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路漫漫·下

作者: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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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流


      “起来。”被子被人猛地揭开,铁箍一样的手钳制住我的手腕提起来。
      勉力坐起,刺目的阳光如同无数根小针,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
      “走。”库洛洛彻底剥下了他的绅士面具,粗暴地把我扯下床。
      我赤着脚,蓬头垢面,踉踉跄跄地被他拖到楼下的厨房。
      厨房像被人洗劫过一般,所有的橱门都敞开着,瓶瓶罐罐全东倒西歪,玛琪提着一个垃圾袋,见到我后不快地皱起眉头,侧身从我身边走过。
      “昨晚我去拿生日礼物,”库洛洛终于恢复了冷静自持,“早上回来时,看到侠客坐在厨房的桌子上,把果酱、蜂蜜、糖,所有甜的食物和调料全吃了。”
      扶住旁边的长条桌,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的兽欲没有得到满足,只能通过食欲来发泄。”
      “啪!”我的头猛地歪到一边,左脸火烧火燎,怔住了。
      “侠客为什么会这么做,你自己不知道么。”他神色不变,冷冷地说。
      捂住脸颊,抬起头,尖叫,“你们都觉得我在勾引他,你们都觉得我咎由自取,那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做!我只是希望你们当中至少能有一个人对我友善一点,不要让我担惊受怕,随时都觉得自己会被你们杀掉!”
      “所以就该是侠客,别人都不行。”他无动于衷。
      “别人!别人!你们其他人有谁对我好好说过一句话!”
      “你有对谁好好说过一句话?”
      语塞,扭过头望向门外,“你叫他出来,让他自己说我有没有勾引过他!”
      “你还要利用他到什么时候,”他微微皱眉,“他临走前拜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有选择不去的机会么!”怒视他。

      尼尼微沙漠中,发现木船的地方,架设着一台高大的铁制机器。
      “侠客帮你准备的发电机,”他冷冰冰地说,忽然叹了口气,“我真替他们觉得不值。”
      完全没在意他说的话,直冲到机器前,急切地问:“好了吗,可以用了吗,要怎么用?”
      “木船上发现了死因不明的尸体,是么?”他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
      “是,怎么了?”耐住性子。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活人到了能量构成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会怎么样?”
      身体会死掉,意识却能保存下来,譬如我和薇薇,虽然也有可能魂飞魄散,彻底消失,这个问题早就想过,但是我愿意赌一次。抱住冰冷的铁制支架,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世界!我不要和这群人在一起!
      他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同意关于平行世界的猜测,但是,你怎么能肯定平行世界只有两个。”
      如同当头棒喝,怔在当场,如果存在无数的平行世界,我就算能侥幸存活,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穿越到什么更糟的地方,会不会一穿过去就碰上霸王龙,正好给它塞牙缝,或者遇见ET,被它们活体解剖。
      脑子里乱哄哄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顶撞他,“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的方法很多,你耗费了国家这么多人力物力就是为了玩自杀吗?”他突然变得声色俱厉,我一时也被吓住了。
      “有件东西一直忘了给你。”他的声音柔和下来,递给我一张卡片。
      心绪混乱,下意识接过。卡片上一张熟悉的脸对我微笑着,是身份证,是我的身份证,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张快乐的笑着的照片,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
      “十字街十三号。”读出上面的字。
      “就是你住的地方,你的家。”
      沉默着拒绝,这里没有我的家。
      “从哪里来的不重要,现在你是亚述国的公民了,享有亚述国公民的一切权利,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做自己想做的事。”
      傻傻的站着,不再是旅团的囚徒了,自由了,就这么简单?
      “库洛洛,”在我冒险穿越回家前还有一个问题,“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是我,又不是我,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是飞坦画得,我派侠客去把他换回来。”他停顿了片刻。
      “飞,他画得吗?他要什么时候回来?”抬起头,张开嘴,愣愣地望着他,巨大的幸福感击中了我,求生的欲望在心中疯狂孳生。
      “昨天晚上我去拿生日礼物的,有兴趣看一下么?”他回避了这个问题,牵住我的手,“依娜,这个世界就没有你留恋的么?”
      痴痴看着身份证,任由他拖着走,有,当然有,你也知道。

      “怎么会……”看到挂在墙上的画时,惊呆了。
      “依娜知道自己对西索的感情吗?”他冷不丁问我。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走近,爱惜地抚摸着画框,“我只要知道谁是我的开始和结束就可以了。”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幅画?”
      “我在你的钱包里看到了这幅画的照片和编号,很走运,居然找到了,生日快乐。”他退后几步,端详着画。
      “昨天不是我的生日,”每次看到这幅画都会觉得难过,真的是因为西索么,“不过无所谓了,谢谢你,库洛洛。”
      “昨天没来得及细看,这副画太阴沉,我后悔送给你了。”他皱着眉头凝视着画。
      “后悔也没用,而且,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有些汗颜,“其实,我都不懂这幅画。”
      暗沉沉的走廊里,斑驳油腻的墙壁,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丑举着蜡烛在照墙上的镜子,忧郁的目光,凄凉的微笑,脸上脱落的油彩,褪色的小丑服,都向观者传达出失意和落魄。左侧远处的背景是揭开的帷幕一角,依稀可以看到舞台上灯火辉煌。
      “《幕后的小丑》是巴勃罗最有争议的一幅画,他嗜画小丑,一生以小丑为模特作画七十一幅,均是用对比鲜明的色调表现感情的暴烈冲动以及内心的绝望挣扎,而且喜欢故意歪曲人的形象来嘲笑经典的人体比例准则。只有这幅画,完全沿袭了古典画风,所以很多人认为是赝品,才会卖得相当便宜。”他入神地看着画,旁若无人,娓娓道来,“不过我觉得是真品,他的画暗部都是多层薄涂,显得尤其深邃,亮部则用厚涂和画刀堆色法,造成厚重的体量感,这些都完全符合。而且它出现的时候,正好是画家深爱的情人离他而去的那一年,巴勃罗一生孤僻乖张仇恨社会,这个时候,大概也倦于对抗传统了。”
      “库洛洛,”我轻声把他从画中唤回来,举起身份证,指着上面画出来的照片,“这是你画得吧?”
      他一怔,探询地望着我。
      低下头,用指尖描画证件上欢笑着的少女,“飞,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识字不多,不喜欢看都是字的书,除了听我唱歌对什么音乐都没兴趣,更不会画画,”停住,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他是个简单的人,想我的时候,就会用剑划自己的手臂,而不会画画,”抬起头,用尽全身气力对他微笑着,“我知道,你是希望我活下去,希望我留下来,因为我还有用,是不是?”

      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我,“依娜,侠客临走的时候,他问,娜娜会恨我么。”
      垂下头,无言以对。
      看到我的反应,他把脸转开,悠悠地说:“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十一岁,刚勒死一个食品店老板,坐在他的尸体旁边,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着糖。看到我时,他问我,我在书上看到,甜食可以刺激人体产生多巴胺,制造出欣快的感觉,也就是常说的幸福感,我吃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到幸福。”
      “他是疯子。”我喃喃低语。
      “一点不错,我们谁又不是呢,”他慢慢说,“你没发觉么,侠客他是没有味觉的。”
      吃了一惊,“那他喜欢甜食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忧伤地微笑着,“他只是幻想着自己感觉到甜,感觉到幸福。一直以来,他吃什么都如同嚼蜡,甜、幸福,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音节。可是有一天他听见了你的歌声,一脸憧憬地对我说,这个女孩的声音,好甜。所以,我才要杀了你。”他苦笑,“其实我应该在飞坦回来前杀掉你。”
      “库洛洛,动手吧,”背对着他,额头抵在冰凉的画上,“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会是个活泼善良的女孩,像薇薇那样。可是,库洛洛,你知道么,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你想活下去,”一双手轻轻扶住我的肩,“这是我们从一出生就徒劳地努力挣扎的目标,值不值,大概只有面对死亡的一刻才知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派克、库晔,他们一个个离开我。现在的我已经老了,只希望我的团员能得到他们从未得到却理应得到的生活。”
      抬起头,让泪水干涸在眼中,“库洛洛,我会留下来尽力帮你,事情结束后,你可以放飞坦和我走么?”
      身后人轻叹,“如果大家都能活到那个时候。”
      悚然而惊。

      她推开厨房的窗户,库洛洛坐在远处的长廊上看书,斯文淡定的神气一如继往。
      我随手在篮子里拿起一个鸡蛋,“觉得走不进去吗?”
      她关上窗,开始用念线削土豆皮。
      “是啊,他静下来就会给人一种自得其乐的感觉,让女人觉得自己要是硬挤进去,会很多余。其实还是个很自闭的男人呵,就象这个鸡蛋。”
      “我没兴趣和你谈这些无聊的话题。”圆圆的土豆在她手里变成丁纷纷落下。
      “呀,玛琪,你真是一台多功能食品加工机。”敲开蛋壳,微微倾斜,倒出蛋清,把蛋黄和壳一起丢掉,“我改变主意了,不做土豆饼,改做炒鲜奶吧。耶,你生气了,要不饭后运动就来一场华丽丽的决斗好了。”
      她重重地把装满土豆丁的盆放在桌上,不满地瞥了垃圾桶里的蛋黄一眼,从冰箱里取出盒装鲜奶。
      “哎呀,玛琪,你就是这个闷骚的性子,才搞不定库洛洛撒~~~”我肆无忌惮地调笑着,又敲开一个鸡蛋,“要切火腿丁哦。”
      她劈手把我准备丢掉的蛋黄抢过来,和土豆丁一起放在旁边,“猎人协会那里有消息过来。”
      “哦?”取出一块火腿。
      “哈里王子在他们手里。”
      火腿啪地掉在桌上。
      她拾起火腿,分割成丁,“团长早知道了,因为那天飞坦回来时身上没有杀气。他不会追究飞坦责任的,协会也愿意和平解决,不过……”
      “不过什么?”不详的预感。
      “协会要求我们接哈里王子回来继任国王,拥有大臣任免权和法律豁免权,作为交换条件,团长可以终身任职总理,权力仅次于国王,”她停下手,看了我一眼,“而且协会希望你成为哈里的王妃,不过你可以继续保留现在的职务。”
      把鲜奶倒进盆子,勉强笑着,“玛琪,下次见面你要对我行屈膝礼了,库洛洛同意么?”摩亚迪王族的传统是妻子必须为丈夫殉葬,他们是想要我当新国王的人身保险。
      “团长还在考虑。”她伸手过来扶住我手里不稳的盆。
      库洛洛是想打仗的吧,死多点人,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流星街的人移民过来,迟迟不作决定是因为和流星街的谈判结果没有出来。

      “娜娜,你一个人么?”艾薇儿向我身后张望着。
      “放心,现在库洛洛不会派人监视我了,”拉她坐下,“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偷跑回来?服务员,请给我两杯咖啡。”接到她电话时吓了一跳。
      她坐在我对面,不安地绞着咖啡馆的桌布。
      “有什么事不能和你家团长好好说,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是想他了?”她憔悴了许多,不像过去那么大大咧咧的,相反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个皮球滚过来,她弯腰捡起球,蹲下来,“叫什么名字,不说不给你球哦~~~”
      追来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站住,“彼得……”
      “彼得亲姐姐一下吧,亲了姐姐就把球还给你。”她歪过头,指着自己的脸,淘气地笑着。
      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踌躇着,忽然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下,抢过球一溜烟跑了。
      她坐回座位,恢复了犹豫的神气,“娜娜,喜欢小孩子么,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咖啡,随手一指缠绕在窗棂上开着簇簇小花的爬藤,“不是所有的花谢掉后都会结果,虽然,为自己喜欢的人生个孩子,可能是所有女人的理想了。”
      “为什么,”她低头搅着咖啡,“孩子真有那么好吗?”
      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爱一个人会贪心地想占有他的全部,他生命的每一个阶段,可是认识他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他的童年。生个和他一样的小宝宝,看着小小的他成长,就像站在旁边看着他长大。”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涩涩的。
      她低头思索着,终于抬起头,“娜娜,你说得对,他的童年是在流星街度过的,可是我会保护他的孩子,不会和他一样。”
      嘡啷,咖啡杯落在地上,滚烫的咖啡全翻在裙上,恍然不觉,“是库洛洛的,是库洛洛的,是他的,是不是!”
      她吓坏了,离开座位探身过来,慌慌张张拉起我的裙子,“没事吧,烫着了吗?”
      “快说,是库洛洛的!”啪地打开她的手。
      她蹲在我身边,嚅嚅低语,“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库洛洛,又和别人……”她的声音忽然又坚定起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虽然那天我们只是一时冲动,但是我不后悔,我想要这个孩子,娜娜,我们一起逃走吧,离开这里……”
      按在她的肩上,对赶来的服务员道歉,“对不起,我朋友忽然晕过去了,你们这里有空房间让她休息一下么?”
      就像被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忽然捅了一刀,猝不及防,无法避让,且一刀就被刺中了要害。

      库洛洛走进房间的时候,我丝毫不意外。
      “我知道你会怪我用你做诱饵,不过艾薇儿一声不吭就离开流星街,我想知道原因。”他坐在床沿,关切地俯身看着昏睡的薇薇。
      “她怀孕了,是他的。”很是奇怪,我已经不难过了,只是觉得深深的厌倦。
      他影沉沉的黑眼睛扫过我,“依娜,别担心。”
      “不要!”这声尖叫耗尽了我全身的气力,倚在墙上,“库洛洛,放她和飞坦走吧,他们的能力都无足轻重,我留下来就够了。”
      “你不想问问飞坦的意见么?”他走过来。
      “飞坦,他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无所谓,随便生出什么来,我们都一样养,惨淡地笑着,“如果我、薇薇、飞坦、侠客都出生在我以前的世界,我们四个是住在一条街上的邻居,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她和飞坦,我和侠客,会是很完美的两对。库洛洛,当初你也是这么想得吧。”
      承认吧,连库洛洛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不合适,一样的阴郁偏执敏感易怒,沉默,赌气,争吵,没完没了的互相伤害,相爱容易相处难。
      飞,你需要的是阳光,如今的我却给不了,是我自己不够好。

      他的身影笼罩住我,向我伸出手。
      扭过头拒绝,“侠客的故事告诉我,永远不要离男人太近。”
      他收回手,微微笑着,“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超越性别了呢。我会让玛琪照顾艾薇儿,飞坦那边,可以等流星街的事结束后再告诉他么?”
      “你看着办吧,”讨厌思考问题,却不得不做,“后天的联合国大会,让我去吧,如果可以得到几个大国的承认,我们就可以和猎人协会讨价还价,也不用打仗了。”
      “那就不打仗吧。”他的口气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
      “你同意了?”难以置信,原以为他铁了心要减少亚述国的人口。
      “我们是念能力者,不是普通人。我们没义务爱这个平庸的世界,保护它只是因为我们寄生在这里。”他抱起昏睡的薇薇,“我试试看能不能直接联系到尼特罗,如果他肯保障你的安全,你和玛琪就出发。”

      茫然跟在库洛洛身后,千头万绪,不知何去何从。
      亚述是你的国,这里是你的家,库洛洛黑如点漆的眼睛含着笑。骗人!他在哪里,哪里才会是我的家我的国我的天堂我的地狱。我只是一只残缺畸形的杯子,没有另一个人,我始终什么都不是。
      生存和生活的区别是什么,凯特严厉的声音。生存是有饭吃有水喝,生活就是有他。
      “在长长的一生里,为什么,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
      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走在前面的人低吟着,并不回头。
      冷笑了一声,“库洛洛,你是在同情我还是奚落我?”
      他清冷的声音传来,“大部分人受的罪,尤其是感情上的,都是活该。他们喜欢无限放大自己的悲伤和不如意,在伤害自己中找到乐趣。”

      厨房弥漫着各种食物热烘烘的气味,中人欲呕,拉开橱柜,酒整整齐齐地排好着,顺手抽出一瓶,敲开盖子。
      雪白细腻的气泡欢快地涌出来,顺着手腕流进袖子,湿湿粘粘,我讨厌双穿,在这场穿越的闹剧中,她是苦尽甘来的女主角,我却是倒霉的女配角,只比炮灰甲乙丙丁稍好一点。
      厨房的门推开,玛琪快步走进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瓶,“你浪费的食物还不够多么,这是团长招待客人的酒,不许偷喝。”她大声地呵斥我,找出软木塞塞好酒,放进冰箱,“新买的床来了,你想睡靠窗还是靠墙?”那个晚上以后,我一直睡玛琪的床,她睡沙发。
      我耸耸肩,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厨房的长桌上,“靠墙吧,安全点。玛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以前我对你的态度那么恶劣。
      她漂亮的眼睛转向我,冷若冰霜,“因为飞坦。”
      扯动嘴角,拉出个笑容,“你们都讨厌我,不是么?”背过身,指尖一下下叩着窗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打开盖。嘿,不用魅惑的能力,原来根本不会有人爱我。”
      “为什么要别人爱你,你不能爱别人吗!”她的音调里带着厌烦。
      低头抠着窗台上的石灰,我爱他,但是更爱自己,所以我的爱情是自私的虚假的,回头,“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就远远地离开,不会留在这里讨你们嫌了。”
      她怔怔望着窗外的夕阳,“你和团长都喜欢说等事情结束后,可是我觉得这次好像没法结束了。”

      傍晚时分来到飞行点,落日在天际只余一抹嫣红,天光微阴,周围的街景,让人有隔世的恍然。蓦然想到玛琪的直觉素来很准,这片沙漠,今生也许是最后一次立足其上,一念至此,对这异乡,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信长的嗓子又发出咕咕的声音,“咳,吐!”一口浓痰飞往路边,准确地击倒一株可怜的小草。
      嫌恶地皱起眉头,“信长,注意一点,这次我们出去是代表着亚述国的形象。”
      “老子的事,不要你这个死丫头管。”他摇摇摆摆地走在旁边。
      出发前库洛洛是建议让玛琪陪同的,但被我拒绝了,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能和喜欢的人多厮守一刻也是好的,不过现在真是后悔得要命。

      信长在宾馆的房间里转悠着,左摸摸右看看,我忍住没有发作,等下要叫服务员来把他碰过的东西都扔掉。
      “死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他不快地停在我面前。
      “你个老山羊管我啊!”总觉得他的流氓眼和山羊须相映成恶,不由自主就叫了出来。
      脖子一凉,他的刀已经架在我颈上了。
      “信长,你是不是又用劣质猪油擦你的刀了,一股子臭猪肉味。”
      他的山羊胡子气的直抖,却不能杀我,铮的一声,刀又回鞘。
      “哎哟!”捂住肩,蹲了下去,左肩现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惊奇地举起自己的刀,“难道老子的刀气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傻逼。”嘟哝了一句,冲进洗手间,顺手反锁上门。
      “死丫头,你刚才骂老子什么!”老山羊在外面把门捶得震天响。
      身上此起彼伏的出现伤口,这个时间,侠客应该已经到流星街了,那飞坦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伏击了,还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摸出手机,又发狠远远地丢到一边。

      推开门时,信长仍然站在门外,好奇地打量着我,“死丫头,你怎么全身是血?”
      “出去,我要换衣服。”厌恶地白了他一眼。
      他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一摔门,总算离开了我的房间。
      打开衣柜,随手拉了套衣服,回去要请教下同是特质系的库洛洛,有没有办法摆脱这种能力,我不要和别人的男人扯上关系!

      半夜时分,手机铃声响起,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
      “依,你那里看得到月亮么?”是库洛洛,却又和他平素冷静自持的声音截然不同。
      月初的纤月,弯弯的一钩苍白,像冬天玻璃窗上结得霜花,薄薄的光照在床前地上。
      “嗯。”从听到他声音起就在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问他飞坦受伤的事。
      对面是空无一物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我正在疑惑他是不是早已挂断,忽又听到他极轻的声音,“我很担心你。”嘟的一声轻响,那头电话断了。
      犹自举着手机,莫名的惆怅如初雪般飘落心头,这是梦么。

      天刚亮,就有人一脚踹开房门闯进来。
      “信长,你他妈的想干嘛!”我跳出被子,同时亮出鞭子,老山羊一早拖着一个女人进我房间想干什么。
      “快换上。”他劈手把一团衣服摔在我脸上,迅速把那昏迷的女人摆成躲在床后的样子。
      我也感觉到了,有七八个,不,是九个念能力者呈合围势在向这靠近,手一挥,在房间四角洒上野钢花。
      “死丫头,还不快滚!”老山羊背对着我低吼,弓着腰,手按在刀鞘上,蓄势待发。
      醒悟过来,立刻换上女服务员的制服,忍不住问了一句,“信长,为什么?”明明我们是互相憎恶的。
      “什么为什么,”他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老子不怕死,就是不想白白活过。”然后咆哮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死丫头,你要是敢死,老子砍了你!”

      低头推着餐车贴墙前行,天,我的绝能不能骗过这群如狼似虎的赏金猎人啊。
      “啊——”身后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然后是信长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卷来。
      模仿前面的服务员软倒在地上,看到几个黑影迅速掠过,不敢站起来,匍匐爬向楼梯。
      忽然前面出现一个强大无匹的念能力者,我保持着爬行的姿势僵住,尼特罗,你个老王八蛋,出卖我们!
      “小狐狸!”脖子一紧,被人揪着衣领提起来,一张胡须满面的脸凑过来,“太好了,我还担心来不及了呢。”
      “金!”绝处逢生的惊喜让我都快哭出来了,紧紧拉住他的手回头就跑,“快点救救信长!”
      他跟着我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信长?是幻影旅团的信长?”
      “对啊,”急得直跺脚,“快啊,要来不及了!”
      他把我扯回来,“我不能去救他。”
      “为什么?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他们是猎人协会的人,你可以阻止他们的!”急切地指着信长的方向,这么远都可以感觉到各股混杂的念力激烈地碰撞着。
      “小狐狸,幻影旅团是S级通缉犯,我为什么要救他,尼特罗是派我来保护你去会场的,我们走吧。”他居然真的就想把我拉走。
      “那你们也应该把他活捉后再判决啊!”双手用力拽着他。
      “判决早就下来了,S级通缉犯见到者格杀勿论。”他纹丝不动。
      呆住了,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对,他是通缉犯,他是坏人,他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他随地吐痰言行粗鲁,他长相猥琐性格臭屁,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杀掉了一个无辜的女服务员,直愣愣地望着他,“金,坏人就该死了么?”
      “是,这是作恶应得的惩罚。”他沉着地回答,在我询问的目光下毫不畏缩。
      放开他的手,“走吧。”信长的任务完成了,下面是我的。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善恶的标准由谁制订,惩罚的资格由谁赋予。

      “这个蒙眼的女人是什么?”站在联合国的会场前。
      “正义女神忒弥斯,”见我终于开口和他说话,金赶紧凑过来,“她蒙着眼睛是因为……”
      “是因为所有的神灵都是瞎子,”昂起头,“金,你看到她举的天平了么,天平的左边是权势,右边是金钱,你看到她拿的剑了么,那是她为你们服务的工具。”
      “小狐狸,”他偷看我的表情,“因为我不肯救那个通缉犯,你生气了么?”
      “怎么会,那是他应得的惩罚,”绕过巨大的雕像,嘲笑着他,“金,你也会怀疑自己的行为么?”
      你们是正义圈养的一群狗。

      解开胸前的第一粒纽扣,从额前拉下一缕长发,用指甲刮过,拉出一个弧度。
      推开门,等每个人的视线都转到我身上,环视全场,嫣然微笑,轻盈地走进大厅,“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些小麻烦,耽搁了。”

      “小狐狸,怎么样?”金一直等在门口,看到我出来,立刻挡在面前。
      推开他,“你回去告诉尼特罗,如果他不想引起国际纠纷,就把幻影旅团的通缉令给撤了。”冷冰冰地看向他,“亚述国虽然是个小国家,也有自己的尊严,绝不会容许你们私自裁决我国的公民。”走过他的身边,“回国后我会把抗议书递交给贵协会。”
      一走出会场建筑就开始狂奔,来不及了,虽然已经来不及了。
      旅馆门口黑压压围着一大群人,警笛刺耳的叫个不停,十余个警察拦在前面。
      蹲在三楼窗台上,俯视屋里忙乱的警察,“请大家都出去。”
      走到支离破碎的尸体前,一条深深的伤口拉过他的左眼,剩下的一只右眼还恶狠狠地瞪着天花板。
      信长,你死得真难看,山羊胡子都糊在脸上了,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他脸上。在墙角找到了他的半条右臂,踩住,用力拔下他手里的刀,插回刀鞘。
      把一颗食人花的种子丢在他身上,看着贪婪的花朵吞噬地上的血肉。
      一直一直明白,他们是恶人,一直一直坚信,恶人要被惩罚。
      可是,在这一刻,我曾经秉持的道德轰然倒塌。

      拨通电话,遥远的世界彼端传来库洛洛温柔的声音,“娜娜,你一切都好么,什么时候回来,任务不重要,不要太勉强了。”
      “任务完成了,信长死了,我马上带他的刀回来。”本是为避开薇薇和飞坦才出来的,这一刻却恨不能两胁生翅飞回他身边。对金说那番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拽,很牛,很嚣张,可是现在和一株发出咕噜声进食的食人花一起待在溅满鲜血的房间里,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激愤是如此的幼稚和无力。
      “团长,请让我加入旅团吧。”
      我不要再思考正邪善恶是非对错,大众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很难吻合,我们人类为了各自生存不得不每时每刻侵占他人利益,善与恶在生与死面前恐怕是微不足道的。

      “娜娜先回来再说,外面太危险了,旅团永远是欢迎你的。”他温言安慰我。
      “团长,”终于还是问了,“流星街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彼端长时间沉默着,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里有些异样,“昨晚流星街三个区的首领和□□联手攻击飞坦他们,小滴、富兰克林和侠客先安全撤离了,断后的芬克斯和剥落裂夫战死,飞坦没事。”
      “怎么会这样……”紧紧抓住手机,旅团已经很脆弱了,经不起这样一而再的折损,“团长……”叫了他一声,无言以对,安慰鼓励的话在他面前都像笑话。
      也许,我们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强,他眉间淡淡的倦色。旅团、亚述国、流星街,还有老是闹别扭的我,对你来说是太沉重的负担了。你毕竟只是人,不是全能的神,昨晚打电话过来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虽然我不在你的身边,但我愿意听,即使只是陪你一起沉默。
      “团长,薇薇和孩子还好么?”努力找了个不相干的话题,不舍挂断电话,虽然还没正式被你们接纳,但是想叫你团长,今后请让我追随你,陪伴你。
      对面又是一阵让人心悸的沉默,“飞坦从□□头目的身上搜出一份材料,上面有旅团每个成员的详细念能力说明。”
      冷汗流了下来,是我当年卖给尼特罗换除念珠的,隔了那么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浮上来,艰难地开口,“团长,那是……”
      “已经查清了,是艾薇儿出卖的旅团,”他迅速打断我,冰冷的声音锐利如刀,“袭击是在她脱逃后发生的,她了解所有团员的念能力,而且那份材料上唯独没有她的介绍。她背叛了旅团,就该受到惩罚。”
      “不是她,是我把旅团的资料出卖给尼特罗的!你明明知道……”惊得浑身发抖。
      “不可能,你是不可能知道我们能力的,除非,是飞坦告诉你的。”
      “不是!”流出的冷汗立刻被吹干,“不是他!”可你是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给我身份证的时候,你说过从哪里来的不重要。
      “旅团的人不能白白牺牲,”他的声音里没有犹疑,“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为了平息团员的猜忌和愤怒,就要把无辜的薇薇作为牺牲品么!
      “团长,求求你,先不要动手,我马上回来,我能够证明。”哀求着。
      “娜娜,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他长叹一声,挂断电话。

      一口气冲到最近的橄榄山飞行点,送出猎人证,只求换一次到蛾摩拉的直达。
      在飞艇上一遍遍拨着库洛洛的电话,没有人接。
      绝望中拨通了熟悉的号码,“西索,是我……”哽咽不能语。
      “小依依怎么了~~~♦”他漫不经心的声音。
      “库洛洛要杀薇薇,你有没有旅团其他人的电话?”不能哭,飞坦离开的那个清晨,我向自己保证过不再哭泣。
      他立刻报出了一串号码,我一一记下,没等道谢,他已经挂断了。

      “玛琪,求求你相信……”第一个就打给她。
      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了。

      “小滴,你要相信薇薇,不是她出卖的旅团,求求你,让库洛洛不要伤害她。”
      “团长说是她,肯定就是她,出卖同伴的当然要死。”又是冷酷的挂断声。

      “侠客,”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来求他,“旅团的资料是我以前卖给尼特罗的,不是薇薇。求求你,让库洛洛放过她吧。”
      “娜娜,你好好想想,如果确实是你,团长该拿你怎么办,饶你是不能的,杀你,别说飞坦,我也……”他停顿了下,“而且,我们需要你的能力,薇薇却是不要紧的,你就当是为了旅团吧。”
      哗啦,把手机重重摔在飞艇的地板上,居然天真地认为你们只是出于无奈才生活在黑夜中,其实你们根本就是为了夜而活的。

      冲过大厅,无视库洛洛、侠客、小滴和富兰克林,一脚踢开门,幽暗的地下室,他倚在墙角,和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
      艾薇儿俯卧在石地上,手腕和脚踝光秃秃的,切面整齐,被缝合过,听见声音,她费力地抬起头。
      抢上前去抱起她,怒视墙角的人,飞坦,你好狠!
      她焦急地望着我,嘴徒劳地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用断臂指向他的方向,然后拼命摇头。
      我知道,你说你不怪他,你一直都是个傻女孩,带着满满的爱穿越到这个凉薄的世界,无论被怎么伤害,都不会恨别人。你真心实意地把我当作朋友,两次求我和你一起逃走,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现在就会好好的待在环形山,还有我和小小的飞坦。
      抱起她就跑向门外,只有三十秒盾的时间,也许这次天上的神灵会睁开眼睛垂怜我们,你是穿越的女主,你说过主角无敌,不是么。
      “啊——”抱着她一起摔倒在门口,双膝剧痛,鲜血长流,“飞坦你!”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石南草长鞭向他卷了过去,你能自残来阻止我,我也可以杀你。
      鞭子在空中画了条长长的弧线,连着我的左手落在地上。
      “飞坦,你疯了吗!”居然可以砍掉自己的一只手!迅速治愈伤口,不想和你动手,我只要带她走。“不要!”再次跌倒,怀里的人脱手而出,他居然又一剑穿透自己的右脚。
      “你想怎么样啊!”忍无可忍,大声对着他尖叫,无比后悔自己选择的这个能力。三十秒的时间如此短暂,我连地下室的门都没走到。
      同样的伤,我疼得爬都爬不起来,他却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她背叛了旅团,害死了芬克斯和剥落列夫,你还是要救她?”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声音沙哑含混,剑尖斜斜横在她颈上。
      “不要!她没有背叛旅团,是……”是我把你们的资料卖给猎人协会的,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她,她水汪汪的眼睛含着千言万语,落在飞坦的脸上,我在做什么啊!为她求情,让你们双宿双飞,自己背下旅团的仇恨,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崇高伟大了。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斜睨着我,手腕一沉,她的咽喉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渗出血来。
      “不要,飞!”谁都可以杀她,只有你不可以,“求求你,不要杀她,求求你。”只会一遍遍机械地哀求着。
      慢慢的膝行过去。求求你,求求你,我求过库洛洛,求过玛琪,求过小滴,求过侠客,这半天里,我说过多少次求求你了。讨厌自己如此卑贱的恳求别人,却还是要乞求着你们的施舍。也想说,只要这次可以活下去,下次我就要千百倍的还给你们,可是我做不到。
      我想回家,飞,带我回环形山好不好。
      “你为了她。”他停下,咬紧牙关,转过脸,不再看我。
      “不是!我不是为了她求你,是为了我自己,飞……” 垂下头看着他的剑尖,我知道你这么骄傲的人,看不得现在我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样子,可是我又能怎么样。
      飞,为什么,我一次次逃开你,却又一次次被颠沛的命运推回来。你明白么,我只有远离你,只有在别人的身边,才能安静的爱你,你才不会伤害我,不会打碎我脆弱的爱情。这一点点千疮百孔的爱情,是被我放在水晶瓶里,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要留作一辈子念想的。
      即便是现在,我焦急地五内俱焚,却无法亲口对你说出,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怀得是你的孩子!
      纤薄的剑尖微微一颤,从她颈上缓缓抬起。
      屏声息气,我懂,你恨我,气我,冷待我,伤害我,可还是看不得我难过。

      剑蓦然一沉,她的头滚到我面前,颈上的贝壳项链叮地落在地上,迅速被血淹没。
      张开嘴,像在梦境里一般,叫不出来,动不了。
      她的头落地的一瞬间,我听到一声轻响,我和他之间绷得紧紧的弦终于断了。
      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视线顺着剑刃移上去,库洛洛修长优雅的手按在他的手上,又慢慢移开。他紧握着剑柄,手攥得发白,怔怔地看向自己淋漓的剑尖。
      扶着地慢慢站起来,手一翻,重重地抽过去,布满倒刺的石南草长鞭在他肩上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偏过头,一声不吭。
      “库洛洛•鲁西鲁。”转头看向他旁边的刽子手。
      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库洛洛的脸白得像墙上的石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风吹过稻田,低伏的稻谷下黑黝黝的水光一闪,转瞬消失。
      他抬起手制止了一边的富兰克林和小滴。
      千回百转,紧握着手里的鞭子,抬不起来。
      当着剩下的旅团成员的面,为什么我没有勇气说出来,你们的资料是我卖给猎人协会的,因为我不敢,因为我还对飞坦抱有肮脏的幻想。
      我凭什么恨你,你帮我把所有的罪都担了下来,为什么我还会如此刻骨的恨你!

      “你走罢。”他忽然低声说。
      一怔,不明所以。
      “嗯哼,我来带我的小依依走,谁有意见么~~~♠”
      望向声源,一个高大的身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双手玩弄着一叠扑克牌。
      “西索,”小声说,觉得胸前凉凉的,衣襟全湿了,摸了下脸颊,原来我已经流泪很久了,“西索。”无意识地又叫了一声,为什么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忽然痛哭出声。
      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在我眼前从清晰到模糊,感觉到自己被一古脑地搂在熟悉的怀抱里,“薇薇,薇薇在那里……”揉着眼睛,想看清她,却越揉越模糊。
      “我们带薇薇一起走。”他哄着我,一个圆圆的东西放在我怀里。
      搂紧她的头,他抱着我俩一起走出黑暗。

      “依依,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他放下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薇薇的头颅失手落下,慢慢跪倒在灼热的沙漠里,“求你,不要走……”紧紧攥住他的双手,把脸埋在他的手心,使出全身气力遏制自己胸口的哽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走到这一步?
      我没有野心要改变命运的轨道,我没有贪心要阅尽猎人的帅哥。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挣扎着活下去。
      我不是好人,我自私自利虚伪胆小,可我也不该是坏人,我不想害死薇薇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想死,不想失去飞坦。
      可我永远失去了他,我害死了他和薇薇的孩子,即使奇迹出现,他能原谅我,我也无颜再留在他身边。
      西索的手,宽厚温暖,承接着我流不完的泪水。
      “依依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他蹲下身,托起我的下巴,温柔地抹干净我涕泪纵横的脸,晴朗的蓝眼睛里夹杂一点蒙蒙的灰,是我没法看穿的天空的颜色,“依依,你喜欢的是谁,你要去哪里,你想要什么?”
      我喜欢飞坦,我要回家,我想要幸福。无论问我多少次,答案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这些都与你无干。
      只要说个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谎,你就会留下么,可我再也说不出来了。眼泪成串地滑落,我喜欢你稳定有力的手,我懂得你藏在小丑面具后的孤单和骄傲,我迷恋你说命运的红线在你手中时睥睨神灵的狂妄。我依赖着你,就像藤蔓缠绕着大树,在你身上汲取着生存的力量。
      可是,我不爱你。我曾经以为没有爱情,两个人也能在寒冷的世界一起生存。我错了,我伤害了太多人,今天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
      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放开他,看着他再一次的离开我。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履轻捷,愈行愈远,忽然像个少年般吹起了悠扬的口哨,熟悉的旋律消散在风中。

      猎人考试时,推开门,轻声问门外等我的人一句,你的人生能不能带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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