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三重奏

　　一瞬间，我就如同牛顿的苹果般，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她脚下。咚的一声，咚咚一声，从天空到大地，心脏在持续着令人眩晕的摆动，那正是初恋。
　　——《爱情物理学》金仁旭
　　自是那一次在食堂看见陈允河后，尧昕也否定了自己是发春的想法。除了上课期间点点名，也再无什么交集，转眼已过大半个月。最近尧昕特别喜欢往声乐系跑，不为别的，只是学校里有个文化艺术节，是声乐系主办的。陈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提过，说是想要观摩的同学可以去他办公室拿报名表。班里其他同学基本没什么兴趣，也就只有尧昕一人兴致勃勃。然而这几天去了他行政处的办公室，不是开会就是出差，根本没空见她。她不禁暗自翻白眼，真有那么忙吗？
　　而这一天她跑到陈允河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女老师说，“哈，你不知道吗？陈老师的办公桌挪到前边去了，最近公事比较多，可能这个时候也不在，你先去看看好了。”那个年轻的女老师的眼神中不乏爱慕，抬手指了一下方向。
　　“谢谢老师。”
　　“陈老师在吗？”尧昕一如既往地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她轻轻一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似乎是虚掩着的。她犹豫了一下，虽然说随便进人家的办公室不好，但是她只是拿一下报名表，之后跟陈老师说明一下留张字条也就好了。
　　尧昕这么想过之后，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她环顾了一周，只有一张办公桌，看来是单独的办公室了。陈允河的办公室很大，墙壁涂白挂了几张极为简单的几何图像画，凑近了看是很多的音符组成的简单图形，色彩却很是明艳。角落的木架上摆着一盆绿色盆栽，叫“多肉”。她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她似乎就是与养植物无缘，一个养仙人掌都会死的人，果然还是不要去祸害其它植物了吧。
　　陈允河的书架上摆着很多的旧卡碟和书刊，各类都有，有一套村上春树的小说收集的很完整。旧的卡碟似乎有很多就是她去的那个CD店收集来的。说起来，也真是缘分呢。
　　她眼神一转，注意到了一副合照，上面的音乐学子们都穿着白衬衫，中间的是陈允河和其他的导师，而在他斜上方的女生很熟悉，尧昕正想凑近了去看，木门“咔哒”一声响，尧昕被嚇的一惊。手肘不经意间碰到了照片的相框，下一秒相框掉落在地上，隔着相片的玻璃摔的七零八落。
　　陈允河似乎有些惊愕，扶着门把手动也没动。尧昕脑子迅速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歉着，“对不起陈老师，对不起，相框我会赔的！”然后以极快地速度冲出门外，一瞬间就跑没影了。
　　陈允河回头看着那个匆忙逃窜的身影，竟莫名地有些想笑。他这算是把一个小鬼吓到了么？“咔哒”合上门，修长好看的手捡起那张保留完整的相片，俯身把碎屑扫掉，原来脏乱的地板上，此时干净的出奇。
　　他瞥到办公桌上整齐完整的文件夹，想到那张因紧张憋的有些红的小脸，不禁莞尔，从笔筒中抽出了一只圆珠笔。心想，这丫头估计是来拿报名表的。
　　尧昕此时如同老牛喘气一般地倚在墙角，随手摘了片叶子在手指上绞着。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廊，旁边栽了树，是看的到尽头的绿意。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比如陈老师。真是想不到，平日里的好学生，到了真正闯祸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跑。
　　“尧昕？”是熟悉的声音，好听到令人心颤。
　　她回头，只见长长的走廊中，穿着石墨色排扣风衣的男子，单手揣在袋中，拿着一张白色的报名表，就那样远远地站着，看着她。看不清脸看不清眼神，只觉得迎面而来的冷风都柔和了许多，似乎，春天真的要到了呢。
　　“陈老师。”尧昕有着不自然地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沉默了半天没有回应，他应该走了吧？尧昕一点点地抬头，却发现有片阴影似乎飘过来了，再入眼的是一双小棕头皮鞋的鞋尖在她面前站定，离得近了，似乎能闻见对方身上的薄荷味，让她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尧昕。”他再唤了一次，一如既往的好听柔和。
　　好的，这回再装视而不见也装不下去了。尧昕把缩的可怜的脑袋从围巾里抬起，微微仰视着他，眼神很是真挚，“陈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坏你的相框的，我也不是故意乱进你办公室的……”
　　“知道。”他应声。
　　“我会赔钱的。”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极了春天里蜷起成一团的幼兔，视线转下，是一副认错的模样让他的心着实软了一下。
　　又是良久沉默，她摸不清陈允河的心思，两个人像是沉默了一个世纪一样，谁都不说话，气氛怪异的让尧昕喘不过气。这张照片是很重要的吗？
　　“老师对不起，您就说我要给多少吧。”果然还是她先开口，只不过跟面前这个男人谈钱似乎很奇怪，倒显得她恶俗了。
　　“你是不是不要报名表了。”凉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有一丝隐藏的笑意。
　　尧昕自然是很难听出来的，抬眼只见他一手插在衣袋里，左手的两指间夹着一张白色的报名表，表面上并没有浮现一丝不耐和怒意，柔和的如同人间四月天，他是没有生气的吧。
　　“要的。”尧昕伸手把纸张接了过来，上面是要她自己填写的，推荐老师那一栏里清楚地用圆珠笔写着:陈允河。
　　她不禁抬头看他，对视间，风依旧很大。明明是二月中旬的天气，只觉春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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