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这年秋猎过后，李云晟终于将北征一事在朝堂上提出，少数臣子表示圣上一定凯旋而归，也有一些委婉的表达这事不急，大多却是说北征自然是好事，但是无需自然圣上亲临战场，只要圣上坐镇朝堂之上，也照样将敌军打的落花流水，自然，还有个别是中立不愿意发表意见的。
　　比如邵正参。
　　李云晟自然不会让邵正参放弃发言的机会，他转头看向邵正参，颇为亲切的道，“邵相，此时你看如何？”
　　邵正参长揖一礼，不疾不徐道，“臣自然是祝圣上旗开得胜，横扫千军。”
　　“嗯。”李云晟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还是丞相明白道理。”
　　李云晟提高了声音，“邵相说，朕应当去这个战场，现在爱卿们觉得如何？”
　　百官们一听李云晟这么说，大多心里也犯了嘀咕，如此危险的事，丞相怎么不阻止一下圣上呢，若是出了事，天下有谁担得起，虽是如此想，但见李云晟心意已决，连邵丞相与林御史都站在李云晟这边，也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的。
　　李云晟御驾亲征，便这么毫不费力的给定了下来。
　　“朕不在朝中的这些日子，诸位爱卿也要为百姓，为社稷鞠躬尽瘁，各司其职，大小事务凡是拿不定的皆可交由皇后决断，邵相与林御史要好好辅佐皇后，就像辅佐朕一样用心。”
　　李云晟俯视百官，神色威仪道，“明白了么！”
　　百官虽心里有疑义嘴上却不敢犯嘀咕，纷纷齐声道，“臣等遵旨！”
　　李云晟收回目光，对着邵正参与林先道，“将这朝堂交给两位大人，朕可以放心么？”
　　邵正参与林先齐齐行礼，“臣定当不辱皇恩。”
　　“好！”李云晟点头轻笑，“有爱卿们坐镇，朕征天下可安心矣！”
　　百官们纷纷长拜，朗声道，“臣等恭等圣上得胜归来！”
　　邵珩将这几年关于格夙与啓纾做的一些记录都交给了李云晟。
　　李云晟随手拿出一个册子翻了几页，“还真是皇后亲笔。”
　　“陛下随便看看吧。希望会对陛下有所帮助。”邵珩说着取出一块方形玄铁令牌放到李云晟手中，“这个，陛下也拿着。”
　　“怎么？”李云晟抬眼看着邵珩，“皇后是不相信朕的能力不成。定远侯的兵力皇后便将它好好留着，确保皇后坐镇京城无忧患。”
　　“不。”邵珩摇了摇头，她与李云晟对视，淡淡道，“我外祖父最初设立荆远军不只是为了保全自身，更重要的是希望这支兵马有朝一日能北上抗敌，将大绥曾经遭受的外辱通通还回去，让百姓与他为其戎马半生的大绥皇朝可以扬眉吐气，可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实现这个心愿，作为继承这支的兵马的外孙女有责任使其成为定北侯最初期待的模样，并让荆远军成为大绥真正在编的军队。所以，陛下愿意带着这支新生的荆远军一起北上么？”
　　李云晟看着邵珩坚定地眼神，笑了笑，“自然。朕当不负皇后所托。”
　　邵珩垂目，“那我便盼着陛下早日归来。”
　　“有皇后这句话，朕也得早点回来才是。”
　　“以陛下的雄心，格夙与啓纾不过是宏图大业的第一步。”邵珩看着李云晟道，“刀剑无眼，陛下要当心，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皇后放心，朕会活的比谁都要长，做的也要比谁都要多。”
　　“那我也要要令陛下安心才行，陛下不在的这些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朝堂发生陛下不想看见的事。”
　　“朕相信皇后。”李云晟道，“不过也没有朕特别不想看见的事，就算是留待朝堂，也是安全最重要。不跟随朕北征的兵力，随皇后调遣。”
　　“嗯。”邵珩应着，“啓纾与格夙已经确定结盟了，应该还有格夙周边的几个小国，珹萝，昴煊这些，他们分开不足为据，可若是协力对抗，亦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朕知道了。”李云晟道，“无论如何挣扎，结局却都已经注定了，何必呢。”
　　邵珩摇头，“立场不同，谁都不想亡国罢了，何况他们也不一定以为自己会输。”
　　“曾经打成过平手而已。”
　　“陛下预计多久能回来？”
　　“若是仅仅拿下格夙，最多不过两年功夫，可若加上啓纾这几个，差不多需要三年。”
　　“三年。”邵珩重复了一声，“那我便等陛下三年后回来共度中秋佳节。”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对了，还有一事。”邵珩道，“陛下走之前去各个宫里瞧瞧吧。省的她们想念。”
　　李云晟应道，“好。许贵嫔与秦贵嫔也都快生了，将来皇后看着取名吧。”
　　“会让陛下满意。”邵珩笑了声，“相信小皇子们将来也会如陛下一般的。”
　　“说不定是公主呢？”李云晟道，“皇后这眼难不成能看见将来的事。”
　　“公主也好啊，两位贵嫔生的都不错，人也聪明，若是肖母，定会惹人喜爱，肖父的话。”邵珩打量着李云晟，看了半晌却收回目光，“还是不要肖父了，陛下虽然也长得好看，但这副容貌不太适合生在小公主脸上。”
　　“皇后这是嫌弃朕了？”李云晟略略调侃道。
　　“嫌弃陛下面目生的太过硬朗么。”邵珩点了点头，“那确实是的。”
　　没想到邵珩竟这么毫不迟疑的认下了，李云晟叹了口气，“皇后，朕也是在乎自身长相的人，能不能稍稍夸朕几句。”
　　“怎么没夸你了，都说陛下长得也好看么。”邵珩瞥他一眼，“我说的是实话，陛下想想，若是陛下穿女装，这还让人怎么看下去。”
　　“听说面目温润的人纵是女装也毫无违和，皇后以为呢。”
　　邵珩却道，“男生女相，生了副模糊性别的美貌才是怎么瞧，怎么打扮都好看的人。而面目温润的也大多与自身气质有关，从容优雅且又品行端方，他们适合做一名翩翩君子。”
　　“朕永远成不了君子。”李云晟笑了一声，“坐在朕这个位置的，从来不会有什么翩翩君子。”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陛下自然不需要成为君子，再说了，陛下又不喜欢这些。”邵珩道，她又抬目看了眼李云晟，忽然道，“陛下的眼睛是不是与母后有些相像？”
　　“是么。”李云晟道，“这个朕倒是真没注意过。”
　　邵珩凑上前仔细瞧着，“确实有些像，看来若真的是公主，像了陛下也无妨，陛下的这双眼睛长在陛下与母后脸上都如此漂亮。公主的话，说不定还能更像母后一些，母后面目清冷，容貌却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毕竟母后与曾经艳动京城的硕宁公主是亲姐妹。”
　　“也是。”邵珩轻叹，“偶尔听人如此提起，真想见见曾经硕宁公主的风姿。”
　　李云晟摇头，“幸好皇后不是男子。”
　　“怎么了。”邵珩疑惑。
　　李云晟笑道，“以貌取人，要不得。”
　　邵珩挑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是是是，皇后说的都是。”李云晟颇为得意，“看来还是朕的境界高一些，娶妻当娶贤。”
　　邵珩幽幽道，“那可真是委屈陛下啦。”
　　“不委屈，不委屈，看的长了也就顺眼了，何况还得再看上几十年呢。”
　　“陛下别在这与我浪费口舌了，趁着有时间，去看看几位妹妹吧。”邵珩道，“他们大多年纪还小，或许都还没经历过这样的离别。”
　　“皇后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就像朕与皇后已经七老八十，已经风雨一生了似的。”
　　邵珩道，“真正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一定呢。”
　　李云晟拒绝，“还是别了吧，都成老头子了还得祸害小姑娘，朕可不想如此招人不待见。”
　　“陛下说的也是。”
　　李云晟看着邵珩，“皇后，你不觉得你对朕的嫌弃表现的有些太明显了么？”
　　“彼此彼此。”
　　李云晟哼了一声，眼里却带着笑意，他故作严肃道，“朕生气了，朕要走了。”
　　邵珩笑了声，“慢走不送。”
　　李云晟当真说走便走了，他走后没多久，佩婷又端着药进来了，邵珩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的药，心想，这大概是这未知的三年里唯一确定足以值得庆幸的事了。她终于可以长时间不再喝这个药了。
　　真是苦的可以。邵珩吃着蜜饯，心想，或许三年后也可能不用再强迫自己喝下这种东西。
　　这三年里会发生点什么呢，邵珩看着转身离开的佩婷，轻轻地笑了。
　　父亲的心愿大概要落空了吧，他大概会很不高兴。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无法令邵鸢随军，而邵家可用的小辈似乎也没有了。
　　明明已经是顶尖的权势，父亲偏偏仍不满足，还想往上再踏一步，可哪里还有他落脚的地方。
　　何况将来大绥国祚绵延，父亲还能看到多远。
　　不过邵珩也不会否定父亲，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父亲想要的，恰恰是很多人不想看见的，包括邵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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