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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重逢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的灯由近及远一片一片的亮了起来,红的黄的一片,热闹而温暖。
那幢C市最高楼的顶层里,灯火通明,白色的灯光却透着一股惨淡的味道,无情而萧瑟。
外面天堂,此处地狱。
男人仿佛遗世而独立,站在窗边,手里执着一柄高脚杯,透明的玻璃映出殷红的液体。
他举杯一口咽下,目光远眺,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匆匆来去的过路行人,似乎都在告诉他,他和这个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墙上古老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发出“噔”的一声,铃声也随之响起,在这静谧的空间显得有些诡异,韦夜深走过去按下接听键,甜美的声音立即从耳边传来,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兴奋。
“夜深哥,我到了,在楼下等你。”
不待他作答,对方已挂了电话,韦夜深无奈的笑笑,收起手机,拿起外套推门出去。
已是深秋,夜晚有些凉了,韦夜深下楼来一眼便看见秦回语穿着短款小礼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
他突然就想起了记忆中的她。
她总是在稍微有点冷的时候就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却又说自己好丑好胖,还瞪着眼睛威胁他不许嫌弃她,不然她就像其他女生一样,穿着丝袜超短裙出去给别的男生看,让他吃醋。
他说不过她,或者说是不忍说过她,就宠溺的捏着她的鼻子,不让她透气,她也犟,也不张嘴,就那样傻乎乎的憋着,等脸憋的通红,眼睛开始泛着雾气。
最后往往是他缴械投降,匆匆放开手。
她又反过来朝他嚷嚷,说他家暴,说不跟他好了,声音糯糯的,眼睛带着水汽,像头受了委屈的小鹿仔般看着他,他失笑,心里像沁了蜜糖般柔软的不像话,只因为那两个字——家暴。
是贬义,他却甘之如饴。
记忆总是无孔不入。
韦夜深苦涩勾唇,眨眼将那股子涩意压下,这才提步走过去,顺手将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披在秦回语身上。
秦回语僵了一下,回过头,又嫣然一笑,“夜深哥,”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又道:“走吧。”
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只为一个他。
韦夜深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理到耳后,摸了摸她的发顶,微笑着回应道:“嗯。”
秦回语为他的动作诧异之余高兴的上前来搂着他的胳膊,摇摇晃晃的拉着他嘟囔:“夜深哥,我们先去吃宵夜吧?”
韦夜深摇摇头,叹口气道:“越来越拿你没办法了。”
秦回语笑嘻嘻的不说话,只一个劲拉着他往车的方向走,韦夜深也不说什么,乖乖顺着她的步伐。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只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开心,就像卫三说的,他好像已经无欲无求了,每日行尸走肉一般过活。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事实并非如此,只是那个最想的人已不在,好像其他的一切都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
不远处的拐角里,林小昙咬破了下唇,血液承载着疼痛顺着咽喉流进心脏,又慢慢渗透五脏六腑。
疼吗?
疼,很疼很疼。可林小昙,你该庆幸,庆幸他的幸福,庆幸你的不参与。
不一会儿,远处两人相伴上了车,轿车绝尘而去,林小昙从阴影里走出来,抬头望着顶层出神,DX标志早已隐入黑暗。直到脖子再也不堪重负,眼泪慢慢干涸,才低下头慢悠悠的踱到公交车站。
人很少,末班车不一会儿就来了,林小昙机械的刷卡,机械的落座,旁边的交谈声欢笑声她充耳不闻,心里只好像有只蚂蚁,在轻轻咬着,有点疼,可却抓不了,只好捏紧拳头,任指甲陷入掌心,才能转移那说不出口的疼痛。
浑浑噩噩的荡回公寓时,沈竟阳竟然还没睡,坐在客厅里,没开电视,没看书,只是静静的端坐在那儿。
他听见开门的声响,偏过头朝林小昙招招手,轻声喊道:“小昙,过来。”
林小昙乖乖挪过去,头压的很低,两食指打着圈儿,沈竟阳见她这样,本责怪的话语全数消散,只留下对她的疼惜。
他站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小昙,哭吧。”
静了片刻,呜咽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的响起,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以及他濡湿的衣襟,可却也只能将抱着她的力道大了又大。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当真是无力至极。
一个多小时后,林小昙哭累了,在他的肩上直接睡了过去,沈竟阳把她抱回卧室,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看着她微蹙的眉,下垂的嘴角,未干的泪痕,沈竟阳心疼的无以附加,这可是他视作亲妹妹的小昙啊!本是那么活泼天真的一个人儿,如今却......
他真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苦才好,可到最后却只能是长叹一口气。
沈竟阳开门出去后,林小昙便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有睡过的痕迹。
脑海里一直是两个多小时前的一幕,真实的让人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
他有疼爱的人了,那个人不是她。
他对别人温柔的笑,他怕别人冷,给别人披外套,他帮别人把吹散的发丝理到耳后,他任由别人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那个别人,姓秦不姓林。
她很想他。
林小昙突然记起今天在书店里看到的一句话:我很想你,可我却不能告诉你,不能给你打电话,也不能给你发短信,只能默默的把你放在心底想你。
想着想着心里的苦涩便如潮水般涌来,根本止不住,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落,打湿了棉被,浸疼了心。
林小昙很看不起这样的自己。既然注定不能相守,既然已经决定放手,那又何苦念念不忘?苦了自己,也惹得沈大哥跟着操心难过。
林小昙随手抓了几颗安眠药,没用水直接吞了下去,睡意这时候才终于慢慢袭来,暂时阻挡了波涛汹涌般的回忆及绵绵密密的疼痛。
药很管用,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时林小昙才醒,出去的时候沈竟阳在吃午饭,看她出来,连忙招呼她吃点东西。
“怎么这么晚才醒,不舒服?”沈竟阳摸摸她的头,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有点苍白,忙问道。
“没有,昨晚睡不着,吃了点安眠药,”她精神还是不好,回答的有气无力的。
沈竟阳立马就怒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就这么不值得重视?她把关心她的人放在哪儿?
越想越生气,索性把筷子“啪”一下拍在桌上,冷冷的开口道:“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还指望谁把你当回事?”
林小昙一愣,是啊,谁把她当回事?昨晚的一切又铺天盖地而来,虽然知道沈大哥只是气愤而且说的在理,但她就是承受不住,说她矫情也好脆弱也罢,她只想逃离。
林小昙慌忙的放下碗筷,匆匆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夺门而出。
沈竟阳埋下头,抓了把头发,懊恼刚刚没有沉住气。可她的身体……
******
林小昙出门后便如往常一样,坐公交去了那幢市里最高的楼,独自坐在对面那家书店里翻看着。
突然眼角余光出现一道暗影,她赶忙抬起头,隔着一条街,静静望着他发呆。
他今天穿着纯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没有戴领带,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是解开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林小昙眯了眯眼,调节了一下,可等再次睁开,发现一辆车在他面前停着,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抿抿嘴,暗自焦急,不过没过几分钟那辆车便已驶去,徒留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看着那逐渐远去,熟悉的车牌号,心里晦涩难熬。
那是秦回语的车。
她按压下心中的难受,拼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幸好,手中的小说很精彩,她深陷其中,偶尔还被女主的几句话逗得直乐,可乐着乐着,眼泪便不可抑制的留下来了,一面被书里男女主角的对话逗笑,一面暗暗想着,为什么我和他就不能如此呢?
眼泪越流越凶,林小昙擦擦眼泪,赶忙付了钱,往对面那个拐角走去。
枯等了两个多小时,公司里的人早已下班,整栋楼没有一丝光亮,沉沉陷入黑暗。
林小昙就那样站着,腿麻了也纹丝不动,她怕他突然回来,她的一个小动静便引起他的警觉,他一向如此机敏。
突然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下,林小昙回过头,看见来人的一瞬间脸变得苍白无比。
那人也被吓了一跳,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林小昙先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可站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腿麻的不像话,她一个踉跄,重重跌在地上,膝盖磕在水泥尖,钻心的疼,林小昙忍不住闷哼出声。
前方声响传来,杨卫国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想蹲下去拉她,谁知她一站起来,便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跑了,姿势极其别扭。
杨卫国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刻掏出手机给韦夜深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大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韦夜深不说话。
杨卫国气的牙痒痒,心里腹诽,丫的,配合一下会死?
想了想,又高深莫测的笑了,“既然你没兴趣,那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以后要是后悔了,可千万别说哥们不够义气。”
韦夜深挑了挑眉。
“哦?谁?”声音里好像好奇的不得了。
杨卫国却突然沉默了,久久不开口。
韦夜深有点不耐烦,正打算直接挂电话,杨卫国的声音便仿佛从地狱又或是天堂传来。
“是小昙。”
高大的身躯刹那僵住,杨卫国还在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旁反反复复是那句“小昙,小昙,小昙……”
杨卫国连喂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声音格外的沙哑低沉。
杨卫国只是一愣,便了然,遂开口道:“她在DX门口旁边的拐角,不过好像是被我吓着了,呃……她……摔倒了。”
韦夜深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回道:“嗯。”
这反倒是让杨卫国不知所措起来,嗯?几个意思啊?
却又听到韦夜深缓缓开口,“公司房地产企业刚刚起步,你去基层了解一下情况。”
杨卫国心里哀嚎,不带这样的!基层?那可是鸟都不拉屎的建筑工地!
不理会杨卫国在那边的抱怨,径直挂了电话,韦夜深再难平静,心底的某物似要破壳而出,带着恨意,却远不及爱意。
六年了,小小,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么?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手了,不论用什么办法,哪怕犯法,我也不怕。
漆黑的天空中有几颗星寥寥的散落在朦胧的月亮旁,韦夜深抬头看了片刻,回忆便一点一点开始啃噬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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