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烟火

　　打开门，云琰正映着李筱菡的房门靠着墙吞云吐雾，走廊垃圾箱顶部的小型烟灰缸里已经满满的都是烟蒂。

　　看到李筱菡开门了，云琰吐了一个帅气的烟圈道：“菡菡你终于舍得出门啦！”

　　“怎么不叫我？”李筱菡看到那些数量可观的烟蒂知道云琰等了不少时间，便略有些歉意的问道。昨天晚上她确实喝了不少酒，但是和云琰的小赌她没忘。她听歌听的眼眶都湿了，云琰笑她太过多情，卫家这样的门庭可不允许有人这样情绪化，冷静理智是卫家人最基本最起码的被动属性。

　　他赌卫芃宸不会吃醋，她不服气，一口气灌了半瓶洋酒，直接喝的腿都软了。结果呢？卫芃宸服务周到，面不改色，最后谨守分寸回了自己的住所。

　　“我等一会儿没事儿，昨天晚上你那么累。”侧眼看到李筱菡脚边的旅行箱，云琰笑了顺手两指夹着的香烟按进了烟灰缸里：“连东西都收拾好了？有没有遗漏？”

　　他不介意自己被李筱菡拿着挡枪使，那是因为他笃定卫芃宸在名分未定的情况下绝对会控制自己不要乱吃飞醋，而李筱菡故意试探想要的却绝不会是这种回应。

　　李筱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跟着云琰上了车，想想还是应该和卫芃宸打个招呼，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毕竟来的时候是一起来的，不告而别并不妥当。

　　云琰看到李筱菡的动作，善解人意的说道：“唔，老卫昨晚没回宾馆，住在自己家的。早上去取车的时候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我们先走，他忙完了随后飞回去。”

　　“是吗？”李筱菡把电话放在了耳边，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里的彩铃响了两遍，最后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句“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真是的，自讨没趣儿不是？卫芃宸估计正忙着呢，哪有空接你的电话？人家昨晚还特意回自己家住呢。这界限画得还不够清楚？李筱菡侧头看着后视镜里映照出来有些憔悴的脸，自嘲的思忖。

　　云琰看李筱菡情绪有些低落，便也乖觉的噤声，方向盘打了个弯滑进了另一个交流道，轻音乐流泻，李筱菡倚着窗陷入了浅眠。

　　云琰伸手，沿着李筱菡的轮廓隔着一指的距离悄悄的划过去，生怕惊动了浅眠着的李筱菡，最后含笑收回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穿越滚滚车流，加足了汽油，过了收费站，火红的跑车在高速上一路向北。

　　宾馆前台，匆忙的连手机都落在家里的卫芃宸站在服务台前，前台服务小姐笑容甜美的回复：“和您同来的苏小姐已经退房了，卫先生您还需要延住吗？”

　　卫芃宸怅然的摆了摆手，上楼收取了自己的东西退房，炳生已经在宾馆外等着了，他回首府的时间也不怎么多，爷爷最近也不大想见生人没怎么出门，所以炳生倒是载他更多一些。回家取了手机，发现有李筱菡的未接来电，不知有多惊喜，可当他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只有移动甜美的女声应答：“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卫芃宸满心疑惑，原本预计寿宴过后带她去颐和园，结果她和云琰去逛了什刹海，晚上送她回去她又是眼眶通红的样子，卫芃宸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干脆回了自己住处。今天又扑了个空，明天一早他Z城还有公务急需处理，昨晚的班机改签在今天下午。他只好给李筱菡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自己的去向，让她看到短信及时联系。

　　发完之后卫芃宸拿着手机又愣了一下：好像是认识李筱菡以后，他才学会了发短信这种没效率的事？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牵挂她，习惯向她汇报自己的行踪的？

　　卫芃宸甩开杂乱的思绪，对司机道：“去机场。”

　　李筱菡被叫醒的时候，布加迪的顶篷已经打开，车窗降了下来，云琰早就下车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菡菡，睡的好吗？”

　　风度翩翩又关怀备至，不露一丝心疼：好像身价千万的跑车在砂石路上折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空是通透的蓝色，像是被最清澈的泪水洗过多次。Z城和首府都是常年灰色的天空，尤其是雾霾来袭的冬天，这样的蓝更不可能见到。李筱菡回想起来，似乎只有童年的回忆里有过这样的湛蓝，然而记忆里的蓝是冰冷的，和此刻也有所不同。

　　碧绿的湖水在太阳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简易的砂石路被路两旁的牧草淹没，深深浅浅的辽阔绿色绵延到天际。

　　大朵大朵的云彩快速的变幻形态，你不得不叹服最自然简洁的构图反而有最真的美。

　　蓝绿相接的那一条弧线上有一棵嶙峋的独木矗立，孤高而傲然。人这一生，就算想要逆来顺受一辈子，也总有不愿忍耐不可抑制的那一刻。

　　金黄的花朵汇集成海，在迎面而来的和风中，摇曳着、旋舞着、婀娜着、怒放着。其实这个世界上谁缺了谁不能过呢？花一样会开，蝶一样会来，只不过有个人不在而已，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灿然夺目的花海，一派勃勃生机的草原，那绵延起伏的绚烂李筱菡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绝对无法想象，对人心的清洗和改变也是不可估量。

　　花的海洋，草的世界，水的源头，云的故乡。

　　这里是坝上草原，是大多数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大自然真的是最好的画家，他最擅长的是用最简单的线条和色彩表现出最高境界的美。

　　李筱菡兴奋的下车狂奔了一段路，双手在半空中挥动了两下，激动而贪婪的四下张望着，然后懊恼的说：“好想画下来，但是一定把握不好色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草原特有花草的的芬芳从尘世里的隙缝中吹来，暖暖的，带着迷迭的馨香，李筱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在城市里生活得久了，总感觉好像戴了一副长时间没擦冼的眼镜，不管看什么都蒙了一层微尘，一睁开眼，这样夺目的色彩泼洒出来，李筱菡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和欣喜！

　　“你看。”云琰手上折了一朵小花笑着递过来，他的讲解比起专业导游也毫不逊色，“真正原生态的，叶子圆似荷叶，叶茎修长亭亭，花朵像是一朵小型莲花，所以被牧民们叫做金莲花。听老卫说你的毕业作品要以荷花为主题？首府的荷花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所以顺路带你过来看看坝上的金莲花。”

　　云琰说的轻描淡写，坝上在首府以北，Z城在首府之南，如果有别人在，肯定要问他顺的是哪门子的路，可惜路痴李筱菡对云琰的用心毫无所觉，只是单纯的喜欢上这样的美景。

　　转过头，李筱菡眸子里是满目的灿然和欢欣：“云琰，我突然发现其实你是很可爱的人！”

　　云琰一脸的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李筱菡噗嗤一笑：“臭美吧你！”

　　没有忧伤，没有寂寞，有的是一片倾情的欢歌，云琰的音域很宽，嗓音清亮：“李——筱——菡——”

　　“幼稚死了你！”李筱菡吐槽，却还是忍不住学着他的动作，朝着远方吆喝道：“云——琰——”

　　云琰不甘示弱的又喊：“李——筱——菡——”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草原上此起彼伏，最后消失在天际。

　　喊累了的两个人双双倒在草地上，云琰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天空蔚蓝高远，李筱菡躺在草地上微微眯着眼睛遥望，像是一瞬间放下了二十多年的包袱，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终于确定自己一无所有，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患得患失了。

　　听到云琰的笑声，李筱菡问：“你笑什么？”

　　云琰笑的更放肆了，打了一个滚凑到李筱菡耳边说：“如果把声音拟人化，刚刚那两道声音，到最后一定会缠在一起的。”

　　李筱菡脸上一红，啐道：“流氓！”

　　云琰笑的更加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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