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毒》
试镜之前晓星尘有一天假期,一天的时间长度很是尴尬,只能窝在家里休息。
百无聊赖的影帝脑中灯泡一闪,想起明天自己要试镜的演员是那个几天之内就在娱乐圈占据自己一席之地的年轻人,也记得他签在金氏金麟娱乐旗下,他的大荧幕首秀《毒》几天之内霸占票房,抢占热搜,并且丝毫不显颓势,大有问鼎封王本年内地影片之势,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网上一瞥而见的那年轻人的写真照片——眉眼明亮,唇色丹朱,笑起来露出一边的小虎牙,一边的嘴角总是翘着,皮肤很白,无端让人有一种那薄薄的皮下,骨质也及其清透漂亮的感觉——有个营销号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说,薛洋身上占便宜的,就是那股少年意。
是不是占便宜,晓星尘不知道,但是演员身上有一种自己挥之不去的味道,绝对是影响角色的发挥的。95后的戏骨,未来的希望,说到底不过是噱头罢了,终归于是要走偶像路线的——因为这形象,不用真是太可惜了。听说薛洋模特出身,身高只有183,但是那腿长腰细,身材好的反人类。
虽然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影帝终归不是喜欢妄语的人,听说薛洋是这次内定的和自己搭戏的男主角,晓星尘还是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去电影院观摩一下这部电影,以增加对未来同事的了解。当然了,不包场是不可能的。
晓星尘根本没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兴趣似乎大了一点,超出了一个陌生人的程度,虽然只超出了那么一点。
可能从他看到了“薛洋”这个名字开始,他选择了了解他,就是一个错误。
《毒》的导演算是电影新锐,但是仅有的几部作品都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惊才绝艳,并且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电影名字起的向来是稀里糊涂让人不太能解其意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用女主角,但是拍的并不是大男主的热血戏。他向来风格阴柔,灰暗,濒死的绝望都通过美丽挣脱出来。并不都是叫座的电影,但是受电影节青睐。
《毒》也并不例外,说的乃是抗战全面爆发之前的上海,年纪轻轻就坐上商会主席的青年在路上捡了一个小乞丐,并且将他收为义子,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读书认字,生意往来。这少年连羽翼丰满都等不到,就要杀了自己的义父,给自己立威,并且企图整理上海全部的商人势力。两个男主角,一个是温润有君子之风,一个却显得狼心狗肺偏执阴沉,可是电影后半段,那身为义父的君子却与侵华势力联合,打算当一个卖国贼,而野心勃勃的义子,愣是守住了底线,忍辱负重地与日军为敌,为国民政府效力。
晓星尘最喜欢的一段,在影片的中间,那时候薛洋扮演的义子正是完全摆脱了身上仅剩的孩童的纯真,从小街头流浪留在他心里的阴影一点点变成少年膨胀的野心,他就像是喂不熟的狼一样,尽管义父几年来有意教导,却还是掰不正他骨子里的阴鸷。他慢慢地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却还未与义父撕破脸面。
抄手游廊层层叠叠,还越过几座人工的小假山,集成家业并且天赋异禀的商会会长,在上海有着面积可怖的宅子,游廊外生着品行高洁的花,薛洋走在游廊里的时候,被微风拂过微微摇动的君子兰晃了一下眼,唇边自然而然地扯出一个冷笑。
明明是一个没有台词的特写镜头,晓星尘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这少年的话——无商不奸,却种着君子的花木。
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戏台,几十米距离,就看见戏台上有戏子水袖浮动,咿咿呀呀的婉转唱腔传来:良辰……美景虚设……
戏台下栽的都是梨树,正是春天,一树树梨花,却没有丝毫花香,无端生出料峭之意。
义父半躺在戏台下他惯躺的榻上,听得薛洋走进,半眯的眼睛仍然不睁开,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薛洋就应了,垂下的眸子里有一种天生的漠然和阴冷。
“白老板昨天找我,说希望下个季度的合作我们能让利,话里话外听他的意思是已经找了下家有恃无恐,来威胁我们了,我没应他,他近来实在不老实……”
“既有了更好的选择,不用白庸也罢,敲打他也可,你自己决定。”
义父已过而立之年,身体算不得很好,因此那青年脸色有些苍白,仍然半闭着眼,右手握着一个碧色的绦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左手的掌心。
薛洋看着青年苍白的手心里碧色跳动着,一时居然又怔了。
“还有事?”
少年回过神来,眼睛里又是另一番光景,回答:“城西那边的店铺,近来总有日本人出没,小偷小摸,或者抢劫些物件,店主们不堪其扰。”
“这事放着,我来处理。”
少年便又沉默下去,似乎在想还有什么是能汇报的,这是东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少女,是义父家中仆人,得了准许,站在青年榻前,语气甚为急切:“老爷,您快去看看杜姑娘,姑娘今日晨起头晕吃不下饭,已吐了好几回,虚弱的不行了……”
榻上青年还没如何,那站着的黑衣少年薛洋却微不可察地一僵,那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用了力,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义父。
义父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丫头——那真是及其温润的一双眼,听说这演员是个三线,晓星尘并不认识——起身下榻跟着那丫头走了,走出两步,定住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薛洋说,那今天就这样,你回去歇着吧。
薛洋那阴沉的眸子盯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秒,晓星尘觉得那双眼睛里的悲伤多的要溢出来。
但是也就那么一秒而已,快的让人怀疑只是错觉,少年就敛了眼神,依旧是那冷漠的阴沉的模样。
幸亏是安阳导演的镜头,否则这一秒很可能就漏掉了——晓星尘想。他最喜欢这个平淡的片段,可能就是因为那一秒的眼神,这电影画面如此精细,薛洋很完美地展现了各种的情绪,隐忍的,愤怒的,促狭地,连影帝都不得不承认薛洋演技是好。
但是只有那一秒的流露让他感觉真实,那一眼,是倾慕,是爱意。
只是有很多人根本读不出这样的细节。观众为安阳那每帧都漂亮的画面折服,为赤-裸-裸揭露的人性折服,甚至为主演的脸折服,但是他们都没读出那种感情,那种就连编剧都没点破的感情。
薛洋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就像是他已经变成他一样。他甚至直到那所有的外放的情绪,都是这个人戴着的面具,只有那一秒内敛的眼神,才是真正的灵魂。
晓星尘坐在电影院发了一会儿呆,电影结束的音乐响起来,他回过神,手背一凉,惊奇地发现自己流了一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哭的冲动,这一滴眼泪就像不是从自己的眼睛里留下来的一样,没头没尾,本能一般。
可是那个眼神,充满了绝望的倾慕,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以至于次日晓星尘坐在试镜评委的位子上的时候,还有一刻的怔忡。
楼霄文卷了卷剧本,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昨晚没睡好吗,影帝?“
晓星尘回过神来,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楼导演眼神立刻就猥琐了:“呦……哪儿鬼混去了,你家宋大律师知道吗?”
晓星尘皱起了眉,疑惑地真心实意:“这跟阿岚有什么关系?”
楼霄文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也不跟他再说,扯着嗓子喊道:“布置好了没有啊,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可摆的?演员都到了没啊?能不能开始了?”
导演助理往门外看了看,比了个ok的姿势,楼霄文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来第一个,薛洋!”
晓星尘心里震了一下,坐直了身体。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