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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受戒
石榴在房里抹了会儿眼泪,见明远也没来哄自己,一气之下收拾起了包袱。
她看到自己藏在橱子角落里的纸钱,想了想之后擦擦眼泪坐在床边借着月光剪了起来。
待剪好了之后,石榴将纸钱塞到怀里,开了一条门缝往外探了探头。
她见夜色正好四下无人,便揣着纸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钟道士说逢年过节要多给爹娘和公公婆婆烧些纸钱,今天可不就是中元节吗?
石榴心想得走的远点,万一火光惊动了常和大师和明远就不好了。
石榴摸着黑东走西走,找了处平坦的草地点燃了火折子就开始烧起纸来,边烧还边埋怨道,“公公婆婆,你们为什么要把明远送来当和尚呢?这下可好,他一心只想着当和尚,不想要我这个媳妇儿啦。”
石榴说着,抽抽鼻子又道,“爹娘,石榴不想当尼姑,石榴也不想改嫁,可是明远不要我当他娘子,我该怎么办呀。”
默默烧了一会儿,她又抖了抖身上的碎纸钱道,“不过你们放心吧,明远很好,我也很好,等下次石榴再给你们烧更多更多的纸钱。”
说完她踩了踩地上即将燃尽的火星,裹了裹肩上的披风就回了竹屋。
一阵夜风吹过,石榴并未发现,草地上未燃尽的火星闪了又闪,重新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明远正在看经书,突然智宣禅师带着几个小僧怒气冲冲的穿过竹林往竹屋来了。
正在打扫园子的石榴一愣,还来不及躲起来,只见智宣已经黑着脸满是怒火的来到了竹屋前。
他见了石榴也是一愣,待反应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不就是之前那个女娃娃吗?你怎的还在静云寺里?”
说着,他看到石榴衣裳上沾了片纸钱碎片,上前捏起碎片盯着石榴道,“你昨晚去烧纸钱了?”
石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只得懵懵的点了点头。
只见智宣把手里一路上捡的纸钱碎片往石榴身上一扔怒声道,“把她给我轰下山去!”
几个小僧上来就要抓住石榴。
这时明远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智宣师叔,发生什么事了?”
他将石榴护在身后问道。
“哼,你们泥像庙私藏的这丫头,昨晚在金佛庙附近的草地上烧纸钱,将那草皮烧光了大片!若不是我沿着纸钱碎片找到这里来,还不知道这儿藏着个女娃娃呢!”智宣对寺里有女娃娃这件事怒不可遏。
“来人啊,把她给我轰下山去!”智宣禅师愤怒的一挥手。
几个小僧抓住了石榴。
明远急忙拦道,“师叔,事情还未查明,不如等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再做定夺可好?”
“没查清?人证物证俱在,她自己也承认了,怎么没查清?这金佛像在静云寺上游地段,若不是有弟子及早发现火苗,恐怕整个静云寺都得遭殃!轰下去!”智宣根本听不进明远的话。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石榴张口就咬在抓着她的小僧手上。
“哎哟!”小僧一声惨叫松了手。
从后面又来了几个小僧将石榴团团围住,要将她请下山去。
这时明远站在石榴面前一身手臂急道,“你们不能带石榴下山!”
“为什么不能?”智宣师叔冷哼一声。
“因为,因为……”明远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如果贸然的说石榴是自己的娘子,事情会不会闹得更大可不好说。
石榴见明远支支吾吾不肯说话的模样,生气的蹙起眉头,“因为什么你怎么不说呀!”
智宣禅师可不管他们磨磨唧唧,一挥手道,“将明远拦住,把这女娃娃轰下山!”
几人推攘着石榴往山下去。
明远见了大急,挣脱着小僧的禁锢就要追上去。
“明远!”智宣厉声吼道,“你还想不想受戒了?”智宣背起手问着明远。
“寺里有意让你当和社僧,你可别自毁前程!”
静主持大选乃静云寺盛事。故而在每一次住持大选的时候,都要选出一个负责主持大选的乌社僧,以后最堪重用。除此之外,还要选出一个和社僧,作为最有前途的弟子来培养。这是很有殊荣的。
小和尚们跟着师父吃斋念佛,第一个盼头往往就是能成为和社僧。
明远听了智宣的话一愣。
但还是挣扎着要去追石榴。
这时智宣大师一甩衣袖挑眉道,“你不想要前程了,难道还要连累你师父吗?”
明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石榴见状挣开了那几个小僧,她蹭蹭蹭的跑回屋里,拿了昨晚收好还未解开的包袱背在肩上冲智宣道,“你不用威胁他了,我自己走!”
说着又看了明远一眼气道,“反正他也不要我了!大不了我重新找一个!”
说完就噔噔噔的跑下了山去。
“石榴!”明远叫道,眼见着她穿着碎花裙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明远觉得眼前的文竹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哼,收留女娃娃在山上住这种事情,可没有下次了!”智宣一挥手,带着几个小僧就要走。
这时明远带着疲惫叫住了他。
“智宣师叔,师父也要参加住持候选,还请你去大雄宝殿的时候跟其他师叔知会一声。”明远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不想再动弹分毫。
“什么?常和师兄又要参加了?”
智宣有些激动,“怎么回事?”他粗声问道。
只见明远闭了眼眸摇摇头,“师叔走吧,我有些累了。”
“哼,不成器的东西!”智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明远,带着小僧离开了。
中午时分,常和大师嘴里嘟哝着什么回了竹屋。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上游,下游,弥勒庙……”
待往桌前一坐,常和大师撅起了胡子。
他盯着桌上的两碗刷锅水抬头问对面的明远道,“这……是今日的午餐?”
常和大师一脸的不可置信。
明远耷拉着肩点点头。
常和大师瞧他心不在焉元神出窍的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捋着胡子问道,“石榴那丫头呢?噢,让我猜猜,莫不是你俩吵架了?”
“没有,”明远眼眶一湿抿着嘴巴道,“石榴,石榴被智宣师叔赶下山去了。”
“被赶下山去了?”常和大师吃了一惊。
明远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只见常和大师听完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下了山也好,最近这山上也不太平,还不道会发生什么呢。唉。”常和大师长叹一口气。
明远怔怔的望着桌上的两碗水,仿佛听到石榴在自己耳边甜甜道,“明远明远,你做的饭菜真好吃!”
明远想下山将石榴找回来,然而不等他动身寺里就传来了要选他当和社僧的消息。
他只得随着一众大师住进了大雄宝殿,每日听大师诵经传法,晚上还要同他们一起熏佛香睡大通铺。
明远每日混混沌沌的,被大师差遣的不知东西。心里只挂记着,不知石榴到底去哪儿了。
几天过去了,和社僧的授业终于到了尾声。
这天晚上,明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外面树梢摇动,他总觉得像是石榴在叫他,“明远明远。”
明远坐起身来看看,窗外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他失望的靠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时一旁的常和大师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这几日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的自家徒弟,叹口气披上衣裳坐了起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这是南北朝时慧能禅师所作的畿子,是说的禅宗的一种境界,要心空,要心无旁骛。”
“师父……”明远看着坐起来的常和大师直起了身子。
“但是慧能禅师没有说过,一旦心里有了一物,那该如何作解?”
常和大师望着明远道,“依为师所见,心既已染了尘埃,何不敞胸开怀坦然接纳,佛说随缘,又怎知这尘埃不是缘法中的一物?”
“师父的意思是?”明远定定的望着常和大师问道。
常和大师一笑,皱纹悄悄爬上了眼角,他慈爱的摸了摸着明远的脑袋道,“为师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好睡觉啦。”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躺下了。
明远想着常和大师的一番话,不知不觉天边就已经泛起了白光。
第二天一早,咚,咚,咚。静云寺的佛钟响了三声。
转眼就到了重选住持和小僧受戒的日子了。
明远顶着两个黑眼圈稀里糊涂的跟着众人到了大雄宝殿。
唱念完一阵佛经之后,专管烧戒疤的慧觉大师拿着几根被红木封底的佛香出来了。
先是小僧受戒,然后才是宣布新住持,进行受封大典。
明远呆呆的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慧觉大师。
马上就要受戒了,这不就是自己的心愿吗?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受完戒就可以成为和社僧了,再往后就能成为像师父一样德高望重的高僧,传法授经,度化世人。这不一直是自己的人生理念吗?
明远望着慧觉大师举起的佛香,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茫然,这么犹疑,这么摇摆不定?
“明远,你愿意受戒成为真正的佛门弟子吗?”
“……”
“明远?”慧觉大师停了手上的动作叫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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