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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花容（42）
秦方以为，成亲嘛，一群人热热闹闹吃饭，新娘子坐着花轿三拜过堂走个过场就完了，结果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洗漱打扮，然后早早在花轿上等着。
外面热闹喧哗，轿内秦方昏昏欲睡，偏偏头上顶着十几斤的凤冠，想靠着睡会儿都不方便，只能抬着手臂垫着打盹，惹得谢连环不放心，几次掀开帘子只看到斜斜倚在轿子上小憩的秦方，不觉心想，这神龙教主心还真大，若是那淫贼真的还在，秦方才是处境最危险的。
红盖头下的秦方动都没动，有她什么事，一直到轿子抬到新郎家放置在祠堂，谢连环和苏无题不放心的过来找她说话，才看到秦方全是软趴趴的歪在轿子里哼，“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好累啊！”
“秦教主，您可是一路坐着！”谢连环也是无语了，她是一路在外面陪着，苏无题就更不用说了，一大早跑了个来回，现在真新郎在外面招待客人才能歇会儿。
“头上顶着这东西跟上刑似得，我又不是真新娘，何必这么麻烦，随便弄一下，走个过场不就行了。”
“秦教主……”谢连环准备了长篇大论刚刚开了个头。
“你忍忍，过完堂就好。”苏无题直接打断，结果轿子脸面就没声音了，谢连环按不住好奇，掀开帘子一看，原来已经倚着睡了过去，不觉回头看来一眼苏无题。
“她昨天晚上没怎么睡，今天一早起来，大约困得很，那淫贼会选这个时候么？”
“第一家是成亲当晚，第二家是停轿，还有一家是后半夜，所以要等走完全部过程才行。”
苏无题抿紧唇，并未说话，昨日就知道的流程，结果今天却还是放心不下，外面客人鱼龙混杂，却都不知道，堂上的新娘是假的。
秦方以为按计划，跟她三拜过堂的应该是真新郎，谁知对方脚步轻盈，像足了另一人，不觉掀起盖头来，果然是苏无题，愣愣道，“怎么是你？”
“你还真想跟他拜堂？”苏无题从昨夜到现在脸色就没好过。
秦方嘻嘻一笑，讨好道，“反正都是假的，不作数，是你也好呀。”
秦方说完了就放下盖头，恰好错过苏无题脸上浮出的笑意，无奈又窃喜，转瞬而逝，就连谢连环也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
虽是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司仪高呼一拜天地，苏无题还是一愣，却见一旁的秦方已经盈盈弯下腰，连忙跟着行礼，宾客在大堂，离着有些距离，也并未仔细琢磨新郎的面庞，前头又专门排的老人家。
二拜高堂，苏无题瞧着慈眉善目的老者，蓦然想起自家父亲，外人面前总是淡淡笑意，私下里却又极为严肃，还有极少露面的母亲，或许真的到他大婚之日，也是这样开心。
夫妻对拜，这次倒是秦方慢一步，隔着红盖头，苏无题也猜不出原因，难道也是因为头一回有些不习惯？
他记得盖头下妆容艳丽的脸，也记得盈满笑意得眼睛，他很喜欢，很喜欢笑着的秦方，一开始，即便不相信她是神龙教主，却也不讨厌，秦方随和又爱笑，亲切的像是邻家妹妹，相处中却又带着率领一教的沉着机智，不管怎么说，和秦方在一起，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司仪与宾客一起欢呼，洞房洞房，苏无题扯着手里的红绸，秦方却是慢慢挪起了步子，几乎是被苏无题拽进了房间，然后安安静静被扶着坐到床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头。
秦方没说话，盖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微微垂着头，满身红妆，双膝合拢，膝头放着雪白细长的一双手，姿势娴静中似有几分羞涩，苏无题瞧着，觉得简直不像秦方。
秦方一直大大咧咧的笑着，吃了苦头也一笑了之，不会太过计较，如今这般女儿家神态，反倒有些异常。却又不住得想，若真是有一天，秦方出嫁，真的做了新娘，会不会也是这幅略带娇羞的模样？一双水光泛滥的眼睛，含羞带笑？
谁又敢娶神龙教的教主？
苏无题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秦方跟前，眼睛从秤杆上扫过，却始终没有拿起来，只是静静看着没露脸的秦方。
“他们都走了么？”秦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看得出来是在偷偷问着。
“走了。”苏无题不觉好笑，他们也不是真的新郎新娘，更不会叫那些人来闹洞房，宾客们应该还在外喝喜酒吧。
秦方抬手，掀开来红盖头，露出金光闪闪凤冠，却还有比凤冠珍珠更亮的一双眼睛，“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说着脸上再也搂不住笑容，嘴唇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满脸欣喜的看着他。
“嗯。”苏无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新娘的装扮，在秦方身上满身红艳，艳得不饶人，看着苏无题下意识咽了口水，烛光晕黄，打在秦方身上，明眸生辉，朱唇贝齿，煞是惹人，苏无题咬着牙，只觉得饿，饿得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然后还是觉得口渴，觉得饿。
秦方已经卸下凤冠做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开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快饿死我了，从天不亮起床，我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也没吃，你呢？”
说到这里，秦方回头正看到傻站着的苏无题，苏无题一眨眼道不好，却看到秦方朝他挥手，“你也过来吃嘛，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没人知道的，等天一亮，要是没什么事就能回去了！”
苏无题慢慢走到边上，不觉伸手替她拢了一下头发，是呀，没事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你怎么了？”秦方被苏无题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看到他慢慢伸手给自己捋着头发又觉得心里发甜，又看到桌子上的酒壶，道，“我们也算是三拜过堂，来，把交杯酒也喝了。”
“这也行？”苏无题终于坐了下来，却没有拿筷子，只是静静看着秦方倒酒，他到今天才注意到，秦方其实生的很好看，鹅蛋脸，圆润饱满，还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明媚非常，手也很好看，细致白嫩，指甲是漂亮的椭圆形，瘦而不柴。白皙的手捧着白瓷盛酒递到他跟前。
苏无题伸出手，连带着秦方的手指一把握在手里，秦方的手指有些冷，不似自己手掌温热，却又细细的，软软的。
秦方一噘嘴，还是笑了，默默抽回手，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朝他一举，道，“干杯！”
许久未开口的苏无题终是伸出手，拦下秦方要喝酒的手臂道，“交杯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来，我教你。”苏无题笑着放开秦方，自己端着酒杯的手举起，递到秦方眼前。
秦方有些不好意思，面颊发红，却仍然是将手臂勾了过来，“这样就行了？”
苏无题并未答话，而是一饮而尽，然后笑盈盈的看着秦方将杯子翻过来。
清亮的酒水从酒杯内层留下来，聚成一滴挂在杯沿上，映照着烛光，晶晶亮亮。
只是一滴酒，不知为何看的秦方心头发烫，结果看到苏无题笑眯起来的眼睛，心跳更快，回过神来，忙将酒杯凑到唇前，杯中酒水立刻倾倒于唇口间……于是不怎么喝酒的秦方酒杯白酒辛辣的味道冲得嘴巴一撇，眉头拧成一团，却又看到苏无题正盯着自己笑，赌气般将余下的酒水灌下去，然后张大嘴巴吐着舌头。
“来，缓缓。”苏无题也看出来秦方不善饮酒，给她夹了菜直接塞到嘴巴里。
秦方吃的满嘴，两腮鼓胀却还是冲着他笑，苏无题蓦然就想起“小兔子”这三个字，和眼前的景象倒是配的很。
“你不饿么？也是跑了一天。”秦方吃饭的时候还看了苏无题几眼，因为酒劲上来，脸颊通红，眼睛也似要哭的模样，水汪汪的。
“我中间有功夫吃了点东西，倒是你，饿狠了吧？”一天都没从轿子上下来，全程按照新娘子来。
“是啊！虽然一直坐着，但是他们水都不让喝，中午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饿，到后面就剩累了，还好他们有良心，这里放了吃的，要是有水就更好了。”酒是喝不了，光吃菜又觉得干，苏无题看了看，房间里也没有摆什么水，只得安慰道，“再忍忍，天一亮就没事了。”
“那今天晚上，我们能不能睡觉啊？”秦方累了一整天，早就撑不住了，花轿上就晕晕沉沉的，但是周围乱糟糟，也没法子睡觉，现在终于就剩两个人了，心里清楚苏无题好说话，便露出一副含泪欲泣的样子像他撒娇。
“没关系，我来守夜，你累了，就先去睡一会儿，但是不要脱衣服，随时可能出事。”瞧着面颊红扑扑的秦方，苏无题忽然有点不忍心，美娇娘，怎么受这样的罪，冒这般风险。
“也是哦，万一真的出事，你一个人也对付不过来，这样，我就趴在这里睡，有事立马就能起来！”秦方笑起来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天真无辜，今夜又是酒醉，嗓音里带着软糯讨好。
苏无题伸出手，摸了摸秦方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伸出欣慰来，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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