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再给爷笑个

　　三、这个反应不对
　　说着西风玉祖站起来。西风玉雪跟着也站了起来。
　　这回他终于要看到媳妇的嫁妆究竟是什么了，竟然值得让媳妇这么介意！
　　“阿祖，你要把佛龛带走？”
　　“……”
　　西风玉雪看着沉默的人跟着沉默了。
　　原来嫁妆是佛龛吗？！就是那个有七色琉璃花瓣的雕像，他猛然想起来，那佛龛才是西风玉祖的真身。
　　西风国有皇帝执政，有护国咒护国。所以国运昌隆，天下太平，所以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祥和安宁。
　　护国咒的真身佛龛被供奉在西风祖邸，大大小小的雕像却在整个西风国的各个地方，家家户户都有。百姓们不一定知道皇帝的模样，却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佛爷的模样。
　　佛爷的人身和雕像一模一样，连面部表情都是同样的寡淡，看起来沉稳疏离，却让仰望的人更加恭敬。
　　这就是西风国的护国佛爷，太祖皇帝为其人身冠以国姓，尊名为祖，并特意为其专建府邸以便供奉，就是西风国唯一的公子，西风祖。先皇们亦尊一声“公子祖”。
　　作为一尊雕像，佛爷很少走下佛龛，以人身面世。见过公子的人，更是少的可怜，可但凡见到公子的人，均匍匐在地，吻其衣角，祈祷求福。
　　整个西风国，曾经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佛爷，也看不到公子，那就是前太子西风玉雪。
　　可是现在，西风玉雪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佛爷，也看到了公子。
　　不仅如此，如今西风玉雪拒绝了帝位，公子走下佛龛，现在，这二人更说成亲了，还说有孩子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带佛龛离开西风祖邸！
　　这怎么可以！
　　“阿祖，那个不能带走啊！为父……”这一声自称脱口而出，可他却不敢继续这么自称。公子称他一声父亲，只是为了配合人身的活动而已。这种时候，他哪里敢托大自称为父！
　　他一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他立刻改口道：“太祖皇帝派老夫看护你与佛龛，怎么可以带走？”
　　“换个院子而已。”
　　“阿祖，不要执迷不悟啊！”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太祖皇帝，就跟着嫁妆一起去静王府。”
　　“……”老人说不出话了，看着西风玉祖的眼神带着乞求可怜。
　　他要怎么表达，不是这个问题！什么静王府？世上本不该有静王，三王爷才是众望所归的皇帝啊！
　　“反正这里的名字也已经变了，这样守着有什么意思？”
　　“阿祖啊……”老人痛心疾首的呼唤了一声，眼看着已经闭上眼睛，静坐在椅子上的人，再说不出话。
　　阿祖这样子，是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了！
　　一个是慈悲为怀的佛像，虽然可以幻化为人形，却终究只是雕像。他不懂得人类的情感，不懂得传承，不懂得依托，也不懂得这样的迁移是背弃祖宗，因为他根本没有心。
　　他有的，是与世无争毫不偏倚的旁观普渡。
　　而另一个生而孤寡，掌控天下大权，明明是个人，却丝毫没有普通人所拥有的怜悯之情，因为他也没有心。
　　他有的，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杀伐果断和永不言弃的坚持。
　　眼前这两个没有心的人，究竟谁更有心，谁更容易打动一些？
　　老人又乞求的看向主位上的人，他的佛祖和他的主人，他的信仰和他的忠诚，哪一个会先动容呢？终于，他将目光停在了他的主人身上，喊了一声：“王爷……”
　　“……”西风玉雪看着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西风玉祖，知道这是媳妇已经确定的想法。
　　西风老儿的意思他也知道。但是，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和媳妇闹矛盾！在这件事上，他和媳妇的想法是一样的。依他的想法，这西风祖邸就不该继续存在，全部挪到他的静王府去才是正经！
　　只是这迂腐的西风老儿，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二话不说，拿了就走，还问他做甚！
　　西风玉雪万般不愿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可以不使用暴力，他会选择用相对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些麻烦。
　　“殿下，百善孝为先啊！”眼看着王爷似乎有所松动，老人鼓足勇气，对着西风玉雪道：“太祖皇帝建西风祖邸，又让小老儿守着阿祖，都是为了我西风国的千秋万代啊！”
　　可是，殿下却强行更改了西风祖邸的名字，甚至不惜一切换取阿祖！老人说到伤心处，声泪俱下：“可……先有殿下逆天而行，毁西风祖邸，后有阿祖忤逆佛祖，下嫁殿下！如今更要迁移佛龛，如此这般，我西风国还有什么明日可言？”
　　西风国国泰民安，万世长存，离不得这两个人啊！老人拽着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泣道：“太祖皇帝有训，而今上并非正统，殿下与阿祖当相辅相成……”
　　“够了！”西风玉雪喝了一声。这简直就是让他谋反！今上可是他亲手推上皇位的！
　　老人一个哆嗦，从椅子上滚下来，殿下竟然一意孤行！他爬在地上，不甘心的悲戚道：“殿下！追随殿下的大有人在，殿下才是一国之君，恳请殿下不要逆了祖宗的意思！”
　　“大哥这个皇帝做的挺好的，我做个闲散静王，又有娇妻幼子，不比那日理万机快活？你们何苦逼我？”
　　“殿下！事关国运，叩请殿下三思！”
　　“烦死了！本王不想当这皇帝，要本王说多少次你才听得懂？”
　　“殿下！”
　　“再喊殿下，本王砍了你！”
　　“！”老人被突然站起来的人吓了一跳，绝望的一噎，埋脸匍匐下去。
　　“王爷……”西风玉祖睁开眼睛，轻轻喊了一声。
　　西风玉雪重新坐下，狠狠的锤了一下椅子把手。他使劲大喘着气，缓解几乎无法抑制的暴怒。
　　无论他说多少次，他要西风祖，可所有人都依然怀疑他的诚意！即便如今大哥已然登基，没想到这群老顽固，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欺人太甚！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些讨厌的人！
　　西风玉祖安抚的拍了拍西风玉雪的手背，低头看着地上的老人，道：“王爷的意思你听明白了？”
　　老人抬眼，看着那双一如往常的清冷双眼，带上了渴求。如果阿祖肯劝殿下，或许一切还有还转的余地！
　　可是那双冷眼转转了目光。
　　“我莫可奈何。”
　　这一句让老人没有了最后的指望，莫可奈何？怎么会莫可奈何？！多年以来，殿下只听过一个人的话，就是他的阿祖！
　　“阿祖，你不要跟着殿下胡闹了！”
　　这话成功的让西风玉雪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地上的老人吼道：“什么叫跟着本王胡闹？西风老儿，别以为你是太祖元老，本王就不敢对你动手！你只管听着，我二人已然成亲，不仅如此，再过不久，本王就要做父亲了！我二人今日来拿嫁妆，与你说一声，不过是看在你守候多年的份上，随口一说，并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
　　站起来的人没有收敛与生俱来的气势，乌云般的压力立刻迎面袭来，老人更是颤栗的不能再动。
　　“木已成舟，就算逆天而行，又忤逆了佛祖，我二人已然做下，你又能如何？我西风玉雪要做成的事情，就算天崩地裂，六道混乱，也要争上一争！不达目的，本王决不罢休！”
　　老人颤抖得像筛子一样，泣着大喊：“殿下！”
　　“本王不是殿下！今上是本王的大哥！”
　　迎面而来的杀意让老人颤栗的闭上眼睛，等待这致命一击。死算什么，他不怕死，他的命是他的主人的，他担心的是他的主人坚持不懈的逆天而行！如果他的牺牲能换回主人警醒，他死得其所，只会越发欢喜。
　　可是他没有等到死亡，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王爷……”
　　照旧清冷的一声呼唤，公子总是这么呼唤殿下。这一声就像是夏日炎炎中的清泉，让听到的人舒爽清醒。而殿下无论怎么暴怒，总会停下躁动。果然，殿下只听他的阿祖的！
　　西风玉雪闭上眼睛，抬高已经甩飞的衣袖。老人身后的一排桌椅被打散，碎成小块。
　　差一点，他就失控了，差一点他就暴戾的奔走了情绪，出手伤人了。
　　幸亏有媳妇在。
　　他看着正看着他的西风玉祖，感激的笑了一下，几步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媳妇……”
　　“王爷，没事的，我会陪着你。”西风玉祖缓缓的拍了拍西风玉雪的背，对着地上的人道：“你继续守着吧，我不拿了。”
　　“阿祖？”这话像是春雨打在久旱的田地里，地上的老人像是终于喝道甘泉的庄稼，猛的抬起头，不拿了！那就是说还有机会！他期待的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人。
　　西风玉祖却不再理睬地上的人，只靠着拥着自己的人道：“王爷，我们回府。”
　　“媳妇……”
　　“一个佛龛而已，佛祖与王爷，我要王爷。”
　　老人再次摔趴在地上，什么机会，只是他自己在骗自己！
　　“天下与你，我要你。”
　　这是真心的情话，西风玉祖还记得。他仰起脸，在西风玉雪的唇上啄了一下，道：“我们回府。”
　　“走。”
　　媳妇真好！
　　西风玉雪也不理睬地上的老人，一把抱起西风玉祖，眨眼之间就离开了西风祖邸，再睁开眼，二人已经在静王府了。
　　“出师不利！”西风玉雪嘟着嘴，不甘道：“那西风老儿实在太迂腐了！事到如今，他居然还不放手！”
　　“不管他了，来，我们看孩子！”
　　一听这话，西风玉雪乐了，跟着凑到那夜明珠跟前。床头那颗夜明珠，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像这样仔细盯着，也是头一回。
　　他盯着夜明珠中间那株越发清晰的睡莲影子，喜不自胜。他实在没有想过这睡莲是他和媳妇的孩子！这是在是太意外了！
　　“咱们的孩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像你还是像我呢？”
　　“不知道。”
　　“肯定也很好看。”
　　“或许。”
　　西风玉雪笑了，这个傻媳妇，凭他们两人的长相，孩子哪里会丑！
　　“把孩子这么放着没问题吗？”
　　“没事。”
　　“可我看别的孩子在母体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不能给寒潭之后温房。”
　　“……”
　　西风玉雪不废话了。这话他懂，经得住磨难的幼苗，才能成长的更好。何况这孩子的双亲都和梵音山那寒潭有关，怎么能藏在人体之中，由温房孕育而成！
　　“媳妇，我就想咱们天天在一起，孩子小，咱们就抱着，孩子长大了，咱们就好好教他做人。不让孩子跟我以前一样，不讲道理，只会跋扈伤人。”
　　“王爷并非不讲道理。”
　　“你不必哄我。我当太子时，做过不少糊涂事，所以现在所有人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跑，省的被我抓住了。”
　　“王爷没有那么可怕。”
　　西风玉雪一笑，道：“奇怪！没有孩子的时候，还不会这么自责。可是有了孩子以后，我突然就觉得有了责任，那种无条件心疼一个人的责任感。”
　　“王爷有心。”
　　西风玉祖的反应让西风玉雪有些不痛快了，怎么这么冷淡！不应该啊！他问：“媳妇你不醋吗？”
　　“什么？”
　　“孩子还没出生呢，我就这么偏心，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我看过一本书，就是这么写的，夫妻两个因为孩子的问题而争吵不休，也有不少人因为这样就不和孩子亲。”
　　西风玉雪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的人，高深莫测道：“原因就是：争宠。”
　　西风玉祖蹙了一下眉头，答道：“哦！”
　　“傻媳妇！”西风玉雪凑过去，在那白玉的脸上亲了一下，笑道：“不是因为争宠。”
　　西风玉祖翻了他一眼，满脸都是“果然如此”，他问：“那是什么？”
　　“爱情。因为爱情。”
　　“？”
　　“爱你的爱，情愿的情，爱情。”
　　“王爷博学。”
　　“这个反应不对。”
　　西风玉祖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过去在西风玉雪的脸上也啄了一下，道：“情话。”
　　他这反映把西风玉雪乐翻了。
　　可爱的傻媳妇！这才是过日子！
　　不过媳妇是吃香火的，而不是和他一样吃五谷杂粮，所以他要想个办法，能随时随地都和媳妇呆在一起！
　　两人早就不看夜明珠……不对，两人早就不看孩子了，早就换成对视了。
　　“媳妇，以后，你必须坐在佛龛里的时候，我就坐在你背后，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西风玉祖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西风玉雪不明所以，不能在他背后吗？也对，哪个雕像背后还坐着一个人的？这么看来好像真的不可以呢！
　　可是，他就想听他说好，听他说可以啊！西风玉雪突然觉得自己又矫情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呢？！
　　等了好一会，在西风玉雪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对方的回答：“那我想个办法。背后不行，还是莲花台吧！”
　　西风玉雪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整个人都懵了！他一把抱住正在认真想办法的人，见到母亲的狼崽一样亲昵的拱着他的肩窝。
　　傻媳妇，傻乎乎的讲着让人激动的情话，他却不自知，真是……让人甘心情愿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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