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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逢（91）
别去三载，杳无音信，又至洛阳，是岁大寒。
“上一次我们去武林大会，实际上就是要找石飞。然而对方早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至今没有半点消息。”乔其笙说话的时候满是不甘，“这一次，一定要找到他。”
“我去。”苏无题在翠微峰上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秦方，却等到了神龙教亲卫队的信任，在寻回秦方这一点上，大家是一条心。“你们没有武林盟主的邀请，未必进得去会场，而且秦方不在，谁能作为教主出席？”
“可是……”
“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加上几派掌门人的事情，石飞一定早有防范，更不可能在你们活动的地方露面。”
“此事说来，到有一点奇怪，这次武林大会最热闹的不是两位盟主，更不是石飞和神龙教，而是狐鸣。”
“人中之妖？他不是很多年没露面了么？我小时候便听过他的事情，算来今年该是年过半百的老翁，怎么又出来了？”
“问题就在于，他仍是年轻倜傥的风流模样。”
天下白衣只一件。
当年武林中盛行的一句话，便是狐鸣白衣蹁跹，一路招摇留了满江湖的风流债，更叫女侠们打翻了陈醋作坊，互相撕扯倾轧，以至于也有人说，这狐鸣躲起来，是被缠怕了。
那是苏无题还不满十岁，狐鸣的风流轶事已在江湖上飘了十余年，如今再出来，还勾得什么腥风血雨？
“你们呐，别小看了狐鸣，他若有心，这武林盟主还轮得到别人？”鬓发苍苍的老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教训起了同桌晚辈。
“嘿嘿，叫人中之妖的，还能是什么样？左不过是个小白脸，净招些妇人喜欢！”
“是啊，不都说狐鸣好风月，靠着皮囊哄骗女人，还叫那些青楼女子贴钱给他。”
“那还不如娘炮，就是个……”青年神情猥琐的一边发笑一边举着筷子，筷子上还夹着片五花肉，结果五花肉递到嘴边被迎面砸来的酒坛一起撞进嘴里，连带着上下两排门牙和着血打烂。
“你且看看，我是个什么样子。”来人唇若朱丹，剑眉星目，一身白衣落寞胜雪，修长白净的手上正把玩着柄折扇，话说完手上一定，扇尖直指方才闲话的一桌。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单单是站在原地，一举手一执扇便是风度翩然，英姿勃发，叫人眼前一亮。
先前说话的老者颤颤巍巍站起来，而被打的青年抹了满嘴的血，一愣之后回过神来，伸手拔剑怒吼道，“管你什么妖不妖的，兄弟们上！”
执刀者从左横劈，持剑着从右斜刺，上来就是一招左右夹击。
而狐鸣目如点漆惊鸿一瞥，既不闪躲也不拔剑，仍是手中执扇腕子一拧以折扇叩击刀身，衣角一扬踢向持剑人。
不料刀刃应声而落，从他身后却是又递来一柄细长的四方棱，尖头闪着绿光似淬了毒。
白衣人终于动了，虚晃了一下，然后便是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出四方棱的汉子被抽的像个陀螺直接转着圈撞上了酒桌，一阵霹雳巴拉沾着菜汁肉酱跌在栏杆上，脸上身上全是五颜六色的菜渣，活像是泔水桶里捞出来的。
“你这种小人，不配站在我跟前。”白衣青年仍是干干净净的站在原地，一摆衣袖收回了手，转身就对着拿着剑预备偷袭的人，冷笑道，“打掉牙还学不会做人，就由我来替天行道。”
收袖回手时一脚已经抬起，竟然连鞋袜都是雪白的。
一脚踩下，咯吱做响。
狐鸣皱皱了皱眉，扭头看向把条凳踢过来的青年。
“阁下何必为了这等杂碎弄脏鞋子。”苏无题讨厌归讨厌，却也不愿意多生事端，“洛阳城大事将至，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你武功不错。”狐鸣把脚抬起来，被他踩断的条凳竟然碎成了蚕豆大小的木渣，在那人胸前堆成了一堆，偷袭者的脸也变得和木渣一样白得毫无血色，幸而狐鸣现在看着的是那青衣人，面带笑意问道，“叫什么名字？”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有意思。”剑眉一挑，也不纠结，随即又旋着扇子转身，高声道，“店家，给我一壶桂花酿，一碟牛筋切片一只盐水鸡，外加一碟，嗯？嗯……一碗枇杷润肺汤。”
狐鸣一手握着扇子还展着封信纸，似是来酒楼买东西，只是念到最后一项连自己也有些怀疑。
“这位……公子，”店家虽见过江湖客打架，但是如此碾压转变又如此之快还是头一遭，花了点时间才把舌头捋顺，也不敢直接拒绝，只道是，“枇杷润肺汤需小火炖上一个时辰，要么，您留个地址到时候一齐给您送过去？”
“行啊，这个地址，哦，对了，还有什么润肺养人的补品，都炖上，一齐送过去。”狐鸣扬手丢下锭银子，足有五两，不在意的问着，“够吗？”
“多了多了，您稍等，我去给你找……”
“不用了，多就当是辛苦伙计跑一趟。”
狐鸣说完也不留念，拍拍袖子就走，雪白的袍脚后头追着一群人的目光，更有女子直接向店家索要地址。
“姑娘啊，不是我不帮你，这位公子要的枇杷润肺汤可不是给他自己的。”
“这是什么意思？”
“您看那位公子，喝着桂花酿吃得下牛筋盐水鸡，一脚能把我那用了七八年的板凳踩成渣渣，需要喝这些补品么？多半是啊，身边有个女人。”
店家说的在理，姑娘也是认真，眉一横眼一瞪，脆生生的嗓子就说道，“便是做小，我也认了！”
难怪飘着满江湖的风流债。
苏无题感慨一声，然后被老者道谢时不住怀疑，“这真是狐鸣？”
“当然是他！”老者信誓旦旦的点头，“十年前我见过他！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没变。”
“十年一点没变不成妖精了？”苏无题觉得有些好笑，拉过老人家往旁站。
“要不然怎么叫人中之妖呢，前几年风头最盛的什么泊云秀鹤你知道吧，就是学他！”
苏无题笑了笑，只道，“这您也知道？”
“就连招惹魔教妖女都是一样，秀鹤也成了野鹤咯，不晓得是不是也要过好多年才出来。”
结账的时候苏无题又叫了两样，交代店家送去，写了地址结果落笔歪斜画花了，账房转身又给拿了一张纸，苏无题趁机瞟到了方才狐鸣留下的地址。
当真是妖？
方才出手速度快得苏无题都没看清，只来得及踢条板凳过去，狐鸣一脚下去板凳稀碎成渣，底下的人却是毫发无损，这又是什么功夫？
狐鸣也没回去，出了酒楼晃晃荡荡在街上买花，往哪一站立刻就围起了一群人。苏无题撇开他，直奔着地址去了，结果门户紧闭，偶尔有个大脚婆子出入端热水。等店家东西送来了，又唤出两丫鬟端着食盒，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才看到窗子打开，里头小丫鬟铺纸备墨给椅子上加上软垫，这才有女子施施然走到跟前，步履缓慢细碎，垂着手又低着头看不清脸，苏无题心中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墙头翻下，踏着碎步无声无息靠近，他一定要看看，这个女人。
靠近窗子，一扭头准备探查室内时却看到狐鸣就站在他跟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饶有趣味的笑容。
两个人隔窗相望，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谁也看不见窗子里的情形，谁也不会被里面的人看到，悄无声息的对峙着。
“咳咳……”里头一阵咳嗽声响起，狐鸣看了苏无题一眼，然后走到了窗子前头。
“我说你啊……大夫都交代了多休息，又起来做什么，还把窗子开这么大！”白色的衣袖横在窗台上，狐鸣矮下身子，一脚斜点一脚立地，松松垮垮又带着几分不羁。
“一天到晚躺着，我这身骨头都快废了。”女子嗓音极轻，仍是听得苏无题泪目。
秦方，果然是你。
“你啊，都这样了还折腾。”狐鸣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苏无题。
“就是有你在，我才放得下心。”秦方似是想起了什么，说到后面嗓音渐低，转而又道，“今天你怎么叫了那许多东西，我也吃不完，全浪费了。”
“我让店家随便炖几样啊。”狐鸣又道，“你尽量吃，实在吃不完就给下头人吃，你这身子可得小心。”
“好了……”
“还有啊，别吹风，别吹风！”狐鸣一边说着一边把窗户关上了，然后看着苏无题，伸手一指邀他到旁边说话。
苏无题心思还挂在秦方身上，狐鸣走到跟前都没动，等他走过去了转身跟着，还频频回头去看。
“你和秦方是什么关系？”
“凭什么告诉你？”狐鸣身上自然就带着股不服气的劲头。
“我是他丈夫。”苏无题目光灼灼，激动到不能自已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你抱走她的孩子，离开她身边？”狐鸣勤于补刀。
“那只是误会……”
“好了，你们小夫妻俩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只不过她现在经不起刺激，你若真是爱着她为她好想她多活一阵子，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可能！”
“回你泊云山庄去尽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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