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以左

　　左思上初中时，风靡一时的“非主流”“杀家帮”横空出世，若问何为爱的告白式，自残即可。
　　当时学校不乏有一些小帮小派的装装“□□老大”“青龙帮帮主”，左思被这股天花乱坠的歪风邪气炫的五迷三道的，没几日便改了身行头，譬如时常买些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杨行舟对此嗤之以鼻，不止一次的数落过她，离外面那些小混混远点。
　　左思也想啊，可惜她当时凭着一股脑儿的热血，想都没想的就签订了不平等合约，什么什么“入帮协议”，说是什么违者格杀勿论了还是断手断脚了，她吓得要死，只得乖乖交了帮费，买了帮服。
　　杨行舟虽然嘴里数落数落她，也尚且觉得随她开心，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她一向爱花冤枉钱，又不关自己的事儿。直到有一天，左思被“帮主”逼着剪了长发，刘海被剪的似是狗啃过的一样，傻里傻气的出现在他面前，搅的杨行舟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是猪吗？他让你剪你就剪，他明天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可是......可是我签了合约了......”要说她也并非是害怕那些所谓的帮规，条条框框有板有眼的东西，她只是，有一个小目的罢了。她嬉皮笑脸的冲着杨行舟眨巴眨巴眼睛。
　　“什么合约？你倒是给我看看，让我也知道知道，是什么天大的合约，让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左思卸下书包，从包里摸索摸索着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装模作样的写了几个字“入会约定”。
　　杨行舟抢过来看了几眼，无非是什么必须无条件服从帮派要求，帮主说一不能说二，诸如此类。他三八两下就撕了个粉碎。
　　嗯，所谓的“天大的协约”，不复存在了。“这种东西你也信？左思，你的脑子是被狗血连续剧吃了吧？”看见她那被剪的不成体统头发，他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叔叔看到你这鬼样子，还不打死你？”随即拖拽着她进了一家理发店，让人家好好给她修修。
　　谁知道过了几日更甚，她连下学都不跟他一起走了，天天去参加什么“帮派大会”，其实就是一群混混吃喝玩乐，杨行舟虽是整日阴沉着脸，但也不大想掺和进这些麻烦事儿里，索性不再管她，随便她爱剪什么狗啃刘海，还是爱签什么狗屁协议。
　　直到有一次晨间，杨行舟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作业，偶然就听到了隔壁班的女生跟老师哭诉。“老师，最近几天老有一些小混混来找我，逼着我跟他们一起去玩，然后威胁我，让我请他们吃东西，不请就要非礼我，他们还说，已经非礼了好几个。”这下杨行舟不淡定了，再没法坐以待毙，一放学就强行拉着左思回家。
　　“杨行舟，我今天也要去参加帮里的活动，你先回吧。”说完她就准备跑，结果还没跑几步，就发现书包提手被后面的人拽住了。“杨行舟，你这是做什么呀？”
　　“不准去，回家。”他皱眉。
　　“为什么呀？我都约好了。”拜托拜托，她要不去就成帮里的千古罪人了，她的“全勤奖”就化为泡沫了。
　　“不准。”她是被洗脑了不成？怎么这么大的热血，杨行舟不愉快的想。
　　算了......此人一向不是通道理之人，想了想，左思直接脱下了背上的书包，拔腿就跑。留下的杨行舟一个人站在冷风中凌乱，手中还多了某人的书包，他气的青筋暴起，捏捏拳。“左思，不要让我逮到你。”
　　到了第二天，左思因为昨天晚上没有背回去书包，自然是没能写作业，她只好起了个大早赶来学校补，像是猜到她会有此举，杨行舟从看她迈进教室之后，就索性闭目养神，不搭理她。
　　左思哭丧着小脸坐到座位上，从背后戳戳他，弱弱的说。“杨行舟，我错了。”
　　某人继续不理，却不自觉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哎呀，昨天是我的错，不该扔下你就跑。不过你再等几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还要等几天？某人不打算理她了。
　　“......拜托了，你就借我看一下作业。”
　　结果，最后她也没能借上作业，上午的两节课都被罚站在教室门口，某人看见她被罚之后，还特意节节课下课之后都去打水，勤谨的好像他的水杯不是去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好像以前也不是她每节课下课之后，怕他渴着帮他打水一样。杨行舟也不忘过路时冲她翻个白眼，一脸的你活该。
　　好吧，左思愁眉苦脸，她当然也不想去那乱七八糟的帮派，她当然也想每天陪在他身边，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可是左思也没辙，她现在可是“肩负重任”，况且马上就是杨行舟的生日了，她必须加快动作才行，左思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下午放学后，左思机械的运转着，表情呆滞地收拾收拾书包，刚要准备离开，衣服帽子就被后面人大力扯住，脖子突然一紧。“咳咳咳......”左思猛烈咳嗽起来。
　　“你今天还要去？是嫌早上被老师罚的不够？”杨行舟震怒了。
　　她费力的踮踮脚，蹑着手从他手下轻轻拽回自己的帽子。看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左思赶忙解释。“咳咳咳......必须要去，今天有......大活动。”
　　杨行舟一脸的不相信。“什么大活动？你倒是告给我听听，是什么笨蛋活动，要你这个笨蛋去参加？”他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超级不爽，无与伦比的不爽。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珍视的玩偶被人抢了一样，还是不懂得珍惜的人。
　　她看看时间，来不及了，以后再跟他好好解释。“等以后再跟你解释，拜托啦，今天先放我过去。”
　　“不行。”他拉着他就往另一边走。
　　左思挣扎半天，都扭不过他。想了想迄今为止一直顺利的计划，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天的努力，不能白费。可是，她又打不过他，着急忙慌的推推他，发现后者并不打算理睬她，左思皱巴巴着小脸就哭成个小泪人了。
　　要说杨行舟这个人，他也不怕左思跟他打跟他闹，也不怕她扯着嗓子跟他吵架。他唯一招架不住的，就是左思哭；她一哭，他就只得缴械投降。“真这么想去？”他有些妥协的停下步子，却还是没有放开她。
　　“嗯。”左思点点头。
　　下一秒，杨行舟像扔垃圾一样，嫌恶的把她丢到一旁，视线已经飘向远处。“走。”
　　这下子，让她走她都不敢走了，站在原地踌躇不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让你走，还不走？”他怒视着她。见她又要哭，他烦乱的伸手推开她。
　　“我......”
　　她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不让她走，她就哭个没完，让她走，她又这副委屈模样。这下杨行舟是彻底没了耐心。“滚。”说完又觉得自己话重了些，想回头看看她，又拉不下脸来，杨行舟索性绕开她直接走了。
　　当天，左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帮那堆小混混写作业。遭来了混混A的不满。“你怎么回事啊？今天迟到害我们等这么久就算了，写个作业还哭哭啼啼，弄的我本子都湿了。”
　　“对，对不起。”她连忙擦擦眼泪。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今天，就不给你写作业的钱了。”
　　这怎么行，左思不干了，她本就指望着用帮他们写作业的钱，还有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和生活费，给杨行舟买生日礼物，要不是眼看着马上就是他生日了，她才不会狠狠心惹他生气。“这不行啊，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混混A恼了。“怎么就不行？你之前也没说你要迟到啊！我等你这么久，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可是昨天，你不是也让我等了很久吗！”左思生气的吼回去，她从来不是受欺负还能咽的下气的主，要不是为了给杨行舟买礼物，她就是打死也不在这浪费时间，还签什么入帮协议，买什么会服，被人剪掉头发。都是因为这样可以每天放学后，给他们七八个小混混写写作业，她一天就能挣50块钱，已经挣了一星期，眼看就够了买礼物的钱。
　　混混A没想到她会还嘴，看周围的人都看自己，觉得有些丢面子，想都不想就扬起胳膊要打她，下一刻，就有一道身影冲了出来，精准无误的握住了混混A的手臂，朝反方向扭去。
　　“啊。”混混A疼的叫出声来。
　　杨行舟甩开他的手，一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眼里的怒火似是要把他烧了，混混A惊恐着说不出话来，周围人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杨行舟转头看看左思，确认她没事以后，他目光才逐渐变得柔和。抽出她手中的笔，动作利落地收拾收拾她的笔盒。“书包拿过来。”
　　左思听话的将书包递给他。杨行舟接过手来将她的东西放进去，又拉上了拉链。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作业本扔到混混A脸上。
　　“看你穿的校服，三中的学生。你们三中的学生，素质都是如此低下？怪不得升学率怎么也比不上一中，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渣子太多了，简直开始碍眼了。”
　　混混A的脸蛋和胳膊还在作痛。又不愿意在朋友面前继续丢人。“你，你是谁？”
　　“杨行舟。还有，我告诉你，离她远点儿，你的脏手，不配碰她。我再提醒你一句。”他走近混混A，贴着他的耳朵边说。“我妈刚好从事劳教这方面的工作，你要是胆很肥想进去试试看的话，再缠着她，或者胆敢伤害她一下，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语毕。知道自己话起了作用，杨行舟便提起左思的书包，拉着她走了。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什么给他们写作业，就为了点钱？左思，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早前他去办公室找老师，刚好老师要去开教学会，就让他帮忙判了判3班的作业，杨行舟判到一个人的作业本时，竟看到了左思的字儿，下课后他便去找了那人，几经一番口舌，那人才告诉他，有个女的每天放学后帮他们写作业，杨行舟便知道那人是左思，只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帮他们写作业。以左思的性格，不会是受什么威胁还忍气吞声。又担心她摊上大麻烦，虽说了狠话，但他还是不放心，只好跟着她，顺便去探个究竟。
　　“......”还不是因为你，前些日子他们下学回家的路上，途经一家玩具店，杨行舟对里面的遥控飞机很是感兴趣，左思便将这事儿记在心里了。后来她偷偷去问了价钱，800多也不是她一个学生掏的出来的。
　　“你缺钱？”杨行舟问她。
　　“没有的事儿，我就是闲来无事，呵呵呵......锻炼一下自己，顺便练字。”
　　“你的意思是，你日后还要去？”他停下脚步来看着她。
　　“不去了不去了。”她只是想攒钱送他礼物，她可不想丧命。
　　最后还是差200块，左思只好软磨硬泡的问左爸爸要了下来，隔天她就跑到那家店买了下来，如获珍宝般的抱在怀里，就等着杨行舟过生日了。也不知道那天杨行舟在那混混耳边说了什么，竟真的没人再来找过她。脑海里回荡着他的那句“你的脏手，不配碰她。”她就觉得周身被幸福感包围。
　　后来她把礼物送了他，杨行舟有些吃惊。“你哪来的钱买？”他之前就问过老板娘，觉得一个玩具而已有些贵，他就也没舍得买。
　　“我攒的......”她有些逃避他看自己的眼睛。
　　收到礼物的杨行舟心情愉悦，忍不住打趣她。“该不会，你帮他们写作业，就是为了买这个吧？”
　　被看透心思的左思，红着脸强做解释。“才，才不是！”
　　“原来你记这么清楚啊。”记得他的生日，还记得他在玩具专柜里看过的东西。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有心。杨行舟高高挂起了嘴角。
　　“好啊！你敢笑话我，我看你是不想要了！”左思扑着跳起来，想要拿回礼物。
　　杨行舟高高举起来手臂，也是吃准了她怎么跳都拿不到。却不想她一个不稳，直直扑进了他的胸膛，眼疾手快的接住她重心不稳的身子，却一时没顾着拿稳手中的礼物。
　　“啪。”礼物摔在了地上。左思从他关怀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红彤彤的脸蛋儿。她忙的蹲下去捡起来礼物，拍打拍打又递回到他手里。却不知杨行舟还失神的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小心碰住她的腰了？真软。
　　“你快打开看看坏了没有？”
　　杨行舟难得听她话的拆了包装，确认完好无损后，他拍拍她的脑袋。
　　“你打我干嘛？”
　　“想不想玩儿？”他拿出遥控手柄，装上电池后打开电源递给她。
　　“可是，我不会啊。”她摆摆手没有接过。
　　“我教你。”
　　那天，他有条不紊的握着操作器，推动油门控制杆让直升机螺旋桨加速旋转，上升，再到顺利飞行。她入迷的看着他，那时她就隐隐约约的有一种预感，自己要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年八年，是一辈子。
　　她中了一种叫做杨行舟的毒，此毒狠厉又甜蜜，非但无药可解，且中毒之人，无心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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