒也胡乱长到了八九岁。

　　“嗯……要不这样，我这只鸡分你一半，就算这晚上住宿的费用，你看如何？”那人见苏槿没答应，眼神只不住地瞟着自己手里这只鸡，倒也明白过来，不知手上使了个什么法术，白光一闪，那鸡便一分为二。他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挨个儿撒上，弄完了便递到苏槿面前。

　　几天没吃过肉的苏槿闻着那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味，早就瘪了的肚子适时抗议起来，她舔了舔嘴唇，一把抓过那半只鸡，一口咬下去，嚼吧嚼吧起来，半晌才回道：“多谢兄台，你要暂住也行，不过只能睡外边那间。”说着指了指旁边那扇小破门。

　　作为街头巷尾，十里八乡公认的头号“小魔头”，苏槿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除了一流的打架技术，还有利落的嘴皮子，外加脑子得转鬼主意多，平日里认识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倒也学了些江湖习气来，习惯了称兄道弟，不过旁人吃不到她的亏。

　　没一会儿那半只鸡便下了肚，苏槿裹了裹身上那件有些破旧的袄子，吸了吸鼻子，往火堆处靠了靠，一边悄悄打量起面前那个慢条斯理吃着鸡的人物。那人吃相很是不错，举手投足都很是从容优雅，光看着就觉得舒服。苏槿虽然没见过什么皇宫贵族，但看他那样子倒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只不过……那眉眼，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倒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苏槿记性很好，只要是见过的人，哪怕一面都能记起来。按理来说眼前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如果以前自己见过，怎么会一点都记不起呢？她一面在心里嘀咕，就见眼前那人放下了手中最后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将手指一根根地擦净了。而后抬眼在苏槿脸上打量一番道：“小姑娘，我看你天资不凡，根基也不错，想不想修仙呀？”

　　“啥？”苏槿一愣。那人挑了挑眉，好看的眼睛一弯，光华流转，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苏槿只觉得自己额头一处一下子凉的彻骨，忍不住一个激灵。

　　“你是罕见的冰灵根，若是潜心修炼，假以时日，定能渡劫飞升。”那人一边说着，又取过自己身后的包裹，解开之后，里面是一大堆琳琅的器物，还有一小叠符纸什么的。苏槿虽然不太懂修仙什么的，不过看这人刚才的架势，倒也不像骗人的。她眨巴眨巴眼睛思忖片刻道：“你是想收我为徒，带我修仙？”

　　那人一听就笑了，苏槿瞧见他脸上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一时间觉得有点晃眼。那人从符纸中抽出几张写好了的，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捏了个决，手心便虚虚地悬了团火，他又飞快地将掌心覆下，一个翻转，那火又不见了踪迹。“我是火灵根”，那人瞧见苏槿眼中的讶异，眼中闪过一丝趣味，“想学么？”

　　苏槿点点头。

　　那人嘴角勾起，捏起手中的符纸：“你虽然有超凡的灵根，却没真正修习过。而且……我也没打算收你为徒，”说到这还起头揶揄地看了眼苏槿，“不过……作为借宿一宿的酬劳，我可以给你几张符纸，顺便教你一些简单的用法……”

　　他刚说完便看见苏槿眼睛一亮，蹭到他旁边坐下，“大哥，就等你这句话了。烧鸡啥的你给不给小弟我都不在意，这才是真本事呢。”说着苏槿将手在袄子上蹭了蹭，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那人。

　　某人想起刚才不知是谁吃烧鸡吃的满口香不带嚼的，不免在心中扶额一笑。“行，那大哥我就给你传授传授……”说着也学起了苏槿那一口江湖派头，给她娓娓道来。

　　于是二人便在火堆旁试了几张符纸，苏槿瞧见眼前一下子冰一下子火的壮观场面，倒也觉得开了眼。这大煜国历来崇尚道法，国士中不乏修道之人。苏槿以前也见过不少和她一样年纪，扎着道士髻，穿着广袖长袍的小道士，不过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毕竟修道也是要请高人的，而那些大门派向来也只收有天分又有资历的孩子。

　　像苏槿这种穷人家的小孩，连符纸都买不起，更别说长期的修习了。天分虽高，放在一堆天才异人里绝对不是收徒的第一选择。所以苏槿也就没肖像过这事儿，不过看着眼前这人变戏法一样的仙术，觉得心里痒痒的。

　　苏槿看了片刻，忍不住拿了张符纸，照着那人给的决，比划了几下，没想到竟然还真变出一小点火苗来，当下兴奋地不得了，又缠着要学这学那。过了许久，两人才散了。苏槿捧着几张讨来的符纸，兴奋地钻进那条破毯子里，辗转了好几次，又小心翼翼地压在褥子下，这才傻笑着睡过去了。

　　而另一间破败不堪的小房间里，一人正闭眼端坐着，身上散着淡淡的银色光华，敛了一屋子的暗沉灰败。良久，只见那轻垂的眉眼缓缓睁开，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细若无声的喟叹：“你呀，还是这样子……叫我怎么办才好……”

　　这声音低沉柔和，在寂静的夜里忽得垂落，又消散开去，仿佛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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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

　　正是十月里丹桂飘香的日子。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融融的，一阵微风吹过，树枝摇曳，甩落几朵残花，又摇啊摇，树叶的缝隙之间闪着细碎的阳光，晃悠得人眼睛都有些花了……

　　苏槿懒懒地瘫在一张铺着软垫的长椅上，眼睛半睁不睁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矮墙上的身影，打了个呵欠，翻身睡了过去。蜷在她身边的一只白色小奶猫喵呜地伸了个懒腰，凑上前去舔了舔她的手心，一边往她袖口拱了拱，企图钻进某个神秘的隧道。

　　“喂，小苏子，你那招到底行不行呀？我看这半天怎么没个动静……”趴在墙头上那小男孩手上拿着个小圆筒，凑在眼前费力朝底下的园子张望着，小声嘀咕道。半晌没听见回音，他回过头，这才发现某人歪着头睡着了。他撇撇嘴，刚想说话，突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连忙噤声掩在树叶后边，拿起那小圆筒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来人不疾不徐地走近，一身墨绿长衫，身形修长，蓄着山羊胡，眉目间颇有些清癯疏淡的意思。身后跟着一个老管家，手上捧着一大摞账本。此人正是小男孩的父亲柳元。说起来柳家世代经商，家大业大，可是不知为何，几代人下去越发人丁稀薄，到这代只有柳澄一个独苗苗。而柳澄他娘，柳元的原配发妻早年已经病逝。

　　柳元顾虑幼子，迟迟不肯续弦，直到前不久才纳了一个小妾，名唤李氏，据说貌美如花，就是不太受宠。他有每日午后到园中看账本的习惯，这李姨娘每日便找准了时机在此处候着，借机奉个茶，端个亲手做的小点心啥的，试图吸引一下某人的注意力。

　　这不，柳元前脚刚踏进那雕花拱门，便顿了一顿，只见满头钗环的夫人叮叮当当地走过来，扑面而来一股香风，呛得鼻子有点发痒。那李姨娘满脸堆笑道：“老爷，今日特意备了你最喜欢的庐山云雾，妾身还做了一些糕点。”她一边说着，身后的丫鬟捧上来一个食盒，放在那石桌上。

　　李姨娘满心欢喜地打开食盒，正要将手伸入盒中，却一下子愣住了。一旁的柳元闻见空气中散出一股奇异的臭味，那味道……甚是微妙。他忍不住朝那盒中看了一眼——

　　只见那精致的盘中，静静地躺着一块黑不溜秋的臭豆腐，炸得油光闪闪，不过那味道……实在是有点大。

　　柳元清咳了一声道：“夫人真是别出心裁。”

　　“喂小苏子，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好戏吧？一块臭豆腐而已，我还以为有什么呢……”柳澄看到这，忍不住嘀咕着，回头便看见刚才还睡着的苏槿不知何时醒了，窸窣窸窣地动了动腿，便精神抖擞地爬上一侧墙头，朝他潇洒地扬了扬眉，嘴角现出一抹怪笑：“别急别急，本姑娘还没祭出法宝呢，睁大眼睛瞧好了啊——”

　　说着，伸出手做了个起势，又飞快地变换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停了下来，直指远远地躺在那里的一块臭豆腐道：“起——”

　　笼罩在臭豆腐味中的李姨娘好不容易将一脸的扭曲收起，刚准备羞涩一笑，便感觉那盘子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只听“噼啪噼啪噼啪……”几声状似炮竹的声音响起，那臭豆腐突然在盘中炸开了花，碎末吧唧吧唧地喷了李姨娘一身，粘在那身鹅黄色小衫上，颜色莫名诡异，味道也很是诡异……

　　“这……”柳元一看不对劲，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环顾四周道：“柳澄——你这臭小子干得好事，快给我滚出来！”话音刚落，趴在矮墙上的柳澄扑通一声跳了下来，一边忍住笑，一把扯下苏槿：“快跑快跑，我爹发现了，咱得赶紧跑！”

　　苏槿乐呵着瞅了两眼那粉身碎骨的臭豆腐，一句“急个啥”还没说完，便被他一把拽起来。她只好回头将那白色小奶猫揣在怀里，转身带着柳澄翻墙往树上爬。二人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着柳元带着老管家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在里面巡视半晌，又黑着脸出来。

　　“完了，这下我晚上要挨板子了……”柳澄瘪了瘪嘴，脸上没了先前的笑意。
　　“怕个啥，没人知道是咱们做的，你爹要是问起不承认就行了，放心，你爹那么疼你，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苏槿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很是真诚的眼神，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一时间香味四溢。

　　“这是什么？”柳澄莫名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你姨娘做的栗子酥，要不要来一个？”苏槿将纸包递到他的面前。
　　柳澄：“……”

　　小奶猫闻到香味便钻出来，用鼻子拱了拱那纸包。苏槿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顺带着掰了点给它。她看着下面那堵小矮墙，又瞅了瞅柳澄，只觉得眼前这小男孩眉眼低垂，淡粉的脸颊看着乖顺地很，忍不住捏了一把，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来……

《穿越后见鬼的日子》
特别爱撒狗粮的基友的文，女主非常积极阳光，很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