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巫师

　　黑市的街道开始混乱起来，血腥混着些许甜腻的异味让瑟德也不免烦躁，与艾翁一样精神失常的人嘶吼着扭打在一起，然后，被那东西通过抽离精神本源抹杀，四肢抽搐倒在街头。那些勉强站着的人远远躲开，表情凝重，面色苍白，生怕受到波及而动手。

　　这是黑市的规则，隐藏在黑市深处的东西维持着黑市的平静，它贪婪又无处不在，所有闹事者都会被这样像垃圾一样清除，轻而易举的摧毁精神本源。它分不清，也无需分清是自愿还是受到操控，它热爱吞噬精神本源，有时候也不遵守规则，特别是口味香甜的那种。

　　瑟德在大街上快速移动，隐隐觉得与多年前的遭遇有所重合，那年他出于冲动顺手帮忙，却被那东西盯上，又在逃离黑市过程中勉强铺展精神力保护年轻的小商人，使得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屏障被那东西强行突破，虽说吞噬本能也让那东西栽了个不小得跟头，但本源受损也让他不得不销声匿迹，修养了很长时间。

　　“密钥失效。”瑟德眯着眼看着门口闪动的标识，休息仓所在区域的大门被人为破坏，门口有一些杂乱的痕迹，似乎有人慌乱离开。

　　当时，瑟德特地租赁了区域相对中心的位置，穿行相对方便，逃生也比较容易。与预想得一样，休息仓内也是一地狼藉。租赁的舱门早已被打开，瑟德一阵心悸，直接将堵在伊恩休息仓门口的尸体踢开，还好，迎接他的是一把明晃晃自下而上的匕首。

　　“伊恩！”瑟德也说不清心下闪过了什么情绪，他侧身后退，手掌迎向对方的手腕试图夺走匕首，却被巨大的力量震的虎口生疼，对方强行反抗让他不得不松手后退。然后，狂暴混乱的精神触角直扑而来，却比它主人反应快了很多，瞬间讨好般的包绕在了黑巫师周围，形成了厚重的精神屏障。

　　“瑟德…大人…”伊恩面色发灰，眉头紧皱紧闭双眼，得到精神力反馈之后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连握住匕首的力气也完全丧失。匕首脱手落地，瑟德上前一把扶住他他，只见这人眼中一片黯淡，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扰乱了精神海。

　　脱力并不能完全用精神创伤解释，瑟德皱起眉头，挟着他往舱内坐好，“缩小精神屏障范围，保护好自己的精神海，我不需要。”

　　伊恩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将脸完全埋入瑟德的颈窝内，精神屏障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两人，瑟德发现，自己内心的烦躁也明显减少了许多。

　　瑟德并不是完全不受黑市内奇异味道的影响，但他本身就是基因改造的产物，就算气味中的物质真令人发狂，他受到的影响也微乎其微，当他看到伊恩神志清楚的站在他面前，便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不着急离开，如果有人意图干掉黑市内的所有人，想要离开也只是白费力气。

　　“您真是未卜先知。”两人不知道一动不动静止了多久，伊恩终于缓了过来，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却按在瑟德的衣角上，然后，突然睁开眼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是强效迷幻剂，大人，他们改良了迷幻剂，使它更容易被粘膜吸收。”

　　瑟德的目光扫过伊恩按住自己衣角的手掌，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迷幻剂本身能够激发人的凶性，以至敌我不分，战斗到不死不休。黑市中的战斗意味着破坏规则，自然会被那东西吸收精神本源，与现在的情况倒是基本吻合。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

　　“大人，我经历过二十五年前的虫潮，服用过一次强效迷幻剂。”伊恩收紧了手掌，“这感觉，不会错。”

　　瑟德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心里已经将伊恩往年的经历捋了一遍，科班出身的军官，虫潮中的牺牲者，后天改造的狂战士，他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攥出褶子的衣角，“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幸运？”伊恩抬起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两次使用强效迷幻剂还活着的家伙，整个星际也不会有第二人。”瑟德避重就轻，夺回自己的衣角，作为一个不擅长交流的人，他觉得自己已经安慰到位了。然后，他看了看自己周围坚固的金色屏障，“我不需要精神屏障，你要是缓过来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如果他们关闭通道，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伊恩皱起眉头，转移了话题，他显然也意识到离开不那么容易的，这么大剂量的强效迷幻剂，难不成只为了杀人？

　　瑟德也不勉强伊恩收回精神力，他意识到，刚才伊恩的不良反应并不是单纯因为精神创伤，这家伙对迷幻剂存在一定抗药性，加之其深不可测的精神力，现在已经完全抵消了药物所带来的影响，现在的潜在危险，只有黑市深处的那东西了。至于免费的防护罩嘛，不要白不要。

　　“离开黑市？”瑟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不，我可不准备离开。”

　　按兵不动向来不符合瑟德的风格，下一星秒，他便已经离开了休息仓。

　　伊恩快步跟上，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激动。不过，俩人还没离开休息区，便听噼啪乱响，整个黑市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像是一颗衰败星球，彻底暗淡了下来，整个街道再无一丝人气，只能感受到冷风阵阵。

　　“总觉得，这里被舍弃了。”伊恩低声道，他跟瑟德站在大街上，唯一的光源来自精神护罩。

　　“精神护罩太显眼了。”瑟德瞥了伊恩一眼，觉得自己像只萤火虫，还是两只抱团的那种。

　　伊恩嗯了一声，护罩慢慢黯淡下来，也许是因为强度下降，对外部环境的感受性明显升高，他眯起眼睛感受之后，突然想通其中了关窍，“大人，我觉得…黑市里的那东西，被刺激到发狂了。”

　　“发狂？”瑟德感兴趣的挑起眉毛。

　　“就如同强效迷幻剂当年间接应用于虫族，此刻恐怕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黑市深处那东西。”伊恩整理了一下思路，看瑟德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才继续往下说，“以它的精神力强度、覆盖范围、抽取精神本源的能力来看，智慧生物的可能性极低，如果它不是生物，又能有什么方法消灭它呢？”

　　“让它疯狂无法顾忌，然后趁虚而入？”瑟德接口，伊恩跟他分析的倒是没什么差别，而且，他向来喜欢验证推论，“按照你的推论，恐怕黑市的所有出口都会被封锁，现在能源也被完全切断，外面的人只需要等待，然后一举侵入即可。”

　　“很有可能。”伊恩点头。

　　“如果他们进来发现那东西已经被消灭了呢？”瑟德饶有兴趣地反问，他对损害他精神本源的家伙自然是存了恨意的，如果有机会报仇，他当然不会手软。

　　“如果我做好的蛋糕被人偷偷吃掉，我会气疯。”伊恩瞬间明白瑟德的意思，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瑟德大人仍是如此恶劣，也...如此的迷人。

　　“如果做蛋糕的人是为了吃蛋糕，那他们总会打开大门放我们出去。”瑟德其实对这些人也是存了好奇的。

　　“如果不是，那我们就灭掉那东西，为您报仇，然后离开。”伊恩抬起头，灰色的眸子中恨意一闪而过，声线倒是平静无波。

　　既无畏又疯狂。

　　瑟德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勉强移开视线后，他看着远处的街道感叹一句，“无论怎么样，都得捞上一笔。”

　　黑市啊，越往下层，财富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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