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王妃说的是，本王自然明白。”李云晟将总述拿在手里顿了顿道，“若是有个折中的法子，既有效地遏制这些人，又能以儆效尤，且将此时的核心告知天下就好了。”

　　“告知天下？”邵珩轻轻摩挲着食指思虑了一番道，“要不写成个传奇，排出一场戏来，当个故事演给旁人看，传播的广了自然能引起重视。”

　　李云晟点头，“这个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不公开的话这个法子是比较有用的，看来王妃也认同此时不能全部公之于众，不过排戏这法子王妃是怎么想到的。”

　　“林夫人喜欢这些，偶尔会叫些人来府中，这等事都要在我这边经一次手，钱财打理场地布置还要防着点人，因此略一想便想到了。”邵珩道，“现在的关键是怎么将此事告知父皇，让父皇不至于一怒一下把整个来龙去脉涉及人员全部抖落出去，到那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父皇现在身子也不好，这么大件事对他定也有不小的影响。要不……”李云晟顿了顿，看着邵珩略有些犹豫。

　　邵珩迎上李云晟的目光，或许是合作者的默契让她一眼便看出李云晟心中所想，邵珩当即提出不同意见，“王爷，此事若是留待将来，面临的还是一样的两难之境，我们哪有时间去平复这么多的人心，万一要是在此事里赵徽是那边的人，没能解决这件事，让四皇子依旧得意下去，太子那边始终不解决，父皇执意里太子为帝，将来定会是一番动荡，外敌未灭，朝堂倒先乱了，这其中的损失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平复？”

　　邵珩放缓了语气，温声道，“父皇待王爷一直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手软的，王爷。”

　　李云晟笑了笑，“王妃，本王这还没说出口呢，你便知晓了，不知道的，还因为本王与王妃如何恩爱，琴瑟相合般默契呢。”

　　邵珩接道，“默契是自然的，不然以后的这么多年说话做事都不到一个点上就算是志同道合也觉得乏味，王爷说是也不是？”

　　“嗯。”李云晟点头，“王妃这么一说，似乎此后的人生更加值得期待起来了。”

　　李云晟没出口的话是再等两年，既然名单上的没什么大的动作，如此的话，再过两年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既然现在知道这件事，想必无论是邵珩还是邵正参都早便派人暗地里看着，就算是有什么苗头也不会一点发现不了，从这两点来说，至少现在是平和无波的，如此的话，等他为帝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倒是也不迟。

　　无论如何，李昌算是个很好的父亲，邵珩说的他自然明白，可人总有不忍心的时候，虽然李昌是个帝王，却也是背负着整个大绥的病重老人。

　　“王爷想好如何做了么？”邵珩看着李云晟，“要不王爷再想想也不迟，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李云晟笑着摇摇头，“算了，就现在吧。”

　　邵珩应道，“好，那接下来的事便是如何将此物送到父皇手中，还得保证他不要一怒之下牵涉太多的人。”

　　李云晟目光落在盒子上盯了半晌，“交由母妃吧，她应当会很好的解决此事，至少比其他人出面要好一些。”

　　“母妃？”邵珩略一沉思，忆起李云晟刚刚说给她听的，本欲是打算安慰她的话点头道，“好。”

　　冯椒在言经殿外站了片刻，便看见柳遮小跑着出来了，“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嗯。”冯椒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对着身后跟着的婢子说，“东西给我，你们在外面候着。”

　　“是。”婢子们齐齐行礼道，其中一个婢子上前抱着怀里的盒子往前走，刚走两步便被柳遮迎了过来，“娘娘，让奴婢拿着吧。”

　　冯椒轻声道，“好。”说完便抬步上了前，柳遮抱着盒子紧跟其后。

　　李昌在内室坐着，听见人声抬起头来，“你又来看朕了，这回什么事。”

　　“给我吧。”冯椒回身接过盒子放到李昌面前，“你们都出去。”

　　柳遮当即领命欲往外走，内室还有好多不等李昌亲自发话不敢妄动的宦官婢女，李昌微微蹙眉，“行了，都出去，外面等着。”

　　琳琳琅琅好一堆宫婢这才列成队出了内室，冯椒也不客气，裙裾一摆便上了塌，与李昌相对而坐。

　　李昌做的随意，一条腿微微屈起，另一条隐在案下，是个舒适又放松的状态。

　　他抬手将盒子挪到自己手边，盒子的分量让他不禁开口道，“哟，还挺沉的，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一些与二十三年前有关的事。”

　　“二十三年前？”李昌的脸色微变，“你，知道了些什么？”

　　冯椒狐疑地看他一眼，“有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

　　“没有。”李昌笑了笑，微微调侃道，“钥匙拿来，朕瞧瞧里面装了什么值得你亲自大驾光临言经殿。”

　　“怎么，我来不得？”冯椒随手将钥匙扔到盒子上，“自己开吧，希望你能平平静静的看完，就像你曾经平平静静的看着姐姐走一样。”

　　李昌轻叹口气，“这里面应该不是闵淑的消息吧。”

　　“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随着啪嗒一声脆响，精致的锁头被打开，李昌掀开盖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这是？”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册子来，正准备看时，忽然又听得冯椒道，“慢慢看，可别着急，我可不想给你叫太医。”

　　“放心，朕不会激动地。”

　　越看越心惊，所幸李昌还记得要平平静静看完的承诺，不想再冯椒面前出丑示弱。勉强看完总述前几章即描述稳婆偷龙转凤之法的来龙去脉，李昌深深吸了口气放下册子。冯椒随手递给他一杯水，“喝吧。”

　　李昌结果一饮而尽，攥着杯子道，“云晟给你的？”

　　“管这么多做什么？”冯椒道，“它只要不是我编出来坑骗人的，怎么来的不重要。”

　　“不，很重要。”李昌放下杯子，面色缓了缓，“朕丝毫不知道的事，且在六十多年前发生的，如今却被人给翻了出来，朕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能量。”

　　“你觉得是我儿子？”冯椒道。

　　“不会是云晟，这么久远的且这几年没有一点苗头的事他是不会刻意去查的，而且做情报的，就这几年功夫不会如此严谨。”

　　“着什么急啊。”冯椒哼笑一声，“到底是哪些家，都有谁你这还没看呢，不止这个册子，下面厚厚的一摞全都是，你别不是不敢看了吧。”

　　李昌再次拿起册子，刚刚的一长串数字在没与人对号入座前仅仅是个数字，虽然知道会腥风血雨，看到后面的人名后，李昌才更觉难以置信。

　　居然有这么多格夙奸细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鼠蚁般潜伏在绥朝京城，甚至他自己的朝堂里，这让一向视格夙这些外族属国为肉中刺的中原帝王如何高兴地起来？

　　冯椒顺手又给李昌倒了杯水，接连四五杯下去，李昌总算是看完了整本总述，要不是时刻告诉自己平静淡然，李昌不知道自己能气成什么样子。他自然知道这是冯椒的激将法，却也一分不差的中了计。

　　“看完了？”

　　李昌长舒一口气，“嗯。”这一声同刚才与冯椒说的话比起来显得骤然苍老的很多，像是瞬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李昌显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他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扯出个放松的笑来，“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看完就好。”冯椒道，“那你还记得二十三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记得。”李昌看着冯椒，轻轻吐了口气，“证据太多，且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朕也没办法。”

　　冯椒眼里带了两分气，“是，你没办法，你连说一声喜欢姐姐的办法都没有！”

　　李昌无言，这是个提起来便要争执的事情，他不想吵架。自然，他也猜得到二十三年前一举切断格夙奸细与绥朝内部早便按插好的人联系的只能是闵淑。李昌将总述放到一边，拳头握了两握这才准备看下面堆积成山的证据。

　　看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月亮高悬的时候，李昌将盒子盖上在暖融烛光里看着冯椒，冯椒似乎比白天多了一些温柔，李昌的心也似乎平静了些。

　　“你一直都在这等着朕看完呐。”

　　冯椒未答，只是道，“你打算怎么办？”

　　“能杀的杀，不能杀的找法子敲打，什么都没做过的留一命也成，做了天下蛀虫的东西，也别活着浪费粮食了。”

　　“什么都没做过的太少了，你难道是想引起朝堂震荡不成？”

　　“再怎么也影响不到你，你着什么急，就算是天下倾覆，还有朕挡在后宫前面，死也先死朕，大概你还会高呼一声再没人拦着你了拎起个小包袱就去找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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