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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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B铅笔在桌子的中间重重地划下一道分界线，发出呲拉的尖锐声响。
　　女生挑衅的眼神看过来，身旁的男生眉头微皱，嘴角紧抿，默不作声地往课本往自己那一边挪了挪。
　　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他的个子也未免太矮小了。
　　比如他的脸也长得太秀气了些，简直像个女孩子。
　　比如他沉默寡言，一点也不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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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美，你的同桌好奇怪啊。”女生们并肩走在夏末绿意正浓的梧桐树下，有人这样说。
　　“是吧，男生长成这样也太奇怪了，性格也是，太孤僻了吧。”
　　“我看他都没什么朋友吧。”
　　“不如阿美和他做朋友吧，你们可是同桌啊。听说他爸妈早就离婚了，他一个人跟着奶奶住，很可怜呢。”
　　“啊，我才不要和这种人做朋友呢。”她大声地说，像是要用放大的音量来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心软。
　　“阿美……”同伴用手指阿美的身后，瞳孔微微放大，“他……”
　　梧桐树丛间，他微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踱过她们身边。
　　他走得很慢，脊背却挺地过分笔直，脸上的表情冷漠且倔强。
　　不知为何，她看出了几分寂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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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怎么办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呢？
　　下课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用食指在那条黑白分明的分界线上细细地摩擦。
　　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飞快地缩回手，食指像是被烫着。
　　“下节课是英语吧？”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嗯。”
　　“昨天的试卷好难做啊，生词特别多，我查了很多次词典。”
　　“……”
　　男生眉头微挑，微微诧异地看过来。
　　这眼神如有实质，让她感觉食指更烫了，一直把温度蔓延到脸上。
　　她微微撇开头，强迫自己去看窗外的玉兰花，阳光正好，花开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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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生活紧张忙碌。
　　一旦忙起来什么情绪也没时间表达了。
　　她快把那件尴尬的事情忘记，和她奇怪的同桌依然不冷不热地相处着。
　　其实也有很多和睦的时候。
　　他异常聪慧，学什么一点就通，她嘴上不说，心里叹服。
　　他讲解题目的时候，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比老师讲得还好。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握笔的时候分外好看，有一次传递试卷的时候，一不小心和他的手指碰在了一起，她记住了那种感觉。
　　力度柔软，还有些微微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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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节体育课的时候，她跑去看男生们打篮球。
　　十七岁的少年，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在运动场上的时候，却展现出了他本该具有的姿态，热烈，张扬。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发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间性感的锁骨下滑，湿透棉质感的衬衣。
　　真是奇怪，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拔高了个子。
　　在一群男生中鹤立鸡群。
　　真是讨厌啊，偏偏长成了那种高高瘦瘦，有柔软头发，白皙皮肤，修长手指的男生。
　　又一个潇洒的三分球后，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目光的注视，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她突然有些害怕，转身就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身后的那个他，简直比妖怪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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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努力和他像平常那样相处。
　　如果如果再忙一点，就会没时间想东想西的吧。
　　如果只是互相交流学习的话，是不会被发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的吧。
　　“阿美，你最近很拼嘛。”女生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也还好吧，毕竟是要高考的。”
　　“也是吧，毕竟不是谁都像你同桌那样聪明的，回回都是年纪第一。”
　　“真是的呢，刚开学的时候还觉得他个子矮，脾气怪，现在竟然是年级的风云人物了。”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要转学了……”
　　“什么？”她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耳朵里轰地一声巨响，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诶？阿美你还不知道吗，他要和他妈妈去大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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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别的时候到底是哭了一场。
　　她起初是绷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男生站在讲台上和大家说着告别的话。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口才那样好。
　　他说，“一期一会，世当珍惜，只因不能久久陪伴，才叫人更感惋惜。”
　　他说，“如果有缘分，自然是可以再见面的。”
　　他说，“尤其是要感谢自己的同桌对他的照顾，这是他在母校最美好的回忆。”
　　她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不断打在那条用2B铅笔划下的分界线上，可她不想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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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家以后哭了半宿，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眼睛肿地像两枚胡桃。
　　她绕过新同桌，和他微微点头示意，慢慢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突然，她的眼睛慢慢瞪大。
　　桌子上的三八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留下的是一行丰艳宛畅的漂亮小字。
　　“阿美，一起考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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