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

　　萧然不知道再次面对荀卿言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先前荀卿言说她们会永远在一起，萧然便当了真，这些年来她也理所当然的将荀卿言当成自己的私有。
　　她们分享着彼此的欢喜与忧愁，好的就像本该是一体，她不曾想过有一日，她的“私有”，她的“阳光”也会弃她而去。
　　少年不知情爱滋味，等她意识到失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对荀卿言的依赖和占有欲早已变了味道。
　　认清自己的内心，萧然又有些害怕，她怕荀卿言对她的感情同自己对她的不一样。
　　她怕荀卿言无法接受她，毕竟荀家世代书香门第，从小接触的就是人伦纲常，自古天地阴阳才是正道，而她的心思是悖伦的。

　　“你来啦！”
　　荀卿言穿着新嫁娘的嫁衣，火一般颜色，像极了望湖楼被落日染红的天空。
　　“你要嫁人为何不告诉我？”萧然黑漆漆的眸子蓄满寒意。
　　荀卿言知道萧然这是生气了，她恼自己了。
　　是了，第一次见她就是这样，小小的人儿板着一张小脸，硬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就像受伤的小兽，虽弱小却倔强，受了欺负宁愿一个人蜷缩起来舔舐伤口也不肯人前示弱。
　　“阿然，”萧然能来荀卿言是高兴的，掩在红嫁衣里的双手无措的揉捏着锦帕，想了很久还是只说了一句，“你能来我很高兴。”
　　萧然沉声道：“那武榷之风流成性，寻芳阁里到处都是他的相好，我不许你嫁他。”
　　那日入宫，萧然被萧源“囚禁”在流光殿，她被迫日日看着萧源同那些美人，还有长相俊美的少年寻欢。
　　她不知萧源为何要这么做，或许萧源只想折辱于她，萧然不愿深想。
　　她在流光殿跪了整整两日，幼时萧源欺负她，命人狠狠教训她，那时即便被打的差点站不起来她都不曾求过萧源。
　　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向荀卿言问个清楚。

　　“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武公子，先前或有缺失，但毕竟年少，若日后好生规劝，相信会有不同。倒是阿然你，不许我嫁他，莫不是想用君侯的身份欺压平头百姓。”荀卿言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扰乱萧然的情绪。
　　萧然果然急了，上前一把抓住荀卿言的柔荑，“你明知我不会，幼时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为何现在…”
　　萧然的声音有些喑哑，说到后头竟是悄悄淡了去，她生怕被荀卿言拒绝，可有些话若是此时不说，往后怕是再没机会了。
　　残忍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偏得到了，食其髓，知其味，然后失去，失去的滋味萧然尝过。
　　“言儿，我不要你嫁给旁人，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萧然情急之下一把将荀卿言捞进怀里。
　　自小的生长环境养成了萧然隐忍内敛的性子，如此直白的告白让荀卿言心中好一阵欣喜，只是眸光一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落在萧然肩头准备收拢的葇荑往外推搡着跟前的人。
　　荀卿言咬咬牙，唇边已换上了残忍的笑容，“荒唐，阿然虽自幼以男儿打扮示人，却与我同为女子，谈何嫁娶，此类的话往后我不想再听到。”
　　萧然双眉紧皱，脸色一阵惨白，双手无力垂落，怀中还有荀卿言的残温，却惊得她一阵冰冷。
　　“阿然莫不是扮男子扮久了，忘了自己本是女儿身，也要学人娶妻…”
　　“虎父无犬子，相信武公子会是卿言的良人…”
　　“……”

　　萧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太尉府的，身后游蛇似的长串爆竹发出“噼噼啪啪”连串声响，高头大马上的儿郎春风得意，喜笑盈盈。
　　高府大院内，如花美眷，为儿郎薄施粉黛，淡扫峨眉，当真羡煞旁人。
　　萧然唇边扯开一抹无力淡笑，双腿沉重的有些迈不开步子，她在流光殿跪了两日，还未来得及找御医帮她仔细瞧瞧。
　　是该好好瞧瞧，抬起头望着天，好大的日头，她却觉得浑身冷得慌，她该是生病了。
　　路边酒肆，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贫苦的汉子用两文钱换了一碗有些浑浊的酒水。大口饮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眨巴眨巴嘴，尚有些意犹未尽。

　　那年她与言儿偷喝了瑾太妃埋在树下的梨花醉，醉得不省人事，互相依偎着坐在梨树下便睡了大半日。
　　白色的梨花乘着风纷纷飘落下来，落在荀卿言纤长的睫毛上，萧然盯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仗着胆子捏起两根手指，仔细为她取下。
　　指腹落在言儿白嫩的肌肤上，似有电流从身体划过，那种心慌却欣喜的感觉是平生第一次。
　　看吧，她记性多好，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

　　“老板，来一坛好酒。”
　　拍开封泥，浑浊的液体入口，醇烈的口感直蔓延到心扉，灼烧的感觉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今日言儿大婚，还未祝她新婚快乐，这酒就当敬她。
　　彼时欢愉不过梦一场，大梦初醒，浊酒入口，断的是何人的心肠。
　　少年痴梦，原以为是两人共同的心愿，原不过是她一人的痴想，原来上天从不曾怜悯于她。

　　已然日上三竿，外头艳阳高照，萧然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方勉强睁开了眼。
　　昨夜她喝醉了，却没有忘记发生的一切。
　　萧然垂下脑袋望着有些酸软的手臂，脑子里有些混乱。
　　身边空荡荡的，身下的床单已经换过，香炉里焚着她最爱的香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丝毫不见昨晚放纵的痕迹。
　　这是怕她醒来不认账，所以干脆跑了。
　　萧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淡笑。
　　门外的人恭候已久，直到听到里边的动静，知道她醒了。轻叹一口气，整理了下不安的情绪，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推门便见萧然双手撑在床沿上，一双白皙小巧的玉足直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呆呆的望着一地的金辉，神思有些放空。
　　清醉皱了皱眉，“咣”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脸盆，而后蹲下身子，一双素手捏着萧然的赤足，给她穿起鞋袜。
　　绣着梅枝的粉色中衣衣襟里隐约可见带着点点红色印记的小巧锁骨，再往下便是起伏的浑圆。
　　昨夜的记忆不经意浮现在脑海中，那旖旎缠绵的画面，肌肤相亲蚀骨销魂的滋味，烧得萧然的双耳阵阵发烫。
　　抬手勾起清醉小巧的下巴，萧然望着清醉的目光荡着深情，似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转瞬间平静无波的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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