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烟火

　　“你不是来接我的吧？”李筱菡问。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云琰说起来是自己半个老板，卫芃宸又是他的老朋友，论情论理都轮不着她去帮卫芃宸出头抨击云琰啊，这脑子是在想什么呢。

　　“现在是了。”卫芃宸微微一笑，并没有透露自己来青花瓷的意图，李筱菡却被他一句话说的红了脸。

　　“不好意思，是我自作……主张。”其实李筱菡内心是想说自作多情的，不过没有自己拆自己台的道理，女孩子还是爱面子的，尤其是在男人面前。

　　“没关系，正好有事找你。明天几点的课？回家还是回学校？”卫芃宸问很详细。

　　李筱菡看车子的行车路线，发现是回家的方向。回想起来，云琰和卫芃宸的车是停的面对面，一个是回学校的方向，一个是回家的方向。云琰会直接决定“送你回学校”，而卫芃宸即使开在回家的路上，也会再问一问她是不是要回学校。不是刻意要比较，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

　　“送我回家吧！明天上午没课。”李筱菡做了决定。

　　回家。这两个字说出口，却好像带着不一样的魔力，让李筱菡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虽然还是那栋空无一人的老房子，还是满屋冷冰冰的白光，但是因为送的人不一样，因为会有一盏特别为她而存在的灯，所以“回家”这两个字显得格外温暖。

　　等红灯的当口，卫芃宸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吧？”

　　李筱菡点点头：“就是在这里啊，你去市区，我去上班。刚刚你说找我什么事？”

　　车外灯光流转，李筱菡第一次发现Z城的夜色有些醉人。那时候还以为两个人不会有更多的交集，却没想到就像是冥冥中的注定，他们一次又一次遇见。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个借口去茶社看看，这下以后有理由了。”卫芃宸答道。作为李筱菡的男朋友，以后去青花瓷频繁一点说得过去吧，老在车上等，隔靴搔痒也不是个事儿。

　　“哦，这样啊……”李筱菡听了这话，反倒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也是，他能有什么事找她呀。

　　Z城的交通一直都像是偏瘫患者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慢慢挪动，偶尔畅通无阻，卫芃宸刚准备说话，有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手机接起了电话：“爷爷？啊，是，你听说了啊？……哎，我哪敢故意瞒着您……人家看不上我不能怪我吧……别听他们瞎说……好好好，我尽量，好不好？……爷爷我开车呢，不说了啊，挂了！”

　　这通电话接的，简直像是落荒而逃！李筱菡很想假装没听到，但是她可是第一次听到卫芃宸这样畏畏缩缩的说话，原来他说三十几岁在父母长辈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并不是哄她的。李筱菡好笑的看了一眼假装没事发生的卫芃宸。

　　卫芃宸本来想装的若无其事，看到李筱菡扫过来的眼神，略带无奈的摊了摊手：“老爷子年纪大了，只能哄着点。”

　　到了落英路，李筱菡背着小包上楼，卫芃宸的远光灯明晃晃的照着黝黑的小巷，李筱菡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似乎缠绵的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她抬手背对着卫芃宸挥了挥，地上的影子就拉的更宽一点。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亮了起来，到了五楼，李筱菡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却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李丹青开了门和她面对面。

　　“怎么这么晚又回来了？我正准备出去。”李丹青说道，显然没料到李筱菡会在非周末的这个点儿回来。

　　“哦，有朋友送我，就回来了。”李筱菡乖顺的回答，却在心里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不能因为你是长辈就双重标准吧。当然，她从来只会在心里问，嘴上是绝对不会说的。

　　“朋友？”李丹青并不意外，不知道这个朋友是云琰还是卫芃宸？小姑娘总归是要长大的，自己也不能护她一辈子。“你是懂事的孩子，朋友只要人品好，我都不反对，只是与人来往不要让自己吃亏就好。”

　　“嗯，我会的。”李丹青的关心总是这样有分寸，让李筱菡无法亲近也无法疏远，李筱菡有时也会想，如果李丹青有自己的孩子，她会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呢？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吧。也许，再过不久，阿姨就真的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到时候，她怎么办呢？

　　“给你带回来的东西你没看吗？”李丹青又问。

　　“哦，还没呢！我给忘啦。”李筱菡想起来上次从行政楼带回来的文件袋，她以为是毕业作品的素材资料之类，所以就没有刻意去看，她心里其实是想凭自己的能力做创作自己的作品，最好干干净净的原创，任何人的影子都不要有。不借鉴，不致敬，就算不那么完美，至少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所以那天拿回来放在小书桌上就看到边上的琵琶，想起来卫芃宸那番琵琶论，拿起自己的琵琶弹起来就忘了时间。

　　“有时间就看看吧。有什么想知道的，再给我打电话。”李丹青说道，然后弯腰换鞋，从鞋柜上拿出自己的包包，看样子不准备再谈，是要出门了。

　　李筱菡就站在门外，默默的看着李丹青的动作。

　　“怎么还没进去？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卫芃宸皱眉，话说到一半却看到门里面站着的李丹青，知道是两人在门口说话还没来得及进门，看来自己是瞎担心了。

　　“卫先生？”李丹青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在学校遇到可以当做是巧合，但是在家门口遇到就不能说是巧合了吧？这栋老房子没有电梯，六楼是顶层，户主搬家以后一直空着，房顶漏水没有修缮也无法对外出租，他们这里算是最顶层了。路过也不是这么个路过法吧？

　　“李先生也在？”卫芃宸显然也很惊讶。这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有做过调查的，这栋房子虽然是挂李丹青名下，但是李丹青大部分时间都和苏中谷同住，只有寄宿学校放假的时候会提前回来和养女同住。

　　“这是我阿姨，我从小跟着阿姨长大的。阿姨，这是卫芃宸。”李筱菡夹在中间干巴巴的介绍道。

　　“卫先生有什么事？”李丹青目光直视卫芃宸，毕竟是大师级人物，她要护犊子的时候气场还是蛮强的，虽然话不硬，但她问出来了就没人敢造次。

　　卫芃宸也只好对自己尾随一个花季少女这种行径做个解释了：“我看到楼上灯还没亮，以为菡菡有什么意外情况，所以上来看看。”

　　“那你们……”李丹青的话软了一点，可还是没有放弃追问。毕竟人家是出于关心，她也不好过于责备，可是送回家还要确认安全上楼，这体贴细致的有点过了啊。

　　“李先生，是这样的。过两天就是我爷爷八十大寿了，我得回去首府一趟，正好想问问菡菡有没有时间，可以一起飞首府去玩玩。”卫芃宸对答如流，并没有清楚明白的解释两人的关系，但是却似乎已经确认了两人的关系。

　　“……”这风向变得有点快啊？李筱菡懵了，啥情况啊？怎么就说到这儿了？卫芃宸爷爷过寿跟她有什么大关系？

　　“这样吗？”李丹青闻言，也没问更多，而是略一思索，直接对李筱菡吩咐道：“菡菡，首府有很好的素材，颐和园的荷花张大千先生画了七八年呢，我早年也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有时间就去看看吧，别忘了你的毕业作品。”

　　“哦，知道了。”李筱菡下意识的应道。李丹青的话听起来是让她有时间去看看，但其实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疑问，是直接替她拍板决定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有事要先走了。卫先生走吗？要一起下去吗？”李丹青招呼了卫芃宸一起下楼，让李筱菡把门锁好，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

　　卫芃宸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当着人家长辈的面说你先走，我要和你们家小姑娘在呆一会儿，也就跟着下了楼，大跨一步走在了李丹青前面为她开路。

　　听到李筱菡关上了门，楼道里有了声音。

　　“卫先生是成年人了。”李丹青说。

　　“筱菡也是成年人了。”卫芃宸答。

　　“想必卫先生是公私分明的人。”李丹青又道。

　　“筱菡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卫芃宸又答。

　　一问一答，李丹青似乎确认了什么，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之后，不再多言。老单元楼公共设施不怎么样，楼道里的声控灯有些昏暗，台阶又窄又陡，李丹青走的慢，卫芃宸也不贪快，默默的下了楼，李丹青向卫芃宸颔首示意，各走各路。

　　洗漱完毕的李筱菡收到了一条短信：爷爷听到流言，对你非常期待。我下周一回首府，若有时间和兴趣同去，尽快告知。若有不便之处，直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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