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尚书出墙来

作者: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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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说书


      孟婆送我至奈何桥边,一路如做贼般左顾右盼。桥下滔滔河水,风过,恶臭冲天。

      我立在桥边,踌躇不前,时间紧迫,孟婆在我身边窜来窜去,见我半天没动静,不由急道:“要不,还是我推你一下?”我摆摆手,决然提裙,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风声大作,再睁眼,已是荒山野林。

      魂一落到这具身子上,便觉一股无力之感席卷全身。车厢内无人,我忍着神思昏沉,支起身子,掀开帘往外看,才探出头顶,便被一人运掌推回,盗季纵身蹿进来,左手持刀,守着门,脚边是劈成两半的箭矢。

      “醒了真是万幸”盗季气息不稳,侧身躲过一人,“你若再不醒,我怕是要被你哥拖进衙门去了!”说话间,又有数人从林间直奔过来,盗季骂了一句脏话,急举刀,劈手相还,陷入厮杀。

      众人执剑拈枪、拿刀弄杖,一团乱战。忽而一把刀从盗季腋下穿过来,直向我来,我躲闪不过,踉跄跌回席上,四处摸索,竟也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利器。

      慌乱间,车厢侧面被人连劈数刀,曹小河一脚踹开,于缝隙间见我醒来,眉头舒展,我指着他身后说不出话,曹小河看了,眼中戾光闪过,折了身后偷袭者的手腕,当空一声惨叫。

      石崖突兀,车子悬在崖壁,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幽谷。盗季试图将我从车子里拉出去,奈何对方攻势凌厉,实在寻不得时机。

      曹小河武艺不精,不一会儿便落得下风,一个闪失,腿上挨了一刀,跪倒在地,石崖上布满青苔,雨后更是湿滑,眼瞧着曹小河要滑到崖边,我不知从哪里攒出力气,撞出快扎成马蜂窝的车子,伸手扯住他小臂。曹小河来不及看我一眼,咬着牙,拼劲全力将剑插进石峭间,好歹缓住了下滑的趋势。

      “公子,公子”在别处拼杀的随从终于有一两个空了手,赶紧过来掩护,曹小河缓过一口气,撑着半跪起来,反握过我手腕,拉着紧贴地面,犹如一只壁虎的我坐起来。

      几番交手,对方摆下阵来,为首之人虚晃一招,逃将出去,其余人如鸟兽散。盗季也不去追,忙整衣奔过来,待见我们无碍,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了两声好险。

      日暮将临,一行人在山下客栈住下。

      盗季帮着曹小河处理伤口,我坐在一边,盯着手腕上的玉镯发呆。

      “这玉,青白者常有,黑者时有,黄赤者绝无”盗季不知何时坐到我对面,端详着我那镯子,难得正经,“《淮南子》云∶钟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得天地之精也。你这玉,想不是常物。”

      我心里惊于他说得准,面上却是玩笑般拍手称扬道:“不愧是赏鉴天下器玩珍奇的大盗,行家评断,一语道破天机。”

      盗季喜形于色,抱拳,佯作羞愧状:“惭愧,惭愧,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我常年与这些物件打交道,知晓其中邪乎。万物皆有脾性,玉亦分清浊。这玉难得,却不是常人能降服得住的,依我看,你还是快些甩掉为好。”

      我想起孟婆所说,叹口气:“如何甩?难不成丢给别人,转嫁祸害?”

      盗季抿抿嘴,不言语。

      曹小河过来打圆场:“大相国寺住持既说这镯子与小莲有缘,便是善缘,季兄不必忧心。申时将过,我们还是快些下楼吃饭吧。”

      许是这方圆百里仅此一家大客栈,尽管简陋,却仍是门不停客,座无虚席。我们寻了一角坐下,凳子坏了半边,只能坐一半。曹小河瞧一眼邻桌的红辣满盘,蹙眉同酒保说道:“季兄弟沾不得辣,你们这里不甚辣的菜色上一些就行了。”

      盗季一张脸没有易容,丰神绰约,顾盼神飞,引得席间男女老少皆侧目,我竖耳去听,有妙龄少女窃语云云,多是仙姿玉貌、貌比潘安。

      欢饮之间,曹小河停杯问道:“今日突刺足以见你们派里内斗风潇雨晦,你身为头领,不用回去主持大局?”

      盗季只顾狼吞虎咽:“此番乱斗必不得已,我去又如何,逆风恶浪岂是我一人能阻拦的,随他们去吧。再说,就算丢了这帮派,我不是还有曹公子你吗,当个门人随从,想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你倒是宽心。”曹小河给他添一杯茶,自己没动几下筷子,又来关照我吃得如何。

      说话间,唱词唱曲的戏班子不知何时撤了下去,改换成桌案,一着白衫的说书人手持摺扇,从后院跑出坐下,扯扯嗓子,把惊堂木一拍,说得是皇室操戈,宫闱秘史。

      “话说乾兴元年二月,东风来,春觉浅,先帝病重,召众大臣于大内延庆殿,众大臣于榻前见官家神色枯槁,皆慌忙罗拜,启叩官家保重龙体。彼时先帝已不能言语,只得用手示意,先用手指了指胸口,又伸出五指,再伸出三指,众臣见了,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顿顿再说,“几日后,先帝驾崩,群臣哀嚎,朝野悲戚。是时,朝中不知何人作祟,言说先帝临终所指,五上加三,乃是八,恐是暗示众臣,谨防八大王篡位,一时间风声大作,谣言四起。八大王是何人?乃是太宗幼子......”

      说书人扯去说八大王,曹小河思及往事,摇头笑道:“昔时在应天府,我还与八大王有过一面之缘,因是醉酒,样子颇为狼狈,当时情景,现在想来,好似一场旧梦。”

      “巧了”盗季欣然道,“我亦同八大王有过碰面,泷王府藏珍纳宝,随便一处古董都是价值连城,青镇圭、乌金鼎,便是楹联上几个小字,也是先朝御笔。我当时手痒,便多去了几次,险些被侍卫‘万箭穿心’,丢了性命。”

      说书先生饮一口茶,从八大王身上扯回正题:“太后得知朝中谣言,为安朝政,派人同群臣解释,言说官家所示,仅指三、五日病可稍退,别无他意。大臣李迪向太后献策,用计引蛇出洞,令其自首,不首,则罪至于死。”

      故事渐入佳境,众人皆屏气凝神:“那李迪将用毛笔搅黑的茶奉给八大王,八大王何等聪慧,一看便知这是惊虎跳崖之法,心中愤慨,拂袖离去。回府酒后失言,道世不容人,天逼我反。太后丁相听闻密报,惶恐不已,欲先下手为强,召八大王于殿前暗杀之,不想消息走漏,八大王夺得先机,一剑劈开御赐的云母琉璃屏风,反了!”

      我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这地方容得说书人说这些禁忌,难道不怕被人状告到衙门,判下妄议朝政的罪名?”

      盗季咧嘴一笑,变出些碎银在手里把玩,显出平日里油滑的样子:“如今市面上的话本子形形色色、花样迭出,不弄点噱头,谁来看你吐沫横飞,为钱罢了。”

      “一路兵家交锋咱们就不再细讲”说书先生说得躁,扇着风,将袖子折上去些,“且说反贼行到复州,将士已是疲乏,略有颓势。这复州知州清正廉洁、刚直不阿,与众军士于城门之上死守,本能撑到援军来,奈何内里出了叛徒,不足三日便城破。有传言说那叛徒是才学满天下的名士,生的俊秀无双,可怜却是虚有其表,可见人不可貌相。”说这话的时候,说书人有意无意的瞟了盗季一眼。

      “八大王连攻数城,鲜有败绩,深夜行兵,列阵于汴梁城下。正当全天人都觉得八大王离改元不远时,八大王却只挑了一行随侍,上殿同太后密谈。密谈的内容旁人自然不得知晓,那八大王自密谈回来,一道指令不发,不进不退,只是僵持。五日后,出人意料的受了降,太后仁慈,不惩不罚,只让八大王自此闭门,不再上朝议事。其余人等,该杀则杀,自不必多说。”

      有听客疑道:“这八大王既已胜券在握,为何突然受降,这之中缘由却是想不透。”

      “这有何想不透的”另一客官接口道,“那西夏党项大军包围延州,宋夏之战,一触即发。外患在即,容不得内乱,自家的江山,为公为己都该退让一步。”

      曹小河沉声叹道:“八大王终是识大局,顾大体之人。汉有七国之乱,晋有八王之乱,大宋能免此劫,着实万幸。”

      “八大王也不亏,守着他那一室珍宝也挺好,无非就是少件赤龙服罢了”盗季撇撇嘴,又侧身盯着我,笑得不怀好意,“你那相好名声却是臭啊,倒不知是谁家的叛徒,何方的奸细。”

      我呷一口茶,引开话:“这里离延州还有几日路程?”

      曹小河想了想:“不远了,明日再歇一日,若是顺利,再七八日便到了。”

      七八日啊,我看着粘在盏壁上的茶沫,半晌,拿起一旁水壶给盗季手中的茶盏加水。

      盗季捂着自己的杯子,警惕的看着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热气腾腾的水自空中划过,似条银线般注入茶盏之中。我冲他灿然一笑:“有事,有事,我明天想在这里转一转,买些实用的物件,不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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