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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那个夜晚，苏宸刚承诺了会一直和水宁在一起，第二天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又没了实体。
而且前段时间，水宁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存在的，这一次，不管他做什么，对方却都无法发现他了。
——彻底是个局外人。
苏宸看到了水宁次日醒来后眼中暗淡下的光彩，看到了水宁马不停蹄地奔波修炼，看到了水宁在见到蔺柔时不自知的期待，看到了水宁平静外表下的失落……
他一直看着，却也只能看着。
在水宁绝望地问话时，他说出的“我在”没人听得到，在水宁用冷漠掩盖失落时，他给的拥抱没人看得到。
苏宸只是被迫围观着这场梦境一样的事件，他做不了任何改变。
直到现在，他又突然出现了。
听了他的解释，水宁很快便蹭过来，小心地拉住了他的衣角，问道：“那你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苏宸微微笑了笑，点头道：“是。我一直在你附近，看着你，只是不能跟你说话而已。”
水宁便高兴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一……一直看着他吗？
苏宸：“……？”
水宁脸上犹带着红晕，却坚持着抬起头来，问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苏宸犹豫了下。
事实上，他有一种感觉，这次出现应该是最后一次待在这里了。他进入的是水宁的灵魂，也将水宁记忆里那些深刻的事都一一看了一遍，到了现在，也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缓缓抽离。
水宁看到了他的犹豫，脸色一变。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水宁的眼里有些微的水光，眼神黯淡下去，似乎了解了什么。
苏宸稍稍迟疑了一会，但他很快就要消失了，就还是说道：“我必须得离开了。”
“但是以后，”他说道，“在未来，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真的吗？”水宁望着他，只觉这是他随口找的借口而已。
苏宸笃定地道：“一定会的。”
水宁被他的确定所感染，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信念，又或许是他真的无比期望能再次见到苏宸，他张了张口，问道：“那……我们要在哪里见面？”
他似乎的确是相信了苏宸所说的未来。
苏宸的身体也是在这时透明了起来，自外而内，像是被未知的什么东西蚕食一般，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透明的虚影。
而这虚影，随着外头吹进的风而晃动，马上要被吹散。
“云梦宗——”
苏宸只来得及留下他们此后相遇的地点，一股更强的风吹进来，他就忽而不见了。
只留水宁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脸上浮现出难言的复杂表情，半晌才喃喃道：“云梦宗吗……”
水宁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身在何处，他回了神，去看床上，却见水望安已不知何时醒了，正张着嘴巴，呆愣愣地看着苏宸原本站着的地方。
难道他也看到苏宸了吗？
水宁抬脚走过去，水望安随着他的靠近，抬起头来看着他，正要张口，水宁已将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轻声说了句，“睡吧。”
水望安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水宁看着躺下去的水望安，不知怎么就叹了一声。
这还只是个孩子。
现在也同他一样，没了父母。
他渐渐地又生出一点做哥哥的欢喜来，想了想，便将灵力悉数调出，探入对方体内，将灵根附近的阴影全都抹掉，而他自己，却是瞬间灵力全无，回到了刚修炼时的状态。
他收回手，又看了一眼水望安，在心底道了一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去的地方，正是云梦宗。
他要早早地去哪里，等着那个人来到。
……
苏宸醒来时，望着眼前的房间还有些茫然。
他在那个世界待了很久，但又像是只过了一瞬，明明全都是刚才经历过的事，现在想来，却隐隐有些模糊了。
如同所有的梦一样，渐渐地遗忘，消失。
“砰——”
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水望安跑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看到苏宸时眼睛亮了一下，忙跑过来，问道：“他呢？”
苏宸知道水望安说的是谁，但离水宁离开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他只得微微摇了摇头，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吗……”
水望安神色忽然失落下来，他抓住苏宸的手，小声道，“你知道吗？他竟然是我的哥哥……”
叔叔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对叔叔口中的父母没有太大依赖，但是对这个哥哥，他却很有些亲近之感。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走了……
苏宸虽然也知道了事情始末，但这会儿水望安轻声诉说着，他也就没有开口，又从对方口中将事情听了一遍。
待到水望安失落地看着他，诉说自己对哥哥的一切想法时，他才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轻声道：“放心，你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他知道水宁对这个弟弟也不是毫无感情，现在又见了一次面，说不定以后，也会再来看他。
水望安将头埋在了苏宸的颈间，呼吸着苏宸身上安心的味道，才渐渐恢复了以往的轻松。
“好了，起来吧。”苏宸拍了拍他，对方呼出的气全拍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
水望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通红着脸退开，手忙脚乱，看见苏宸颈间被他蹭出的一小片红时，又有些奇异的兴奋。
苏宸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抬眼看着他，说道：“好了，先回去休息吧。”
水望安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才点了点头，乖乖走了。
苏宸这才睡下，只觉这短短一天发生了许多的事，实在有些累，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的时候，苏宸又去找了蔺雪风，只是他昨天得知了对方不炼返灵丹的原因，现在也很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同意。
“你……也都知道了吧。”蔺雪风的眼神很是复杂，一住不住地看着苏宸。
苏宸点头应了一声。
蔺雪风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自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有炼过返灵丹了，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你答应了？”苏宸惊讶地看向蔺雪风，见对方缓缓地点了头，他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宗主为何会……”
蔺雪风这么多年都不再碰返灵丹了，这更像是一种禁忌，但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答应了尝试？
蔺雪风看他，眼神中有些微动的光彩，道：“我昨天见了他，就知道他已经放下了那些过去，而我，也不想再囿于回忆了。”
蔺雪风一直记着这些，他从此对外界没了好感，再也没想过离开药宗，水望安带了人回来，他虽不喜，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想着他们尽快离开。
但他看到了苏宸，甚至见到了水宁。那个当初心怀怨气跟他一同见证了那两人死亡的少年，现在已经没了满腔仇恨，只一心看着另一个人，满眼都是那个人。
而那个人……
蔺雪风与苏宸相对的视线移开，微微垂下了眼。
苏宸也一直看着蔺雪风，安静地听对方说话，眼眸黑漆漆的，有种宁静的意味。
见蔺雪风敛了眸，他也只当对方是在感慨。他停顿了片刻，蔺雪风还没有说话，他便开口问道：“那宗主何时炼丹？”
蔺雪风道：“下午吧。”
苏宸谢过，便先回去了。
蔺雪风注视着苏宸的背影，待那俊秀的身影不见了，他也便关上了门。
苏宸回到院子里后，青漓不在，尹秀也不知去哪儿了，他只好去找了成霄，告诉他这个消息。
成霄一听，下意识地就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仰头看他，脸上露出急切的情绪，“真的吗？”
苏宸看他一眼，点头“嗯”了一声，“真的。”
成霄被这一看，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咳了一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点，重新板起了脸，一副威严模样。
“那就好。”他缓缓说道。
苏宸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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