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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电话
22:30分。
我守在电话旁边,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说今天要带我走,就在今天,电话相邀。
我们的约定谁也不知道,我没有把他告诉任何人,他是我的秘密。
可是,他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他的声音就够了。我第一次知道,光听声音,就能如此完整地了解一个人。
还记得与他的第一次通话,我有些诧异,世上居然还有声音如此好听的男人。醇厚,慵懒,感性,加上恰到好处的抑扬顿挫,简直毫无瑕疵。
“不管你是谁,能否听我说说话?”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怎么能拒绝呢?我是寂寞的,更何况,他的声音如此醉人。
于是,他娓娓道来他的处境,他的哀伤,弃他而去的爱人,陷入低谷的事业。他心跳的声音隐隐透过话筒传过来,让我有一种错乱的真实感,觉得他就在眼前,在对面,甚至能在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他哀伤的面容。
天哪!他的处境跟我如此相似,我怎能不动容!随着他的讲述,我心跳的频率似乎渐渐与他融为一体。
“我明天还能打电话来吗?”他问。
“当然,随时欢迎。”我尽量让声音显得不是那么的欢欣。
“谢谢。”他说。谢什么呢?他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庆幸他今天打的是我的电话。
第二天,他的电话如期而至。我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热情,不要把燃烧起来的心过早显露,把他吓跑。他谈起他的初恋,他的几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我仿佛感受得到他心上的伤口,泪如雨下。
“谢谢,”他犹豫了几秒,接着说,“还有,你的声音很好听。”他是说我吗?从来没有人这样赞扬过我,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过最动听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接到过他的电话。我神思恍惚,坐卧不安,一回卧室就守在电话旁,生怕错过他的电话。
爱上了吗?因为两次电话?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已经被他用电话拴住了,沦陷已深。
然而,他或许早已将我遗忘。
一个星期后的深夜,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电话彼端。
“对不起,我这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因为,我需要一些时间理清楚一些事情。”
我想开口说没关系,他的下一句话已经出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天啊,我莫非是在做梦?幸福这种东西,居然也会眷顾我?
但是他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否则,他也会嫌弃我。想到这里,我沮丧不已。
“喂,你在听吗?”
明显的,我的一言不发让他不安。
“对不起,如果让你感到困扰,我以后不会再打搅你了。”
我想对他说,我也爱你,我们真是幸运的一对。然而,还是字字艰辛的说:“你如果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他在电话的那端沉默了一阵子,我听到我心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一下比一下缓慢。
“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周荃。”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必须见你一面。我必须让你明白,我是认真的,还有,我有多坚定。”
终于来了吗?这样的幸福未免太短暂,还要让我亲自做刽子手。
“湖州市青松区临江精神异常观察所。”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你是医生吗?”他沉默了一会,再次发问,声音不复平静。
“不,我是病人。”我打算彻底粉碎他的希望,还有我自己的。
他不再说话,但我知道他没有走开,没有故意沉默让我自己挂掉电话。他正在思考,很认真也很慎重的思考关于我的信息,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通过声音,还有他隐约传过来的心跳的频率,我了解他。
“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我坚持,我必须见你一面。”他最终开口说。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一瞬间我确定,这一生,除了他,我别无选择。
“好吧,什么时候,我们约个时间。这边的探访制度并不严。”我的声音在哽咽,我部确定他是否能听得出来。
“五月十六号吧,这天刚好是我的生日。”他说。
“好,我等你。”最后这句话说完,我脸微红,因为觉得像是一个等着男友上门约会的小女生。
一个星期并不算长,但我过的度日如年,等待,真的是一种酷刑。
好不容易到了五月十六号。我一天都忐忑不安,一直在规划自己见面之后应该说些什么话,怎样表现才算得体。
然而,他让我失望了,吃过晚饭,熄灯之后他还没有来,探访时间早就过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电话旁边,嘲笑自己的痴傻多情。
忽然,门外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周荃,周荃……”
我忙走到门边,隔着门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探访时间早过了!”忽然间我想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早就来了,一直都在这里。”
我倚在门上,听他的声音透过门板把振动传到我的耳膜中,我一阵心跳。
“这么说,你一直在偷看我?”
“是的。”他老实的承认,我猜到他脸上肯定有笑容。
“你认为我怎么样?”我不能再退缩,要鼓起勇气一次。
“很好,很漂亮。”他赞道。
我笑了,很高兴,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样?”
门的那边沉默了。但我知道他在思考,而且已经下定了决心,应为他的心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突然,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要带你走。你美丽又聪慧,不能呆在这种地方。你呢,你爱我吗?愿意跟我走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
“那么,六月十八号,等我安排好了一切,就来接你。到那天,你等我电话。”
“好,我等你的电话。”
“在我来接你之前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等等。”我叫道。
“怎么?”
“生日快乐。还有,晚安。”我贴上门板,努力想感受到他的一点体温。眼泪滚了出来,不知是欣喜,是依恋,或是感动。
当晚,我睡得很香。他心跳的声音像是一直在我耳边回响,那清晰稳定的频率,让我无比心安。
六月十八号。
“这是五号病人周荃的病房。”吴医生在给新来的实习医生介绍病人情况。实习医生从门上的小窗往里望,突然倒吸一口气,退开几步。
吴医生见怪不怪的继续道:“病人入院原因是与男友分手后精神异常,用硫酸自毁容貌。所以以后给水或是任何可以照见人样貌的东西都要小心,以免刺激病人。病人有轻度的自闭现象,需要时间开导。”
实习医生壮起胆子又朝窗口望去。“她一直守在电话旁边,有谁会给她打电话吗?”
吴医生白她一眼:“你有没有读过医院条例?病人不得使用任何通讯设施!那部电话只是个摆设而已,是上个病人带过来的,根本就没有接通。”
实习医生锲而不舍地问道:“那上个病人呢?”
吴医生似乎也有些感慨:“上个病人名叫张东,本来是一个富商,年轻才俊。后来破产,女友同时弃他而去。他入院时严重自闭,怀里抱着那个没连电话线的电话,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过来。从入院那天起,他就一直对着话筒述说自己的经历,像是有人在那头一样。最后,在去年的今天,他突然在这间病房自杀了,留下的最值钱的东西,是自杀时揣在怀里的一块怀表,我们用它作了陪葬品。”
实习医生一阵唏嘘。
六月十八号23点左右,病人周荃在自己的病房自杀,身边是那部没有接通的电话。
医生的报告上面写着:因过度抑郁而自杀。
然而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她脸上虽扭曲但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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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觉得比以前的进步了一点点,会再接再厉的,望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