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马甲掉了之后

　　周嘉然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等他到家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睡下了。

　　周嘉然长吁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洗澡的时候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幸好都是衣服能够遮住的地方，看不出来。

　　等忙活完，他又刷了会题，当时针缓缓滑过“1”的时候他才搁下了笔，关灯上床准备睡觉。

　　周嘉然平静地躺在床上，却觉得室内比平时还要亮点。一道细小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了他书桌上的相框上，也给本来已经重归黑暗的空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眼睛如在泉水中浸过，黑白分明。
　　彼时他的下眼睑还没有那块月牙疤痕。

　　男孩身后是他的爸爸和妈妈，两人神情温柔，眼里满是对男孩的疼爱。
　　这是周嘉然小时候的照片。

　　周嘉然翻了个身，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户边，发现是旁边那家不知何时搬来了新住户。

　　周嘉然住的是高档学区房，这里的房租一般人承受不起，这套房子还是他父母当年考虑到他以后的学习早早购置下来的。
　　对面的房子已经空了许久，这会居然搬进了新住户。

　　——

　　陆时涧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顺手想从冰箱里拿瓶冰可乐，结果一开冰箱，除了矿泉水就是鲜牛奶……
　　在瞥见冰箱门上的便利贴之后，陆时涧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年轻人饮料喝多了容易得糖尿病，晚上要多喝牛奶才能长个儿。给你留了宵夜在微波炉里，吃的时候自己热一下。
　　莎莉留”

　　陆时涧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撕下心形便利贴，揉了揉扔进旁边的垃圾筐里。
　　莎莉是从小跟着他的保姆，在国外待了两三年就给自己起了个洋气的英文名，年近半百，却有着一颗少女情怀……

　　长个儿？
　　他都快一米九了，再长就可以去入选国家篮球队了。

　　陆时涧没有像他和陶涵说的那样，一回来就打游戏，而是拿出了数理化试卷在那拼命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爸和他妈的婚姻关系就岌岌可危，两人眼里除了事业，就没有他这个儿子。偶尔闲下来回家看看他，就是检查他的成绩单，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夸他聪明。

　　为了立起这个聪明的人设，陆时涧开始不在人前学习，而在背地里偷偷啃书。久而久之，身边的人渐渐认为，他是个平时不学习，考试也能考第一的学霸。
　　这是陆时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手机兀自震了震。
　　【知识分子康康】：陆爷，新学校咋样啊？

　　来人是陆时涧以前在A中的朋友，叫丁知康，平时看起来油腔滑调的，但为人还算仗义。陆时涧转学那事，他最打抱不平。

　　见陆时涧没回，丁知康继续发消息。

　　【知识分子康康】：今儿我见着罗北那小子了，整个人嚣张得不行。
　　【知识分子康康】：他知道我跟你玩，故意说话让我听见，我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他。
　　【知识分子康康】：不是，我实在没明白。陆爷你又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包子，怎么就替他这小子背了黑锅？

　　陆时涧迅速打了几个字。
　　【不是本人】：他说啥了？

　　【知识分子康康】：还能说啥，给你戴绿帽子呗。

　　陆时涧讥讽地笑了笑，绿帽子……

　　他确实挺冤大头的，但也不至于戴绿帽子。那会有个女生喜欢他，当时正好开运动会，那女生给他写了封情书，放了瓶水在他座位上。等他回来的时候，情书早就被风卷跑了，光溜溜的桌面上只剩下一瓶水，他还以为是体委发的，拿起来就喝了。

　　自此，那女生就以为陆时涧接受了她的告白，自称为陆时涧的女朋友。陆时涧也是一脸懵逼，没多久，那女生泪眼汪汪地跑过来跟他说，她怀孕了。这只是个意外，自己对他绝无二心。

　　孩子是谁的他不关心，就连这个女生的名字他也是最近才记住。但是这话却被喜欢八卦的人听进去了，没多久就传遍了学校。

　　三人成虎，结果就变成了：他，陆时涧，搞大了某个男生肚子，还让对方去打胎。
　　由于这个传闻可信度几乎为零，最终被调整成他搞大了某个女生肚子，还不肯承认。

　　陆老头子听到这事火冒三丈，气得直接从美国飞回来，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二话不说把他扔进了这所和尚庙，以绝后患。

　　【知识分子康康】：陆爷，你要不最近去庙里拜拜？

　　【不是本人】：这不在和尚庙里拜着呢？

　　【知识分子康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高怎么样？我爸每次开完家长会都吓唬我说，下次再不及格，就把我送到男高去。

　　陆时涧想了想，直接一个电话给丁知康打了过去。
　　他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还有他气死人不偿命的同桌，并且格外强调他今晚只是碰巧要回去拿课本，才看到这场校园欺凌，顺手解了下围。

　　谁知道丁知康“噗”一声没憋住笑了起来，“陆爷，不是我说你，你他妈跟我说你预习功课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歹认真点找个像样的理由啊！”
　　“我看你就是担心你那个同桌被揍，才故意折回去的吧？”

　　陆时涧妄图遮掩的谎言就这样被无情地揭穿，脸上很没面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去去去，你懂什么？”

　　“那你书带回来了吗？”陶涵问。

　　陆时涧：“……”忘了。

　　之后的几天，陆时涧和周嘉然都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陆时涧依旧做着桀骜不驯的小霸王，周嘉然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书呆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很和谐，直到发生了一次意外。

　　那天陆时涧的语文试卷被他夹进英语书里忘了带回家，第二天要交作业时才想起来。凑巧的是，那天陶涵吃坏了肚子，一早上都在往返教室和厕所，作为小组组长的他根本没空收作业，便把这个重任委托给了周嘉然。

　　周嘉然显然不想把这个麻烦活放在心上，在打铃前的最后一分钟才开始挨个收作业，收到陆时涧的时候，陆霸王正在生死时速。

　　任由陆时涧写得再快，也没办法在半个小时内把一张语文试卷写完。周嘉然看到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狗爬字体，感觉自己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声音不夹杂任何情绪，尽管好听却冰冰冷冷：“还有三十秒。”

　　“你先把其他人的交了，待会儿我自己交到办公室。”

　　显然，周嘉然并不打算这么办，他依旧站在那儿等着。

　　三十秒准时一到，不等陆时涧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抽走了他的试卷。

　　陆时涧愣了两秒：这人白眼狼啊？

　　十班的语文老师是出了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果不其然，陆时涧被叫去了办公室喝了一节课的茶。

　　于是，陆时涧和周嘉然时间的平衡感被打破，俩人成功结下了梁子。

　　但凡周嘉然经过他旁边，陆时涧都悄悄地伸出脚，然而周嘉然每次都能精巧地避开，陆时涧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周嘉然觉得他这个同桌就是小孩子脾气，竟然能想出绊他跟头的想法。他那只四十几码的脚，但凡是个人不瞎，绝不可能被绊倒。
　　语文老师眼里容不得沙子，做事风格也与其他老师不同。他能接受空白试卷交上去，但绝不容忍迟交的学生，纪律就是纪律，可以交白卷，但是不能迟交。

　　周嘉然懒得同他解释。

　　陆时涧再次探出他的脚，周嘉然不想和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状若不知地一脚踩了上去，雪白的AJ上印上了灰色的脚印。

　　周嘉然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陆时涧也不生气，写了张纸条递过去：你知不知道踩AJ的意思是要亲对方？

　　陆时涧是故意恶心周嘉然的。

　　没一会，周嘉然也回了一句：我只知道，有的人是莎士比亚少个士。

　　字如其人，清隽端正，不同于陆时涧的大气张扬，也不会一着急就写成狗爬字。

　　陆时涧“啧”了一声，这人是在变着法骂他啊。

　　陆时涧这次倒也不生气了，算了算，他这惜字如金的同桌至今只和他说过五句话。
　　“谢谢。”
　　“但是……”
　　“还有三十秒。”
　　“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我只知道，有的人是莎士比亚少个士。”

　　很好，每句话越来越长。
　　尤其是骂他的那句。

　　周嘉然回怼完之后，旁边的不安静分子难得地停止了闹腾，他也可以安心刷题了。

　　男高除去周一升国旗之外，每天上午两节课结束都会有一个大课间活动，除了做早操，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周嘉然的个头在班上也算比较高，站队都排后面，陆时涧转学过来后，按照高矮个儿站到了他后面。
　　课间操结束，学生们一窝蜂地散开了，毫无秩序地挤着往前走，周嘉然也被挤了一下。

　　结实的胸膛隔着校服撞到了他的后背，周嘉然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前面同学的身上。一双强有力的手挽住他肩膀两侧，将他拉了回来，再度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

　　周嘉然侧身转头想说声“谢谢”，结果却看到陆时涧一脸的玩世不恭，眉眼含笑：“走路看着点，我的好同桌。”

　　周嘉然一声“谢谢”如鲠在喉，最终没有说出来。
　　陆时涧也难得地像个绅士，用手臂帮他阻隔身旁拥挤的人群。

　　回到教室，陶涵刚从小卖铺回来，胳肢窝里夹着几瓶水。除了陆时涧的，他还给周嘉然带了瓶，表示对那天帮他收作业的感谢。

　　路过周嘉然时，瞄见他身后粘着一张便利贴。
　　“嘉然，你这后面粘了什么？”

　　陶涵看到上面的文字后，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咳得他捶胸顿足。

　　周嘉然皱着眉头接过心形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串英文。

　　“I am B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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