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丫鬟

　　陈太尉对萧清澐势在必得，而且极为强硬。此刻正坐在吉懿院同老太太喝茶。

　　“老太太，贸然来访实属无可奈何之举。”陈太尉哪里还看得见规矩礼数，眼前只有小美人飘来荡去的曼妙身影。

　　萧老太太本就对萧清澐的容貌担忧，认为女子过美便是祸水。本来陈太尉求娶，是件好事。庶女为一品太尉妾是个好去处。可长宁长公主那脾气，老太太再怎么还是心疼孙女，不是很愿意应下。没曾想，一向惧怕河东狮的陈太尉竟如此坚持，上回遣人来聘未果，今次亲自登门。

　　“太尉有长公主为妻，仕途无碍，家族富贵，为何非要求娶孙女儿。何况澐儿乃庶出，身份不够尊贵。”老太太长长叹息。

　　陈太尉露出情到浓时不自已的羞涩，“论理说我已不惑之年，女儿也到了出阁年纪，又和公主恩爱和睦。本不应有此痴心。但老夫人不知，那日在花园见到二小姐，真真惊为天人！实在无法抗拒内心召唤，才厚着脸前来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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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心召唤……跟着萧衍之在碧纱橱后头偷听的菱萱不免咋舌。

　　萧衍之干脆捂嘴偷笑，这叫老树开花么？还不如直接承认了萧清澐生得美，起色心了。

　　“可是……”“我不嫁！”

　　老太太正想再劝，一个尖厉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萧清澐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萧衍之一见不好，暗暗和菱萱说：“看来二姐这次不得不嫁了。”菱萱不解，他指指外头，示意她继续听。

　　沁源跟着进来，“老太太，我没拦住二小姐。”

　　萧清澐哭着跪在地上，“求祖母不要将澐儿嫁人。”她情知这般会让老太太为难，可陈太尉这次前来气势汹汹，破釜沉舟一下可能还有回旋余地，若是沉默以对，定然嫁定了。有入宫为嫔御的机会，谁还会留恋太尉府的区区妾侍？何况还有个厉害醋妒的长公主在。

　　老太太眉峰蹙起，也不看她，只对沁源道：“把二小姐带出去。”

　　沁源应是想去拉她。萧清澐一把甩开，不住磕头。“求老太太，求太尉大人。”

　　“真是不像话！”老太太怒了，再次吩咐：“把二小姐给我拉出去！”沁源不敢怠慢，招呼两个小丫鬟要把萧清澐强行带走。陈太尉却道：“等一等。”

　　萧清澐一鼓作气的话对陈太尉来说是彻头彻尾的伤害。他走到小美人面前，轻轻道：“那日在花园中，你那样明艳动人，和我说话时软语温柔，都是假的？”

　　萧清澐神色躲闪，“对不起大人。臣女当年年幼不知事。”

　　现在知事了？所以一脚把他踢开好入宫为嫔御？陈太尉不是傻子，萧清澐拒绝成这样，也只有秋时选秀能令她动心。到时候选上了，名字留册，便不许嫁娶了。也是为着这个，才匆匆忙忙来求娶，没想到，到闹了个大笑话，脸都丢尽了。

　　还以为和小美人两相情愿，孰料却是自作多情。

　　陈太尉定定看着萧清澐，萧清澐自知理亏，不敢与他对视。

　　“大人错爱，臣女感激不尽。”

　　“是不是错爱，我说了算！”陈太尉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萧清澐在那双久经风霜的眼眸中，看到的不再是爱恋和疼惜，而是彻骨的恨意。她不禁颤抖。老太太刚想阻止，陈太尉已放开手，重新坐回位子上，笑着和老太太说：“这次的事，长公主很赞同。她本就打算为我选一门妾侍，还要良家子出身。二小姐知书达理、容颜端庄，长公主喜欢的紧，非要催促赶紧娶过门，也好为她分担家事。若不然我为何这样着紧呢。”

　　长公主同意？萧清澐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可是这会子，陈太尉搬出长公主是要做什么？她惊惧交加。

　　“殿下的意思？”老太太也惊诧了。差点问出怎么可能！

　　陈太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公主难得看中萧二小姐，老夫人万万不要推辞了罢。”他抬出长公主，让老太太很是为难。萧家一向避世，宫里连族女也无一名，就是不想惹上皇家事。可不惹皇家事，不代表萧家有那个底气得罪皇家人。陈太尉惧内谁都知晓，既然敢提长公主，恐怕这是还真是长公主同意的。

　　萧清澐如五雷轰顶，她万万没想到长公主醋妒成性，竟同意让她进门为妾。那年的惩戒犹在面前，这就转性儿了？定不可能！她越想越怕，觉得长公主见陈太尉坚持，索性把她弄进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慢慢折磨。

　　当即酥软在地，只一双美眸看向萧老太太，苦苦哀求，希望老太太怜惜她这个孙女儿，能保住她。

　　萧老太太岂会不知萧清澐心中所想，叹息之余又生起气。若非那年她的轻狂。哪至于让陈太尉和长公主同时上了心？若非她今日莽撞，又怎会间接定了陈太尉的心。此事难办至极。

　　沁源伴着几个妈妈把萧清澐半拖半拉带下去。

　　“太尉厚爱萧家，萧家本不应辞。只是澐儿年幼，未免娇惯任性，唐突了太尉。”事到如今，萧老太太还是极力劝陈太尉放弃娶妻，对萧清澐可谓做足努力。

　　若无之前萧清澐的闹腾，陈太尉可能会有所迟疑。但他咽不下心头怒火，坚持道：“老夫人这话岔了。二小姐天真可爱，又是萧府养出的女儿，怎会胡搅蛮缠不懂规矩？如若有一丝丝的骄纵，那也正常。小女儿最难得的，就是一颗不落世俗的心。”他的神色明显不耐烦起来。

　　萧老太太看出端倪，只叹这事几乎没有转圜余地，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太尉一气打断，“老夫人知晓我太尉府只有如意一女，后嗣无人令我兄长也很是担忧。如今他听说我有意求娶萧府二女儿，很是欣慰。也道若是二小姐生下男丁，他便做主，求陛下赏了侧夫人之位。”

　　又搬来陈侯爷。

　　话到此处，大势已去。

　　萧老太太只好笑道：“如此，老身代澐儿多谢侯爷抬爱，也希望太尉能好生相待。”

　　陈太尉志在必得之状，“那是自然。只是这娶妾不比娶妻礼数繁多。老夫人着个喜庆日子将人抬过去便是了。”这话大为轻贱。这大张旗鼓的下聘礼，不像是打算简办，怎得议定了此事，反倒要从简了？老太太心内叹气，看来是澐儿的唐突让陈太尉有了芥蒂。如此，过门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左右都是自己的造化了。

　　至此，菱萱惊讶的捂住嘴，用眼神示意萧衍之，这还真的允嫁了？

　　萧衍之看没什么听头了，扯扯菱萱的袖管，带她回到暖阁中，才小声道：“二姐姐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以为拼着脸面不要能翻身，结果那些话着实惹恼了陈太尉，他必会娶她的！”

　　菱萱道：“既然太尉已知二小姐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何苦勉强呢。”

　　萧衍之笑着要去刮她鼻子，菱萱仗着个高，腾的站起来，小豆丁悻悻作罢。“萱儿你不懂。陈太尉性子温吞那是在娶了长公主之后。之前的陈太尉可是武将出身，英姿勃发，领兵打仗不在话下，哪里能是个黏黏糊糊的性子。本来嘛，这么多年在长公主的威慑下收敛的都不像武将了。偏生二姐姐一席话看似没问题，实则重重打击身为男子的尊严。勾起陈太尉骨子里的将人脾气。可不就执拗了？再者，还得全了脸面，不然这以后传出去，一品太尉恋慕庶女求而不得，这还要不要做人了？”

　　菱萱慢慢坐下，“那二小姐呢？”

　　萧衍之撇撇嘴，“她？自作孽，自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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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萱沉默下来。她不是一味不管不顾同情旁人的主儿，只是叹一句可惜了。

　　事已定下，又有大少爷萧衍垚议定亲事，庶女的婚事，尤其还是当人妾，更是无人拿它当回事。二夫人私下里抱着萧清澐哭了会，萧清澐自个倒是看开了，行尸走肉般等待那一乘小轿，踩着尊严进太尉府。

　　萧清澐走了，一顶四人抬的红顶轿子，好歹给了几分脸面，打扮成嫁娘一般。出门时候，她才执着二夫人的手哭了。大夫人看得也有些刺心，让她想起大女儿出嫁时。“好姑娘，从今儿起就是人家的了，日后还得小心着过。上心侍奉太尉并长公主。熬到生下一儿半女，也好稳住脚跟。”

　　泪眼婆娑中，萧清澐看向大夫人，咬唇点头，眼里的委屈谁人都看得出来。三夫人上前一步，“你瞧你出嫁，咱们三房都来送你，脸面也是足了。今儿是好日子，怎可哭哭啼啼的。快莫要哭了，三娘给你补补脂粉。”她一壁把萧清澐拉过去，用丝绢擦干她的泪，细细描画起来。

　　康怡园的小姐少爷们也来送一送。菱萱拉着萧衍之的手站在后头，看萧清澐大好年华、绝世美貌，有一种悲凉之感。

　　“祖母她……”萧清澐踮起脚，没看见萧老太太。

　　大夫人打圆场，“你祖母心里难受，索性不见罢了。”

　　萧清澐默默良久，转身上了小轿，心中对萧府的眷恋，慢慢演化成深深的恨意。如果今次陈太尉求娶的是萧清澈，不说大夫人了，祖母定然舍不得的！不过因她是庶出，活该遭人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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