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光里

　　杨卫国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想开口说句什么，张了张嘴又发现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找酒保又要了杯，再次一饮而尽。
　　秦回意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捶了下他的肩，开口道：“大哥还爱她，这回，她跑不了了。”
　　杨卫国砸砸嘴，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肯定？当初”，顿了顿，又继续道：“是她抛弃在先。”
　　秦回意不答，突然陷入了自我的回忆中，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的眉眼弯弯，露出满足又幸福的浅笑。
　　“如果是我，大抵也会如此。”他轻声道。
　　杨卫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作出抖落鸡皮疙瘩的模样，酸溜溜的说：“你家蛋糕可不会抛弃你。”
　　秦回意无声的笑了，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道：“我当初也觉得小昙绝对不会抛弃大哥，可是呢？或许她有苦衷，可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是安安也那样做了，我也会和大哥一样，只要她回来，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她在身边。”
　　杨卫国抖了抖，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秀恩爱到别处去，我可受不了。”
　　顿了会儿，杨卫国瞟他一眼，犹豫的开口，“那，语儿呢？”
　　秦回意终是忍不住拿过他的酒啄了一口，眼神微暗，心里泛起淡淡的疼，但还是撇撇嘴道：“不爱，得到了又怎样，到头来，苦的还是语儿自己，何必。”
　　更何况，她从未得到过。
　　杨卫国叹气，拿起外套跟随秦回意走出了酒吧。
　　……
　　医院里，林小昙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泪无声无息的流过太阳穴，渗进洁白的枕套。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想见他的心思迫不及待，可不能见他的理由明明白白。
　　电视里他和秦回语的绯闻还在吵吵闹闹的播着，她的头愈来愈痛，可还是偏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屏幕上秦回语挽着他的胳膊，亲昵姿态尽显，他宠溺的回望着秦回语。
　　记者问他，最爱哪种类型的女生？
　　他答，像语儿就挺好。
　　像语儿就挺好，语儿，语儿……
　　是的，她不再是他的唯一了，他有一天也会用他独有的宠溺唤其他人的小名。
　　很烦躁，林小昙索性不去想，闭上眼睛睡觉。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心“咯噔”一声坠了下去。
　　想忽视，但很难，林小昙终于还是慢慢悠悠睁开眼。
　　果然，还是来了，只是这速度，嗯，挺快。
　　秦回语开门见山，“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夜深哥面前了。”
　　林小昙愣住了，他们不是还没见面吗？
　　秦回语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还没见面，但是我不希望你打扰他，毕竟过去你们在一起过，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也最好看清，现在他的女朋友是我，以后的韦太太也是我。”
　　秦回语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可林小昙却觉得她很讨厌，非常讨厌。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回她一句“他有老婆了，你不要瞎说。”
　　因为她仗着他爱她，仗着他的身边一直只有她。
　　但她现在只能点头，只能忍住泪意说，“你放心，我后天的机票。”
　　秦回语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也不再多说。
　　“祝你早日康复。”她也不等林小昙的回答，直接转身开门出去。
　　反手关上门，秦回语将背抵在病房门上，心里仍有一种不真实感。她知道夜深哥爱里面那个女人，以前爱，现在？或许更爱。她不是没有感觉到的，和自己在一起时他总是很温柔，外人都道她有一个如此体贴的男友，可又有谁知道，那种温柔，在她看来不过是礼貌或是对好友妹妹的照顾罢了。
　　礼貌，照顾。
　　这四个字真是戳痛人心。
　　其实她最开始也认为他对她是不同的，他会对她笑，会帮她撑伞，会在自己得奖时打电话祝福自己。
　　可这一切的她认为都在看到那本相册时土崩瓦解。
　　相册上的夜深哥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也会笑，但不只是一种，有温柔的笑，气恼的笑，不好意思的笑，他在那里面不仅仅温柔，而且宠溺，脸上的笑容虽不夸张，但也是显而易见的幸福。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心中的夜深哥并不是只有一种样貌，他并不寡情，只是她不是那个人而已。
　　所以里面那个女人的出现让她感到恐慌，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捍卫自己得到幸福的权利。
　　她并不后悔今天所说出的话，即使卑鄙。因为那个女人配不上那么好的夜深哥，抛弃了夜深哥的人，凭什么回来？有什么资格和夜深哥在一起？
　　她一点都不配。
　　……
　　林小昙看着来来回回晃荡的门，心里一片乱麻。
　　本来打算最后三个月好好看看他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本还有两个月，为何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施舍给她？
　　老天，你好狠的心。
　　晚上沈竟阳来看她，顺便告诉了她签证已办好，后天就可以和她一起出国。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才一天，一切就都已准备就绪，丝毫不给她留下的借口。
　　沈竟阳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如果你想留下，我们就留下。”
　　“不是我想就能的，就像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却不能，又何必做些无谓的事徒增烦恼呢？”
　　沈竟阳坐在床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中，给她无声胜有声的安慰。
　　她朝他笑笑，月牙似的眉眼灵动起来，嘴唇虽然煞白毫无血色，却平添一股病态之美。
　　门外韦夜深捏紧拳头，骨节突出到泛白，嘴唇紧抿，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里的两人。
　　她即使笑着，可是他能感觉出来她很伤心，周身散发的悲伤，像漫延的洪水，快要淹没他了，他无比痛恨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
　　“于敬，我要林小昙的资料，一切资料！”缓了口气，韦夜深接着道:“明晚之前给我，五千万。”
　　不等人回答便径自挂了电话，韦夜深步履沉重的跨步到窗边，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远处，心里难受的紧，好像有根钉子钉在心脏上，有人拿着锤子一下一下锤着，不重，不流血，却闷闷的，没有尽头。
　　偏偏，还不忍心拔去。
　　韦夜深突然很想抽烟，找遍了口袋，却只发现了口香糖。
　　他学会抽烟是在她离开以后。
　　当初醒来，他急匆匆的找她的身影，病房被围的水泄不通，他担心她太瘦弱，被别人挤在外面，只能傻里傻气的在那焦急的生自己的闷气。他想想就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了，干枯的嘴唇都裂开了，韦妈妈赶忙倒了杯水给他。
　　他给旁边的卫三使眼色，让他照看着她，可卫三的脸色极其难看，根本没注意他，他那时只以为他指不定又在哪个小女朋友那儿吃了亏，心里不爽，也没多想，只是想着待会小小上前来肯定气鼓鼓的，对他使眼刀子。
　　等来探视的人都走了，韦妈妈也去办出院手续，说要把他接回家养病，屋子里只剩下了秦二和卫三，他看着门口，仿佛要把门看穿。
　　“别看了，她没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卫三一句话把他打入地狱。
　　他猩红着眼，怒视着卫三，“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卫三看他的样烦躁的很，偏过头去不说话。
　　秦二上前拍了拍韦夜深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大哥，她走了，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不是因为那个人可能还会回来，而是那个“或许”就已经说错了。他们都找了多少天，找了多少个地方了？
　　韦夜深已经记不清他当时是如何回答，如何反应的了，只知道他出了院后整夜整夜的抽烟喝酒，最后旧疾复发，又去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
　　自那以后他烟酒不离，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领，在商圈如鱼得水。
　　可他自从接了卫三的那个电话后，他便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从烟酒不沾变成了烟酒不离，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于是他把所有的烟都扔了，换成了口香糖，把珍藏的酒都送了人。
　　只是他很不确定，他这样是在自欺欺人，还是习惯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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