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GL

　　宋之遇胸口涌上一阵酸涩。

　　什么叫“总是遇上这种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许如期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她们认识得太晚了，相处的时间也太过短暂，之后又分开了这么久。这使得她对许如期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而两人重逢之前的这段日子，也近乎于切断了联系。

　　她不敢想，许如期到底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又流过多少次眼泪。

　　如果换做自己……

　　这个念头刚起，宋之遇便在心中苦笑，那股又酸又痛、仿佛心脏被人捏紧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许如期宁可如此，也不愿意接受她吗？

　　她忍住眼底翻涌的热意，轻轻开口道：“像卫诚风这样的人，总归还是少数。”

　　“少数？”许如期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了泪，唇角甚至微微挑起，吐出一个讽刺意味极浓的笑，“那就是我命不好吧，偏偏和这种人有缘。”

　　“别说这种话，你很好！”宋之遇眉尖微蹙，看不下去她这样的笑容，道：“你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吗？跟我说说吧，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许如期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了一眼，目光诧异，语气也有几分古怪：“呵，你问我？”

　　宋之遇一愣。

　　许如期几乎立刻收回了视线，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外露。

　　先前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影响还在，满腹的委屈与恼怒，重新唤醒了她独自忍耐了近一年的回忆，让她险些失控。

　　宋之遇瞬间反应过来，许如期的话中似乎隐隐指向她，这让她不免有些疑惑，也莫名感到一丝紧张。

　　她稍稍凑近了些许，追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应该知道吗？是我做过什么吗？”

　　许如期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虽然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从她个人的感受出发，宋之遇和卫诚风两人很有些相似。但如果细究起来，宋之遇又截然不同。

　　在北京的那段日子里，宋之遇始终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她没说过任何过界的话，除了一个意外的亲吻，她也没有做出过任何过界的举动。

　　许如期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动、挣扎、隐秘的快乐，都只是一厢情愿。连知道宋之遇有女朋友之后的“失恋”的痛苦，也只是她单方面的感受。她就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长久地沉浸在自己内心编织的剧情里自怨自艾，无法抽身。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在那个她无法忘记的亲吻之后，宋之遇却不曾表现出不同的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清晰的态度了。

　　所以，她能说些什么呢？

　　怪她不该在有女朋友的时候，还对自己那么友好？

　　她还没那么厚颜。

　　许如期安静坐着，宋之遇却仿佛看见她周围竖起的坚实围墙，将她的内心包裹着，密不透风，无人能触。

　　她的眉头更加蹙紧了，她很怕许如期的这种态度，明明两人在同一辆车上，距离极近，却如同在两个世界。

　　宋之遇牢牢盯着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地问：“你在想什么，阿期？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许如期抿着嘴，低头不语。

　　宋之遇回想起她们之前说过的话，心头猛然一跳，伸手抓住许如期的小臂，问：“是不是当初在北京发生过什么事情，和我有关系的？是不是和你突然决定离开有关？”

　　她一边问，一边留意着许如期的表情，果然发现她双眼连续眨了几次，视线也摇摇摆摆。

　　她知道，自己说中了。

　　宋之遇的情绪一半放松了，一半却更加紧张。她不禁提高了声音，急切地追问：“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期，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就算你给我定了罪，也该给我申辩的机会吧？”

　　许如期的胳膊都被握到有些痛。

　　她终于抬头，看向宋之遇，发现她的表情比语气更加焦急。

　　这样的她，很少见。

　　在许如期的记忆里，她永远是冷静的，甚至有些疏离，她从没见过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

　　可现在的她，看起来好似更加令她无法拒绝。

　　许如期无法控制地感到心底发软。她好像一瞬间忘记了胆怯和羞耻，用耳语大小的声音道：“你的……女朋友……”

　　“什么？”宋之遇表情一凝。

　　许如期一惊，后悔不迭地闭上了嘴。

　　宋之遇迟疑地道：“我的女朋友？你说的是——蒋含嫣吗？”

　　蒋含嫣。

　　是啊，这是她的名字，和她人一样美。

　　许如期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挽着宋之遇，像一枝娇柔的藤蔓。她五官精致，水润的桃花一般的眼睛里，既有满满的柔情，又灵动狡黠。她的张扬明艳，让她自惭形秽。

　　“可是，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宋之遇道。

　　许如期愣愣地转头看她，一时没能反应。

　　宋之遇双眼含着亮光，语速稍快，道：“的确，我们曾经交往过，但是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就分开了。她……”宋之遇顿了顿，像是在寻找恰当的词汇，“她的感情观和我差异很大，性格也并不适合，所以就分开了。”

　　她舔了舔嘴唇，压抑不住心中的期待，问道：“难道说，你当时选择离开北京，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她更想问的是：是因为我吗？

　　许如期脸颊隐隐发热，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忍不住产生了某种希望……

　　她咬着下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宋之遇的唇角已经开始上扬，语气却更加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误以为我有女朋友，所以才离开的？”

　　许如期微微撅起了嘴唇，道：“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谁？”宋之遇问。

　　“雨素姐，还有好多同事。”——许如期口中的“雨素姐”冯雨素，就是当初介绍她们两人认识的人，也是许如期父母的好友的女儿。

　　宋之遇略显无奈：“他们……很多事情他们也并不是很清楚。这也怪我，和蒋含嫣分手的这件事，很多人我都没告诉。”

　　许如期张了张口，又道：“我之前还看见，你们两在一起，她还挽着你胳膊，看起来特别亲密。”

　　“有这样吗？”宋之遇也有些困惑，“我不大记得。她性格太外向了，在这些方面的确很大大咧咧。”

　　“所以，那时候，你一直是单身的？”许如期仿佛还不太确定。

　　宋之遇肯定地点头：“是。”

　　许如期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却无论如何张不开口。

　　只听宋之遇问道：“你不觉得这种事很奇怪吗？不觉得反感、恶心吗？”

　　“你是指，喜欢女生这事吗？”许如期讷讷问。

　　宋之遇点头：“是啊，很多人都会觉得，喜欢同性是变态吧。”

　　“不、不会啊，”许如期道，“性取向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而已嘛，很正常啦，要、要相信科学。”

　　宋之遇被“相信科学”这几个字逗笑了。她狠狠松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你很反感。”

　　“怎么会呢？”许如期睁圆了眼睛。

　　宋之遇浅笑着道：“怎么说呢，可能是你太平静了吧。你平时就很安静，性格又那么温和，很多时候我真的没办法确定，你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只是礼貌。”

　　许如期微微鼓起脸：“这分明是你吧。你才是总让人看不清，从来不说自己的私事，谁都不知道你的想法。”

　　“这样吗？”宋之遇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你问，我一定会告诉你。”

　　她这么干脆，许如期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暖意融融的车内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却轻松得多。

　　“你不问的话，那让我继续问你吧。”宋之遇无声地深呼吸了一次，故作平淡道，“刚刚你说，你不反感喜欢同性这种事，那你自己呢？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许如期耳朵一烫，双手捏在一起，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没有谈过恋爱。”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

　　宋之遇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就算没有谈过恋爱，那你总喜欢过什么人吧。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许如期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冒热气。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啊……

　　宋之遇仿佛看出她的为难，立刻换了一种问法：“你喜欢过女人吗？”

　　许如期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

　　宋之遇感到自己被一股莫大的喜悦砸中。

　　她回想起两人在北京时的点点滴滴，直到此时才察觉到，其实当时的许如期对她已有所不同，只是因为性格内敛，所以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而她那个时候，只顾着担心，既怕许如期对她无意，又怕自己掰弯直女，在纠结犹豫间，错过了太多。

　　幸好她还在，她们还有机会。

　　宋之遇花了好几秒钟才平静了心情。看着身旁触手可及的人，她伸出右手，轻轻拉住许如期的左手。

　　许如期的手颤了颤，这次却没有抽走。

　　宋之遇小声道：“阿期，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许如期感到左手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还有不知道来自于谁的湿润的汗液。

　　她的左手被用力握住，然后听到宋之遇的声音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在这一瞬间，许如期仿佛感觉到胸腔绽开了一朵花。

　　她转头看向宋之遇，真真切切地看见她表情中的紧张，和眼中无法假装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嘴角上翘，鼻腔却十分不配合地泛酸。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嗓音在车内回荡：“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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