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是凤族公主,循桃花香而来,误入十里桃林。与折颜相看一眼,即付万年芳华。怎奈初见已晚。
天命使然,月老的红线牵偏了三寸,全了白真的痴心。
一万年不长,沧海尚未桑田;一万年不短,陪伴已就姻缘。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原来你一直都在。
内容标签: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折颜,白真 ┃ 配角:容芷 ┃ 其它: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同人,十里桃林,桃林姻缘

一句话简介:十里桃林来了个白富美。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9147   总书评数:29 当前被收藏数:409 文章积分:1,502,44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架空历史-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574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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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同人之桃林姻缘

作者:纳兰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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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同人之桃林姻缘



      一、误入桃林

      桃花盛开绵延十里,风拂枝桠吹落花,花却倚风翩跹舞。十里桃林数万年如一日桃花似锦、香气袭人。循着花香,一位娉娉婷婷的女上仙落在桃林,踏着一地的桃粉,微张双臂摊开手掌,欲接住飘然而下的缤纷落英,玩到欢畅处,银铃般的笑声给寂静的林子添了些许生气。桃林虽大,却是极相似的景致,玩了一阵女上仙便觉有些无味了,遂想起此次前来还有正经事呢。向前走了一段,仍是不见一人。她心下奇怪:如此仙气厚泽之所,怎的连个小仙童都没有呢。原本一路腾云过来也只是循着个大致的方向,此刻别无他法,只得继续误打误撞了。
      穿过这片密林,眼前一处豁然开朗,一棵枝桠茂密如伞盖的桃树下,一张玉石桌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一位神君坐于桌旁,神情惬意,手中正拿了一壶酒。此君的一袭白色长衫微微透出桃粉色,如一树桃花装扮全身,将其仙风道骨衬得清雅脱俗。女上仙向前几步,礼数周到地开口:“小仙冒昧,请问神君,此处可是青丘?”
      却说这悠悠然赏花饮酒的正是折颜上神。折颜将视线从桃花处移开,看着面前的女上仙,却是一愣。按说折颜虽已归隐桃林、不理俗事,但在此之前也是游遍四海八荒,见过的神女自是数不胜数,美丽妖娆的有之,清丽脱俗的亦有之,在他眼里都不过尔尔,竟没一个放在心上,以至于他至今孤家寡人,连带着白家老四白真也深受其影响,至今未得良缘。可此刻立于面前的这位,不仅容貌姣好、身姿婀娜,其周身萦绕的气泽也非同寻常,实乃天上罕有,竟叫他移不开双眼。自从归隐,经常听得白真絮絮念叨现如今的小辈神仙长得越来越不像样子,全然没有了超凡脱俗的样貌和仙气。却不曾想半步都没踏出这十里桃林,竟能见到如此美人。要说到四海八荒第一绝色,众仙公认的非青丘白浅莫属,且自打她获此殊荣,十几万年都未曾见到能与之媲美的佳人。为此,折颜和白真闲来无事常调侃白浅,全无竞争也甚是寂寞了。而今一见,能与白浅比容色的就在眼前。折颜颇自信地替四海八荒的众神仙做了回选美的主,九尾狐族的白浅天生魅惑、随意洒脱,一颦一笑甚是动人,而那女上仙高贵脱俗,恬淡优雅,眉目间亦是温柔似水。各有千秋,难分上下。
      想起女上仙刚刚抛出了个问题,折颜定了定神,站起,踱了两步,微笑道:“此处乃十里桃林。上仙可是要去青丘?”
      听到折颜开口,女上仙方才回过神,四目相对之后她亦神游良久。刚刚只道这位神君衣品极佳,待看清面容,方才知晓衣品不过是锦上添花,其容貌简直冠绝三界,锋眉星目,器宇轩昂,潇洒与稳重兼备,微笑着立于树下,原本的万千桃花织锦绣皆失了颜色。女上仙微微红了脸,匆忙掩饰了,答道:“正是,小仙代我家主人恭贺白浅娘娘归宁之喜。”
      竟是哪家有这样的美人?折颜不动声色地将她仔细打量一番,见她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清新淡雅却不失俏丽,青丝乌黑如瀑,发髻上银色的头饰点缀了几颗成色上好的玉石,阳光照耀下闪着淡黄色的光彩,和一身衣裙甚是相配。这样的衣着打扮、不俗的气质芳华,端的不是普通仙家能拥有的。而上古神族中,历劫犹存且至今兴盛的,除了九尾狐族,便是天族和凤族。天族和凤族都喜穿黄衣,不同的是,天族喜爱偏暗的土黄色,威严而深沉;而凤族数万年间一直钟爱亮黄色,明媚而优雅。眼前这位女上仙的鹅黄色衣裙,虽与凤族一贯的服饰相比颜色清淡了些,到底还是凤族的喜好。更何况近几万年来,天君一家并未添女娃娃,倒是凤族太子文初膝下有一公主,名唤容芷。折颜心下已有数,看来今日容芷公主是替她父君走这一趟的。凤君一家素来心境淡泊,对宴饮贺喜之事无甚兴致,此番青丘的归宁宴却遣了容芷前来,足以表明对两族经年厚谊的珍视。
      折颜走到容芷身边,和气温柔地开口:“巧了,本上神正欲前往贺喜,不如与我同路,姑娘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多谢上神。”容芷盈盈施了一礼,脑中灵光乍现,上神?十里桃林? “且慢,你可是折颜上神?”看折颜已迈开脚步,容芷忙叫住他。
      折颜止住脚步,半转身,笑着反问:“不然,公主以为呢?”
      他侧脸相向,唇角勾起,笑意和煦,容芷一颗心怦然一动,不禁又微微羞红了脸。早听闻折颜上神风度翩然、英俊沉稳,奈何他老人家早早归隐,自己有生以来的四万多年里始终未得见,今日一见倒比传闻更加优秀三分。不过,折颜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我明明将凤玉簪收得很妥帖啊。她抬眼瞧折颜,折颜哈哈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公主可否容我卖个关子?如何没见到凤玉簪便识得公主的。”
      本无复杂的缘由,折颜如此说不过是想逗一逗容芷。她虽是恬淡优雅的性子,终归年龄尚浅,阅历不丰,还是单纯活泼的。
      容芷含笑点头,不再多言,跟随折颜朝青丘去了。待来到青丘,这里已是红绸红烛,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热闹非凡。传闻青丘是最似凡间的仙境,男耕女织,日子过得甚是朴素。容芷想,今日这归宁宴狐帝是要隆重操办了。也对,青丘这位白浅姑姑的情路忒坎坷了些,虽觅得天族太子这一门两情相悦的好姻缘,却是生离死别之后方成眷属,狐帝疼惜小女儿,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况且三日前天宫大摆筵宴迎娶太子正妃,父君说那场面之盛大比现任天君迎娶天后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料想狐帝为了女儿的体面,也不会输了气势。
      思虑间,已到狐狸洞口。容芷正打量着狐狸洞的布置,折颜已向前走了两步,一位年轻的神君迎上前来,嗔怪道:“你为何才到?等你多时了。”
      折颜一挑眉,不以为然道:“我的桃花醉前两日几近被你搬空了,难道还要我帮你迎客不成?”
      那神君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浅浅的归宁宴可是打我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你素来疼爱浅浅,怎的就舍不得几坛子酒呢?”说罢,眼光越过折颜,落在容芷身上,也不再管折颜是否舍得桃花醉这一桩事,转而问:“那位姑娘可是与你同来的?”
      听人提到自己,容芷走上前,立于折颜身侧。折颜转向她道:“这位是狐帝的第四子,白真上神。”
      容芷微施一礼,“见过上神。”原来是传闻中的四海八荒第一美男。他一身淡青色,外罩一件白色长衫,面白如玉,五官生得极漂亮,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飘飘然遗世独立。第一美男,实至名归。
      白真还礼,“请问姑娘……”
      甫一开口,便被折颜打断,“你猜。”
      白真:“……”
      容芷会意一笑,可见卖关子是折颜上神的老毛病了。

      宴会果然非常隆重,四海八荒凡是和青丘有点关联的仙家齐聚一堂,就连鬼君离镜都遣人送上了贺礼。大红的嫁衣,上绣吉祥云纹,绣工精湛,衬得白浅仪态万方。容芷暗暗赞叹,九尾狐族真是天生的一副好皮相。信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边浅尝,入口香醇,回味隽永,酒香混着淡淡的桃花香在齿间萦绕,确是佳酿。想起白真上神提到的桃花醉,大约便是此酒。品美酒当思其源,容芷偷眼看折颜,折颜正巧偏过头来看她,唇边笑意正浓,开口道:“此酒虽味美,后劲却足,公主勿多饮。”
      容芷笑而未答,心中却有了思量。待宴会已毕,她略有醉意,两颊如桃红,就势将醉意演绎得多了几分。折颜见状,本欲唤来毕方将容芷送回凤霄宫,可容芷拉一拉他的衣袖,巧笑倩兮,道:“今日得以品尝上神亲酿的桃花醉实乃有幸,可否赠我两坛,带回去让我父君和母妃尝一尝?”
      这要求委实合情合理,况且就这样将她送回去,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若让凤君对青丘产生些许误会反倒不妥。于是乎只好随了她的心愿。
      折颜拿了两坛好酒,正欲交差,迎面碰上白真。折颜笑道:“你这么急匆匆地过来所为何事?”
      白真也不遮掩,直言道:“那姑娘可还在你这里?”
      折颜点头,道:“不错,她向我讨两坛酒,正在里面等呢。”
      “甚好。”白真嘻嘻一笑,举步向里走去。
      折颜伸手拦住他,却道:“莫急,我且问你,可猜出了那位姑娘的身份?”
      白真颇得意地一笑,道:“若我猜得不错,她乃是凤族太子文初之女,容芷公主。”
      见折颜点头,白真神气地瞧折颜一眼,语气甚是不平,道:“本上神又不是徒有其表。”话音未落,已在两步开外。

      待白真和容芷说上话,已是次日上午。
      昨日折颜抱着酒坛子见到容芷时,她已伏案睡着。于是白真当机立断将她安顿在桃林,并且夜里几度探望,生怕她有掀被子的习惯会着凉。折颜见他如此,笑而不语,随他去了。
      容芷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信步在桃林闲逛,阳光正好,暖而不烈,微风送来阵阵幽香,她蹲下身去,捧起花瓣向上抛洒,桃花雨纷纷而落,在她的掌心、她的裙摆。
      “公主好兴致。”
      容芷回转身,见是白真上神,他右手拿着把折扇,笑意盎然地立于一树桃花下。
      “上神见笑了。四海八荒之中,桃花盛开之地倒是不少,但如此令人心醉的地方便只这一处了。”容芷所说不假,十里桃林的每棵桃树都是折颜亲手所栽,积蓄成林,自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寻常的桃花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公主所言极是,我自小就爱赖在桃林,倒是比在狐狸洞住的时间更久些。”白真暗喜十里桃林是个有趣的地方,如此美景才不负佳人。
      “咳。”一声轻咳,引得二人回头,不知何时折颜已站在身后。
      “折颜上神,”容芷微施一礼,道:“昨日多有叨扰,望上神海涵。”
      折颜笑着摇手,“无妨。”反正一夜没睡好的又不是本上神。又道:“公主是贵客,酒已备好,我让毕方送你一程。”
      容芷嫣然一笑,眼波流转,清澈如水、幽深如潭,她轻启朱唇:“若上神不弃,容芷想多留些时日。”
      折颜面露难色,道:“怕是不妥,公主无故不归,凤君岂不是要怪罪?”
      容芷不以为意,答道:“此事我自会向父君交待,到时凤君也不会怪罪。”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可否劳毕方走一趟?”
      白真唤来毕方,容芷交待几句,拍拍它的头,目送它飞远。

      两日后,太子文初拜访十里桃林。
      这让白真为容芷捏着一把汗,想到二哥曾因凤九情伤醉酒而将她打得奄奄一息,他已做好了向文初求情的准备。
      容芷却无半分慌张,十分淡定地跑出去迎接,还拉着父君将桃林逛了个遍。
      折颜和白真为表地主之谊,跟在后面。见白真有些惴惴不安,折颜嘲笑道:“瞧你这出息,见到文初你紧张什么?”
      白真斜睨他一眼,道:“我是担心容芷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哪里像你,铁石心肠。”
      “诶,”折颜摇头,很是不以为然道:“上古三大神族中,以天族法度最为严酷,以九尾狐族最不在意繁文缛节,而凤族虽守礼法,历代凤君御下皆宽厚仁慈,对待子女更是开明、宠爱,从不苛责。更何况文初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
      白真恍然,道:“怪不得凤族从来不以联姻求得安稳,倒是令我十分佩服。”手中的折扇扇了几下,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来。
      折颜丢给他一个白眼,道:“你小子,当我不晓得你的心思?”见白真敛去了戏谑的神色,遂正色道:“真真,你若确对她有意,也不急于一时,可先相处些时日,待她与你情投意合,去凤霄宫提亲便是。”
      “你是说容芷会留下来?”白真欢喜道。
      “你且看吧。”折颜不再言语,快走几步离客人的距离近些。

      太子文初离开十里桃林前,千万叮嘱容芷要懂理慎行,切不可给折颜上神添乱,又再三拜托折颜照顾容芷,见折颜欣然应允,方才放心离开。白真心想,凤君一家果然开明,遂向折颜投去赞赏的一瞥,折颜很是受用。

      二、一眼万年

      从那日起,折颜便多了一个棋友、酒友、甚至饭友,且原本就常来小住的白真更是长在桃林一般,十里地界终日笑语欢声。
      前日,白真从青丘带回一篮子枇杷,容芷将枇杷放入锅中添水煮了,又将桃花捣碎,取汁混入汤中调味,待枇杷煮透、桃香浸入即成。折颜和白真吃得笑逐颜开、啧啧称赞。白真自小长于青丘,十几万年来,枇杷于他不过是止渴裹腹之物,不曾想却对枇杷羹欲罢不能。
      这日早起,折颜见炊烟袅袅,知是容芷又琢磨出花样的吃法,心道:凤霄宫的掌上明珠即便不是娇生惯养,也是一众仙娥侍奉左右,如何会对下厨感兴趣,想必文初教女有方,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遂一笑,不再理会,自去看书了。
      白真比折颜起得早,梳洗一番便来厨房,左看看、右瞧瞧,横竖是帮不上忙,却不肯走开。容芷笑道:“上神回去歇着吧,还要一刻才好呢。”
      白真连忙道:“无妨,左右我闲着无事。今日做的是什么?”
      容芷答道:“桃花糕。桃花清香微甜,若拌入糯米定是软糯醇香。只是不知折颜上神能否吃得惯。”
      闻言,白真的失落溢于言表,不解地道:“你为何只考虑折颜的喜好,却不问问我呢?”
      见这位上神微抿嘴唇生气的模样,容芷倒觉得甚是可爱,竟一点也不妨碍他的俊美。她嘻嘻一笑,哄他道:“谁让上神你不挑食呢。”
      白真语塞,谁说我不挑食啊,不过无甚选择罢了,念及此,简直悲伤成河。

      如此不过月余,容芷的厨艺不断提高,十里桃林的吃食种类日渐增加,且日常饮品除了桃花醉还有容芷调制的桃花茶。连折颜都不禁感慨,在十里桃林数万年,日日与桃花为伴,却只知以桃花酿酒,实在惭愧。
      虽只月余,白真却已明了,容芷的心中只装得下折颜。容芷亦是神伤,折颜待自己虽好,却克制疏离,怕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有意婉拒吧。巧的是,白真和容芷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如此又过了百年。

      桃树下,棋盘上黑白两方实力不分伯仲,折颜和白真已僵持许久。容芷端着一壶茶缓缓走来,看形势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便道:“你们都下了两个时辰了,喝口茶歇歇吧。”她将茶杯添满,坐在一旁观战。
      白真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你且看我如何杀出重围。”又抬头瞧折颜,自信满满地道:“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哦?”折颜不服气,扬眉道:“我何时输过?”
      容芷莞尔,道:“折颜你当然不会输,快输之时便用你那障眼的法术,是欺我们修为不如你么?”
      折颜被她抢白得一时无语凝噎,只得低头盯着棋盘,一不留神便真的输了。

      十里桃林的日子安逸闲适,折颜除了赏花喝酒,偶尔对弈,便只闷在房内看书。容芷每每想到些有趣的事做,折颜大多推托,且借口显见的毫无诚意。这让容芷很是伤心。白真却是不请自到,带着容芷四处游玩。每当他们晚归,折颜都会站在房前张望,直到他们归来方能安寝。仙界游历得差不多了,容芷想起昔年在凡间玩耍甚是有趣,白真放心不下只得陪着。
      折颜表面上毫不在意,私下却叮嘱白真道:“此番下凡,须仔细照顾容芷,她年纪尚轻,玩心重,万不可随意使用法术乱了凡间的秩序。”
      白真略带醋意地道:“昔时我带浅浅下凡,那时浅浅不过三万岁,也没见你如此不放心过。”
      折颜忙解释道:“我这可是为你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日后如何向文初提亲?”
      白真笑道:“好好好,上神英明。”

      若说凡间最有趣的地方,莫过于市集了。白真和容芷来到一处,街边酒肆林立,艺苑歌舞升平,好生繁华。此时夜幕初垂,到处张灯结彩,满街的灯笼上大多书几行字,又各不相同,人们三五成群围着灯笼争先恐后说着什么,非是一般的热闹。容芷奇怪道:“今日怎的如此热闹?”
      白真笑答:“今日是凡间的上元节。月有圆缺不甚圆满,今夜月圆,又恰逢新年头一回,遂定为上元节,庆贺一番。”
      说话间,他们已融入人山人海。容芷看向围着灯笼的人群,问白真:“他们?”
      “猜灯谜。”白真指着当中挂着的一盏灯笼道:“你看那里。”
      那灯笼上书一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只听出灯谜的老者道:“打一日常把用物,请各位用一谜对出下联。”
      白真略一思考,上前一步,沉声道:“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容芷一笑,心下了然,那上联说的是油灯,而白真的下联对的分明是杆秤。
      老者点头,称赞道:“公子此对妙哉。此灯笼便赠予公子了。”
      白真道谢,将灯笼递予容芷,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走过喧嚣的人群,前面是一条河,在两岸灯火的投映下波光粼粼,岸边有很多人将状如荷花的灯盏点燃,放入水中,河面上已有数不清的灯盏顺水飘远,水面微微泛起涟漪。
      “他们可是在放河灯?”容芷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生辰,父君带着自己下凡游玩,也是这样的场景,父君说凡间放河灯是为悼念逝去的亲人,抑或许下美好的愿望,祈求神仙保佑。
      “正是。”白真道,“可要放灯?”
      容芷摇头道:“心愿,心愿,放在心中便是了。”凡人尚可寄望于神仙保佑,神仙便只能自求多福了。又唯恐扫了白真的兴,遂一笑道:“我们再去找找其他好玩的事做,如何?”
      见河上架了一座石桥,容芷快步上了桥,正走到桥中央,只听得一声响,便见远处天空绽开一朵烟花,璀璨绚丽,随即朵朵烟花争相绽放,顷刻间,如墨苍穹五彩斑斓,怎一个惊艳了得?
      发觉白真不在身旁,容芷蓦然回首,见白真正立于桥头望着自己,遂笑着向他挥手。她一身白裙,在焰火的映衬下,灿如烟霞,不过是明媚一笑,却足以倾倒众生。白真被震撼到,他今日方才领悟“回眸一笑百媚生”究竟为何。
      见白真只顾傻笑着站在原地,容芷便紧走几步强拉着他去放烟花。出来的时候自是没带火折子一类物件,也懒得去找,白真施了个小法术将烟花点燃,拉着容芷躲出几步远。容芷双手合握放在胸前,抬首望天,一双明眸甚是虔诚,楚楚动人。白真看着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眼里已无漫天璀璨和周遭喧嚣。

      回去的时候,十里桃林还是上午。白真和容芷甫一进桃林,便碰上一位不速之客。一神君身着华服,刚进桃林正愁无人引路,就见一男一女向他走来,皆是倾城之貌,便疾走几步,到近处定睛观瞧,大喜过望,遂对着容芷道:“公主殿下,本君乃蓬莱国主昀诤,特来拜见。”
      “国主不必多礼,论辈分我该叫你一声舅舅。”容芷从未见过他,不过母妃本是蓬莱公主,虽是老国主义女,到底与昀诤姐弟一场,对长辈还是该尊敬的。
      昀诤满面堆笑道:“这如何敢当?况且我与公主殿下年岁相当,殿下还是不要提这一层了。”
      容芷不想多言,遂问:“国主来此所为何事?”
      昀诤道:“那日本君前往凤霄宫探望姐姐,有幸得见公主的丹青画像,便思慕公主,此后更是无心寝食,遂来拜见,望公主接纳本君的一片真心。”
      这位小舅舅竟动了如此心思,容芷颇感意外,唯恐避之不及,淡淡道:“我既叫你舅舅,便不会接受你。”
      昀诤忙道:“公主切莫急着回绝。”继而眉飞色舞地道:“若论身份,本君不过是蓬莱国主,自然比不上公主身份尊贵。不过,近几百年来,我蓬莱物阜民丰,兵士骁勇善战,公主若下嫁于本君,对凤族实乃百利而无一害。且本君青春盛年,一定不会委屈了公主。还望公主三思。”
      容芷未及开口,白真却道:“国主晨起可曾照过镜子?”
      白真俊俏的面容现出凌厉之色,容芷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可是生气了?
      昀诤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真,气呼呼道:“神君此话可是嘲讽本君的容貌?”
      白真的愠怒更盛,疾言道:“如你这般相貌也敢来十里桃林,在本上神面前大言不惭,当真是自取其辱。”
      容芷忍住笑,白真啊白真,你也忒自恋了些。其实昀诤的容貌在出身世家的一众神君中也算上乘,但在你白真面前自然是相形见绌,四海之内能与你媲美的怕也只有折颜了。
      昀诤气极,怒道:“你敢侮辱本君?”
      白真不以为意,淡淡地道:“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昀诤暴跳如雷,牙齿几近咬碎,伸手指着白真的鼻子,“你,你……”
      此时,身后,折颜厉声道:“你若识相,速速离开!”他一挥手,一阵疾风携裹着地上的花瓣和泥土,直朝昀诤吹去。昀诤自知不敌,逃之夭夭。
      折颜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桃林深处有一片水塘,折颜面水而立,微风拂动他的衣衫。容芷缓缓走到折颜身边,有些惴惴地道:“你可还在生气?”
      “我气什么?”折颜没好气地道,“一个不懂事的蓬莱国主也值得我生气?”
      他分明是余怒未消,可话已到嘴边,委实不吐不快,容芷微微低头轻声道:“你如此生气可是在吃醋?”声音几不可闻。
      折颜沉默半晌,眼睛盯着水面上泛起的点点涟漪,终于开口:“容芷啊,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这世间的事大多已看透,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若是不喜欢你,当初又怎会留你在桃林,你当知晓若我不肯,任谁也不能勉强。但你我绝非良配。”
      他望了容芷一眼,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我晓得凤族在儿女亲事上一向开明,你父君和母妃能结合便是如此。可我归隐三界,不理俗事,不问红尘,自是不能耽误于你。在我这十里桃林,你便和白真、白浅一般。”
      容芷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折颜回过头,见容芷已走远,心中滋味不足与人道。

      是夜,容芷辗转难眠,遂起身,搬了两坛桃花醉,欲寻桃林一隅对月独酌。夜微凉,月华如水倾泻而下,铺满足下的路。正张望着寻找可栖息之处,却见一粗壮的枝桠之上,白真正斜靠着树干,翘起二郎腿,以手撑头,另一只手中掐一棵狗尾巴草左右摇晃,神情落寞,树下的空地上躺着两个空酒坛。初见那日的白真上神可是玉树临风、气度非凡,相处久了便晓得他也有洒脱不羁、单纯可爱的一面,却未曾见过如此黯然神伤的模样,容芷只觉心蓦地抽痛。遂一笑,飞身上了枝桠,在白真身旁坐好。白真扔了狗尾巴草,绽出一个笑容,问她:“你为何来了?”
      容芷道:“睡不着,出来赏月喽。”她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酒坛子递给白真。
      白真饮了一口,看着月亮道:“你看这月轮像个大玉盘,倒真不负上元节的热闹。”
      容芷饮一口酒,道:“算算日子,我在这里也住了有千年了。”说罢,又饮了一口。
      白真如未听到一般,只问她:“你为何厌恶那蓬莱国主?他可是欺负过你?”
      容芷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之前并未见过他。不过,我的母妃本是蓬莱国掌乐司礼的上仙。老国主成亲五万年尚无子嗣,我母妃聪慧有礼,深得老国主和夫人的喜爱,便被收为义女,封书磬公主,承欢膝下,多年后老国主老来得子,生下了昀诤。昀诤懂事之后,忧心于若我母妃日后的夫家势力强大,又得老国主的宠爱,会威胁其地位,遂百般阻挠她的姻缘,更是处处与她作对。我母妃性子温顺,与世无争,并不与他计较,反倒令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她语气甚是平静,如说故事般,继续道:“直到我父君去蓬莱游历,偶遇我母妃一见钟情,便带她回到凤霄宫,明媒正娶为太子正妃。打那之后,昀诤便再未现身,想必是既不敢得罪凤族,又不想认这个姐姐。我来桃林之前,听闻老国主仙去,昀诤继承国主之位,他倒有些本事,只用了几百年便令蓬莱国扬名四海了。”
      见白真听得津津有味,容芷又道:“遇到我母妃之前,我父君曾有一次替凤君参加上清境灵宝天尊的法会,当时年少气盛,辩了几场,深得灵宝天尊赞许,也引起了天君的注意。法会结束后,天君因膝下无女,遂欲将昭仁公主素锦许配予我父君,不料我父君当着众仙家的面拒绝了这门亲事。此事伤了天君的颜面,后来天君向凤君提起,似欲讨个人情,凤君却不买账,直言儿孙的婚姻但凭自己做主,不会干涉。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听罢,白真笑言:“如此说来,天族是最不讲道理的了。”
      容芷凄然一笑,边饮酒边道:“都言天族善战,凤族善谋,可我千载芳华,不过换来一场心伤。”她将酒坛子高高举起,一饮而尽,树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酒坛又多了一个。手边已无酒,容芷都囔着欲再取来,身子向前一倾,险些跌下树去,白真忙伸手拦腰搂住,惊道:“你且小心。”好容易重新坐稳,容芷粉面已然绯红,头枕在白真肩上,不再言语。白真伸手拢住她的肩,让她靠得舒服些,怅然道:“可是睡着了?”继而一笑道:“也好。”
      他将坛中的酒饮尽,任酒坛自由落下,轻叹一声,道:“天族善战,凤族善谋,后面还有一句却是九尾狐族天生魅惑。我日日伴你左右,为何你却没有丝毫动心?”隔了一会儿,释然道:“你或许不知九尾狐一旦心有所属便终生不渝,如今能在你身边我便知足了。或许打你出现起,我就注定要历这场情劫,纵使不复也心甘情愿。”

      不远处,不知何时,折颜已悄然至此,将一切看在眼中。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世间万事,唯情难解。

      次日晌午,容芷醒来,头痛不已,暗想这桃花醉果真酒如其名,忒易醉了。
      折颜推门而入,阳光跟随他照进来,容芷不好意思道:“竟是晌午了。”
      折颜揶揄她:“哪里,时辰尚早,睡得可好?”
      容芷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知错了。”
      “唉,”折颜叹了口气,拿她没法子,只得道:“罢了,罢了。”却又忍不住问她:“你可知你和真真昨夜喝了多少?”
      “五、六坛?”容芷偷眼瞧折颜,心道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也不知白真如何了。
      “五、六坛?呵呵。”折颜白了她一眼,道:“八坛。”
      “可有那么多?”容芷轻声嘀咕。
      “不信?好啊,你自己去树下数便是。”折颜本来生气,待看了她低眉顺眼的可怜相,只得作罢,道:“下不为例。”
      说罢,背着手向外走去,待到门口,又不忍,回身道:“从今日起,你若无事便和我学法术,医术也可。”
      乍一听,容芷简直怀疑在做梦,拍了拍脸,疼便对了,遂兴奋不已,出门寻白真去了。
      此后,每每容芷学法术,白真都在一旁摇着狗尾巴草,时而端茶递水,倒也不亦乐乎。折颜调侃他:“可是怕我将你的心上人教坏了?”
      白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容芷伶俐聪慧,有何担心?你教她法术,左右我无事可做,凑个热闹罢了。”

      年华似水,沧海桑田,不经意间,已过万年。

      三、生死相依

      狐帝携夫人匆匆赶来十里桃林,一见折颜便喜滋滋地道:“浅浅生啦,是个女娃。”
      “当真?”折颜大喜道,“如此甚好,阿离今后可有了玩伴了。”
      狐帝和夫人急着去天宫看女儿和外孙女,托折颜告知白真和容芷,便直奔九重天。
      白真和容芷亦有心去沾沾喜气,折颜却道:“我多年未出桃林,九重天上规矩繁琐,你们且替我捎去几坛桃花醉吧。”

      次日,折颜正独自在桃林里转悠,这么大片林子少了他们俩,还真是不习惯了。不想,凤族太子文初来访。
      见文初欲言又止,折颜猜他是得知容芷不在桃林才来的,遂一笑道:“你我也是老相识了,但说无妨。”
      文初十分客气地道:“小女已在桃林叨扰了一万年,蒙上神照拂,文初感激不尽。”
      折颜摆手道:“不必客气,容芷与我十里桃林有缘,何谈叨扰。”
      文初顿了顿,只得和盘托出:“上神仁厚,可如今小女已到成婚之龄,若是不能长久留在十里桃林,还请上神帮忙劝一劝她,早日回凤宵宫吧。”
      折颜拿起酒杯,端详片刻,抬眼看文初,道:“太子可是在逼婚?”
      闻言,文初忙施一礼,道:“上神说笑了,岂敢。”
      折颜也不理他,悠然道:“我当初让她留在十里桃林,可不是因为太子,所以即便她日后离开,也不会是太子的缘故。”
      文初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只得告辞。

      孤独了三日,折颜才脱离苦海,不过只容芷回来了。白真在天宫遇见那西海二皇子,便同他一道去西海逗留几日。
      容芷打趣道:“这三日可寂寞?”
      “寂寞?”折颜潇洒地一挥长袖,道:“你们走的第一日,你父君便来陪我解闷了。”
      “我父君?”容芷惊讶,一万年来,虽然凤宵宫隔三差五便派小仙送来些礼物,但父君只来过一次,便是在知晓我相中了折颜,欲常住十里桃林之时,如今却是为何?
      “不错,来逼婚。”折颜怪腔怪调。
      “逼婚?”容芷嗤笑,“那你是如何答复他的?”
      折颜将目光移向另一边,颇不情愿地道:“自然是你想走便走喽。”
      容芷被他酸到,扑哧一笑,“当真?那我便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
      见是如此状况,折颜急了,忙回身道:“哎,你,你还真走不成?你当我这十里桃林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容芷偷笑,也不回头,只挥了挥手,朝凤宵宫去了。

      凤宵宫门,守卫的凤将躬身施礼,齐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容芷略一点头,步入宫门,拾玉阶而上。近一万年来,自己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虽时常感念爷爷、父母亲的恩宠备至,却没有在膝前尽孝,心中万分愧疚。知父亲挂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即便不能如他所愿,亦可陪伴几日,述说十里桃林之趣事,以宽其心。
      容芷加快脚步直奔玉鸾殿。一进殿门,便见四名仙娥列于正殿外。见她回来,仙娥们屈膝下拜正欲开口,容芷忙打手势制止。仙娥们会意,拜了一拜,便退下了。
      容芷施了法术,穿墙而入。这个时辰早朝已过多时,父君当在书房看书。她诵个口诀,掌心多了一个玉盘,盘中一杯清茶袅袅升起气雾,她满意地一笑。待轻手轻脚走到书房切近,听到了凤君的声音。
      “文初,此事不可。”凤君严肃地道,声音有些沧桑。容芷心中一紧,莫不是出了大事。
      “父君已然知晓,儿臣便不再隐瞒,实在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声音深沉,是父君,容芷屏气凝神,欲知究竟。
      文初道:“一万多年前,天族太子夜华封印东皇钟、杀死擎苍,四海皆以为将从此太平。谁曾想,那鬼族大皇子离怨竟与废后玄女勾结,逃离鬼族,欲至若水河畔重启东皇钟,夺回鬼君之位。依鬼君离镜所言,明日便是重启之期。”
      凤君有些怀疑,道:“那离怨竟有擎苍的本领?”
      文初回道:“论法力他自是不如擎苍,只是擎苍当年为增加功力,曾以三个子女为蛊,因此擎苍的法术离怨皆通,只是不精罢了。但此番有玄女助力,那玄女本是九尾狐族,擅长障眼乱真之术,他二人合力重启东皇钟并非没有可能。”
      凤君却道:“传闻当年经夜华一战,东皇钟已受损,如今其破坏力能有几何?”
      文初道:“东皇钟是天族神器之首,如今受损,虽不足以毁天灭地,却可致天昏地暗、风雷肆虐、山洪暴发,届时四海八荒生灵涂炭啊。”他叹息一声,又道:“父君晓得,能封印东皇钟的只有天族、九尾狐族和我凤族。而天族和九尾狐族曾三次封印,墨渊上神更因此魂飞魄散,如今我凤族岂能坐视不管。更何况鬼君离镜亲到凤宵宫跪求,若儿臣不管,他便只得去求天君和狐帝,而这三族本就积怨颇深,好不容易得享万年太平,如因此再生嫌隙,引起战争,儿臣岂不罪孽深重?”
      凤君点头道:“你所言不错,我凤族理应为天下生灵尽力。不过,”他话锋一转,“封印东皇钟的事,本君自有办法,你不必管了。”
      闻言,文初双膝跪地,急切地道:“万万不可,父君年事已高,那东皇钟的力量不可小觑,请父君为了凤族千万保重。”
      凤君的语气带了三分威严,道:“你以为你管得了吗?”
      却见文初十分镇定地道:“众仙家只道父君有封印东皇钟的能力,但儿臣却知晓只要祭出我族的上古法器,凤族的子孙亦可封印东皇钟。还望父君不要阻拦儿臣。”
      凤君俯身将儿子扶起,慈爱地道:“你是未来的凤君,怎可冒险?本君活到这个年纪,即便魂飞魄散又有何遗憾?”
      “父君三思啊。”文初乞求道。
      凤族上古法器?难道是指乾坤戒、紫胤剑和凤玉簪?容芷想起小时候常常溜进父君的书房,有一次翻出父君藏起的一本典籍,上书凤族有三大法器,形成于上古,便是此三样。紫胤剑是父君的法器,而凤玉簪正是周岁时,凤君送给自己的礼物。想来,父君担心封印东皇钟凶多吉少,又操心自己的婚事,才去的十里桃林。她心中有了主意,遂将手中的茶盘放在门边,悄悄退出了。又召来仙娥嘱咐道:“切莫说我回来过。”

      回到十里桃林,折颜不在。
      难道生气了?不会,他虽为老不尊,却不是小气的上神。又想起在天宫时,白浅说起凤九和父亲白奕因成亲之事在狐帝面前闹得不可开交,想必折颜是去当和事佬了。也好,不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容芷不敢耽搁,铺纸研墨,留书一封。
      眼看就出了十里桃林的地界,她深深地回望一眼,潋滟花色如海,依稀可见昔日三人相对而酌的场景,如此日常之景怕是再难得见了。

      白真只在西海逗留了一日,期间偶遇凤族的仙使,方得知离怨欲重启东皇钟之事,遂向二皇子告辞,赶回十里桃林,却不料折颜和容芷都不见踪影。
      他回来时急着赶路,连水都不曾喝一口,待静下来方才觉得口渴,便坐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正欲饮茶,却见茶盘下露出纸的一角,心中忽觉不安,忙取出打开观瞧,字不多,字迹隽秀。

      折颜、白真:
      见字如晤。昔日误入桃林,蒙二位青睐,转眼已是万年。一万年不长,于我,却可抵一生。然世间无不散之筵席,且相见时难别亦难。故以此作别。珍重,勿念。
      容芷亲笔

      白真心道,不好,莫不是去封印东皇钟了?心中大骇,丢下书信,直奔若水。

      若水河畔,东皇钟静默于此已逾万年。容芷凝神定睛,并未见异常之迹象,依父君所言,今日便是重启之日。
      突然一团黑气,离怨现身,后面跟着玄女,她双眼皆盲,戾气深重。
      离怨问:“你是何人?”
      容芷道:“凤族容芷。”
      离怨了然,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殿下可是来阻止我重启东皇钟的?”
      容芷答:“不错。”
      离怨道:“我不过是想借东皇钟杀了离镜,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公主殿下何必蹚这浑水?”
      容芷不以为然,道:“你们鬼族的内部纷争,我并无兴趣,但东皇钟一旦启动便会致四海生灵涂炭,岂有不管之理?”
      离怨狂妄地大笑,笑罢,轻蔑地道:“凭你?就算魂飞魄散,恐怕也不是东皇钟的对手。”
      容芷冷冷一笑,道:“不妨一试。”心中暗自盘算,须得速战速决,若一不留神东皇钟重启,被离怨收入囊中,将无法挽回,为今之计,只得一边重启一边封印了。遂道:“还待何时?”
      离怨也不答话,向玄女使个眼色,两股黑气直冲东皇钟。
      容芷施法,祭出凤玉簪,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若水河刹那间光芒万丈。
      东皇钟在两股力量的碰撞下,钟体开始颤抖,发出红光,且随着两股力量的不断增强,红光越来越亮,似欲破钟而出。容芷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与自己抗衡,那不是离怨。不妙,怕是擎苍虽死,却仍有残存的意念留在钟内,如今离怨的力量唤醒了它。若要以一敌二,自己的胜算便少了很多。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了,她使出全身之力,凤玉簪的光芒愈加夺目,钟内的红光被压制,暗淡了些。容芷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觉全身热血翻涌,胸口气闷,她紧咬牙关支撑着。
      一道白光汇入,凤玉簪稳了一稳,东皇钟猛地震颤了一下。白真出现在身旁。
      “还好你没事。”白真松了口气,心从嗓子眼回到胸腔,望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绯红,心疼地道:“我来了,你便歇一歇罢。”
      容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道:“我撑得住,你且放心罢。”
      突然,东皇钟剧烈地晃动,似要分崩离析一般,那团红光破钟而出,朝白真袭来。电光火石间,容芷明了,东皇钟即破,封印者必遭反噬,这便是擎苍下的咒。她飞身挡在白真身前,红光正中胸口。
      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坠下。
      白真惊愕,伸手抱住她,大呼:“容芷!”
      血从嘴角流出,在她白纸一般的脸上,更显得殷红。
      东皇钟“咣”地一声落地,再无生气。
      白真只觉心冷到冻结,浑身慌乱地颤抖,拼命地搂着她,泪已失控、似水流淌,口中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容芷费力地微笑,用尽力气缓缓抬起手去擦他的泪,气息微弱地道:“傻瓜,我不想你有事。”说罢,闭了眼。
      白真深深的一吻落在她细腻如瓷的额头。什么地老天荒,什么寿与天齐,今日便了结了吧。

      四、美好姻缘

      若是没有折颜的话。
      折颜赶到的时候,白真生无可恋。折颜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便不再理他,奔到容芷身边检视一番,大喜过望,忙唤起白真,将容芷带回十里桃林。
      容芷虽受东皇钟的反噬伤得不轻,但所幸有凤玉簪护身,元神并未受损,折颜拿出珍藏数万年的丹药,又耗损万年的修为替她疗伤,终无大碍,尚需沉睡几日。他暗自庆幸,自己从青丘回到桃林,便拾到容芷的信,立刻赶去,方才救得两条性命。

      尚未平稳,文初便急急地闯进来,抓住折颜的手,“上神,容芷她……”
      折颜拍拍他的手背,道:“已无大碍,你且放心。”
      文初方才松口气,看着容芷尚无血色的面容,甚是心疼,握住她的手,含泪道:“孩子,父君去晚了,你为何要代父君受苦啊!”
      折颜见状已明白了八九分,想必文初到达若水之时,已是硝烟殆尽了。暗自叹了口气,上前安慰道:“好在并无大碍,只消几日便可醒来。”
      文初起身,深施一礼,道:“上神大恩,日后若有用文初之处,愿赴汤蹈火。”
      折颜摆手,又怕文初太过悲伤,遂引他去桃林一叙。

      待文初告辞,天色已晚。折颜来看容芷,见白真失了魂般坐在床边,握着容芷的手不肯放开,他又气又心疼。第二日仍是如此,不分昼夜。一直持续了七日。饶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也经不起如此煎熬,面容甚是憔悴。第八日清晨,容芷醒了。白真终于回过魂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话都堵在嗓子眼,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容芷伸手环住他,轻声道:“你怎的这般憔悴?”
      折颜站在床尾,面上终于现出笑意,道:“你睡了七日,有个人便守了你七日。你要是不肯醒来,他便也随你去了。”
      容芷一笑,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白真轻轻放开容芷,话也终于理顺,道:“休要听他胡言。”见她的面色恢复红润,稍稍放下心,遂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容芷见他俊俏的脸上满是疲惫,遂道:“吃的嘛,自然要劳驾折颜了。外面风和日丽,你与我去晒晒太阳可好?”
      白真顾虑她的身体,她巧笑道:“我已睡了七日,总该见见阳光吧。”又向折颜眨了眨眼,讨好道:“你做的好吃。”
      折颜怨怼地望了她一眼,做饭去了。

      容芷和白真背靠一棵树坐着,阳光寻了枝桠的缝隙照下来。不多时,白真便睡着了。容芷微笑着看他,伸手拂去落在他头上的花瓣。她握住他的手,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若要历这场情劫,我便陪你,怎么会让你陷入不复之境地?”

      不过月余,容芷便痊愈如初,十里桃林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容芷上次重伤让白真心有余悸,是以一入夜,便哄着她去睡。待她睡下,白真见月光正好,遂去桃林寻折颜。折颜斜靠玉桌随意而坐,正凝神望天。听见脚步声,见是白真,道:“真真,快过来。”
      白真依言坐下。折颜瞟一眼桌上的棋盘,一时兴起,道:“来一局,如何?”
      白真点头,将黑子递予折颜。折颜执黑先行,白真执白紧随其后,一局战罢,胜负未分。折颜一笑,颇欣慰地道:“真真,你的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白真道:“我的棋是你教的,你这当师傅的,可觉得面上有光?”
      折颜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打趣道:“怕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罢。”顿了顿,正经道:“你可想好何时让你阿爹去凤宵宫提亲么?”
      白真欲言又止,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折颜,你……”
      “真真,”折颜截住他的话,却不看他,目光投向远处,缓缓道:“想我折颜年轻时曾爱慕你娘,可她最终选择了你爹,我消沉数月便豁然开朗。此后数万年间我游历四海八荒,见过美人无数,却再无倾心之人。不曾想那日容芷误入桃林,令我的红鸾星动,天数还真是难测,让我一把年纪竟又动情。” 他苦笑一下,续道:“可我已归隐,不问世事,她若嫁我,凤族公主便成虚名。这本无不可,然凤族子嗣单薄,凤君只有文初一子,文初亦只有容芷一女。凤族又向来不肯联姻,如此难免势单力薄。”他收回目光,看着白真道:“何况又有一段好姻缘摆在面前。真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莫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次日晨起,见毕方守在门外,白真狐疑,问他:“这一大清早的,有何事?”
      毕方躬身施礼,道:“殿下,折颜上神已外出游历,让我给殿下带句话,十里桃林请殿下和公主好生照管,毋须挂念,后会有期。”
      白真想起昨夜折颜的一番话,胸中五味杂陈。想到四海八荒路途遥远,遂让毕方去陪伴折颜。

      一年后。
      桃林深处,白真绕着一片水塘走了三圈,检视了各处的细节后,方才满意地笑了。为这片水塘,白真颇费了些心思,如今大功告成,他已迫不及待地要向某人讨好处了。
      容芷早已知晓白真打了改造水塘的主意,本以为不过是扩大一些面积。待亲眼所见,不由得十分惊喜。水域面积比原来大了一倍,靠近岸边的地方种了大片的并蒂莲,水域右侧中心处,一凉亭浮于碧波之上,上挂一块匾额,书“同心亭”三字,以竹桥与岸边相连。
      白真搂着她的肩,笑容灿烂,得意地道:“这亭子可是我亲自设计的,花也是我亲手栽的。你说过喜欢青丘的水塘,我便造一个比青丘那个景致更美、更有趣的,夫人可还满意?”
      容芷勾起嘴角,对他嫣然一笑,道:“秀丽雅致,果真比青丘那个好上数倍。夫君辛苦了。”
      白真揽腰将容芷代入怀中,故作委屈道:“夫人只一句辛苦了,为夫可不答应。”
      容芷微微低下头,弱弱地道:“那你还想怎样?”
      白真狡黠地一笑,将脸凑得近些,道:“我们该生个孩子了。”
      温润的吻覆上她的唇,她的气息在他的唇齿间萦绕,令他着迷。

      塘中的并蒂莲开得正好,微风拂过,摇曳多姿,荷香阵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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