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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步步入戏。
——我们数百万年未见,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我自是欢喜,但那只是因为你。
木木西抬着长袖,一步一顿,面容凄苦,隐有泪痕。多洛洛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似是有话要说,却是迟迟未能说出口。木木西蓦然回头,望着多洛洛,含泪的眼眸如同染了露珠的宝石,惹人生怜。
多洛洛注视着她,只感觉到胸腔中那颗顽皮的心脏正在演奏着旋律极快的畅想曲,他很想冲上去紧紧抱住泫然欲泣的她,然而这个时候,下面传来一声大喝——
“沈回你个王八蛋!你这一次找我来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儿?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
是耳旅的声音。
木木西一顿,然后抬袖默默地擦去眼泪,闻声看过去。多洛洛偷偷看着木木西,心有遗憾,所以他有些怨念的望向打断了他们美好时光的耳旅。
“什么叫做‘就这么件事儿’?这件事很重要的!”
木木西和多洛洛主演的这部戏剧的导演是一个头发银白了大半,另一半是棕色的半百老人,名为沈回。据说沈回年轻时候是众所周知,男女老少皆爱的大帅哥,而这位沈回大帅哥不仅拥有出色的外貌,还有惊艳的才华,持笔可写天涯海角、花好月圆。如今就算是日渐黄昏,眉目间也依稀可见当年的俊秀和意气风发,那脑袋中堆积的文学才华也没有随着年华老去,反倒是因为经历过沧桑,更显味道。
而这一次,忽尔扎底百年一度的‘狂欢盛典’将近,归园田居的沈回忽然想弄一部京剧版《梁祝》,于是磨了好长一段时间,将剧本磨了出来。
剧本捣鼓出来之后,沈回就开始物色角色,最终敲定多洛洛为梁山伯,木木西为祝英台,两人本就是情侣,应该会比较好把握角色的情感。至于原著‘化蝶飞’的结局,沈回改成了‘幻化成鸟,比翼双飞’。
但是木木西还无法‘幻化成鸟’,又想起耳旅的橘色与多洛洛的金色比较搭,沈回就特地找来了自从数百万年前‘花间亭事件’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的耳旅,拜托她在戏剧结局代替木木西,与多洛洛一起‘幻化成鸟,比翼双飞’。
“那你先回答我,数百万年来,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耳旅问这话的时候,依旧气势凌人,目光灼灼,似乎沈回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她就会做出类似揍人的事情来,这让旁边围观的人深深地担忧着沈回老头子的人身安全。
“我没有躲着你啊,我只是很忙。”沈回低着头说:“何况以你的本事,就算我真心躲你,你若是真有事要找我的话,又哪里会找不到……”
“你这是在怪我没有找你?”耳旅一僵过后,垂着眼睫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半百老头子。
“怎那么会呢。”沈回摇摇头:“话说回来,你到底帮不帮我这个忙呢?你若是不帮,我就去找其他人了哦,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给你上台的机会哟。”
“谁稀罕啊。”就算沈回没有说出来,耳旅终究还是听到了他真正想要说的话,但是她不敢情绪低落,因为一旦情绪低落了,就会听不到除了沈回之外其他人的声音了。所以,她不可以情绪低落,她不能再去想太多。
“耳旅,你就答应我嘛!”沈回见耳旅真的就甩袖离开了,有些急急的喊了出来,语气三分撒娇,三分小孩子气,四分无赖。
“沈回,你不要太无赖了!”耳旅回头,脸蛋有些微红,不知是因为他那句像是无赖又像是在撒娇的话语,还是又听到了他真正的心声什么的。回了这句后,面若桃花的她展翅飞走了。
“那就是答应了哦?”沈回接住空中飘落的橘色羽毛,低声喃喃着。
“没想到沈老果如他们说的那般无赖。”多洛洛有些啼笑皆非的说道。
木木西看着台下的沈回,他正盯着手中那根橙色羽毛,像是在看一样稀世珍宝,目光专注而温情。
沈回不似被耳旅从巷外邀请进来的木木西和多洛洛,他是在无限老巷诞生的,也就是无限老巷的原住民。按照外面的年龄算,他仅比耳旅大三岁。曾经的他们一起闹过,疯过,癫过……只是如今一个面容老去,棕发已白;一个容颜仍在,如花美眷。
聆听者不能有属于自己的感情。所以自从耳旅成为聆听者的候补之后,两人就很少来往了,然后数百万年前的花间亭事件,让沈回从此躲着耳旅,甚至是归园田居。耳旅自然是明白沈回为何会躲着她,只是还年轻气盛的她不愿意就这般轻易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木木西看着沈回,似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禁哀从心来,低声叹息。
多洛洛闻见,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们继续排戏吧……”
“嗯。”
……
排完戏之后,多洛洛走在前往任务地点的路上。他看见了一只橙色的大鸟在空中飞掠而过,于是他一面呼唤着耳旅,一面幻化成鸟飞入空中。
“是你认错人了。”空中,耳旅听完多洛洛问的事情,很冷静的说,“你应该清楚,你的父母都已经离去了……那么,离去了的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忽尔扎底。虽说,忽尔扎底就如同人间的天堂一般,但是终究不是天堂。”
“你之前所见的,不过是长得与你父亲相似的人罢了。”
……
后天便是‘狂欢盛典’。
木木西在后台自己用的梳妆台上,看到几套摆的整整齐齐的服装。想必这就是英台的所有着装了,她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套大红嫁衣上,这应该是最后英台被迫嫁给马文才穿的嫁衣。
她小心翼翼的拎桌上那套衣服起来一看,额角瞬间落下三根黑线。这套嫁衣真得是有够繁复华贵的,面料质地上等,绣花精细,花边复杂漂亮。再看那些首饰,簪子,压花,耳环,指环等等一应俱全,还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脂粉奁,看起来像是卖首饰的小柜台。
“啊,木木,来得真早呀。今天排戏要穿好衣服化好妆哦,沈老说要看看换上服饰,上了妆容后的效果。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找脉脉来给你化妆穿衣。”
沈回的小助手满霜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小哥,他对木木西说了这番话之后就忙去了,依稀可以听见他的喊声,“脉脉!脉脉你在哪里啊?听到给我回一声~~”
“我可以吱一声不?”
……
木木西看着镜中的自己,晃晃脑袋,动动肩膀,确定镜中那个身着繁华服饰,浓妆重彩,戴了假发和一大堆绚丽头饰之后的人是自己后,她不禁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脸,但是被脉脉阻止了。
“我知道木木你现在肯定在怀疑镜中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我在这里肯定的回答你,镜中那个人就是木木,所以就不要去摸脸了,妆花了就不好了。”
脉脉仔细打量着木木西,看看有没有什么瑕疵,最后她满意的点头道,“沈老说先来一遍最后一场戏,木木饰演的英台的新娘装扮一定要够精致漂亮……嗯,现在这种程度应该就可以了。”
“那我现在可以动了吗?”她已经有两三个小时没有动过了。
“洛洛那边应该也化好妆了,我让洛洛过来扶你起来。”脉脉眼睛一亮,丢下这句话,撒丫子就跑了。脉脉一直很看好木木西和多洛洛这一对,所以一有机会就给两人创造甜蜜回忆了。
“脉脉你扶我起来就可以了。”木木西弱弱的一声散在风里,无人问津。
……
多洛洛也已经完成了装扮,只见身着墨绿色长衫,头戴乌帽,手持纸扇的多洛洛一派丰神俊朗,尽管脸上粉粉白白的妆容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却依然气质逼人。
脉脉跑过来,看着多洛洛满意的点点头后只说了句“木木现在需要你。”就将之拽走。他就这样不明所以的被脉脉拽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三三两两想要看热闹的人。
待到走近,他一眼就见到了端坐在椅子上,一身华丽的木木西。
多洛洛眸光微变,浅浅淡淡的笑意攀上了唇角,心中有一丝惊艳,有一丝感动,还有一丝欣喜。排戏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她的新娘扮相,如今亲眼看到了,就觉得心里被充实的满满的,满的就像是快要决堤的拦江大坝。
面对多洛洛惊艳欢喜的目光,木木西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只是垂下头的时候又在偷偷地打量他的装扮,心里觉得他很适合这副打扮,她仿佛看见了春光烂漫的白日里,有一翩翩少年,持扇笑对桃花枝。
“我扶你起来。”多洛洛也知道木木西这一身妆容需要折腾多久,所以他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带着她慢慢踩着步子。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木木西心有羞涩,就一直没敢抬眸看他,所以多洛洛就光明正大的直直盯着木木西看个够。虽说这妆确实太浓艳了些,但却不俗,唇上那抹朱红,让他产生了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洛洛你可千万别控制不住的亲了木木哦,要是妆容乱了我可饶不了你!”此间,多洛洛和木木西两人之间氛围很好,让一旁围观的人看得赏心悦目,脉脉突然冒出的一句让大家不禁捧腹大笑,也让两位当事人脸上都红了一分。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再调侃洛洛和木木了。木木和洛洛都准备好了吗?沈老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满霜最先止住了笑,只是依然可以看到那俊秀的眉间带着笑意。
……
木木西和多洛洛以前从未接触过京剧,京剧表演四项标准功‘唱念做打’,练习了这么久,两人也只能做到后三个字,这‘唱’,他们是怎么唱都唱不出味道来,而今‘狂欢盛典’将至,两人经常通宵达旦的练习,尽管做不到专业水准,但至少也过得去了。
后天便是狂欢盛典,今日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练习,也算是彩排,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要上场的戏子们全都开好了嗓子,在帷幕后等待着上场。在木木西饰演的祝英台上场之后,这部极具忽尔扎底风格的京剧版《梁祝》就是真正的开始了。
戴着草帽的沈回老头子坐在台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着自己导演的戏剧,丹凤眼微眯着,脸上挂着有些无赖的笑容,似是极其的享受。
到了英台抗婚那一段,耳旅从空中翩翩而下,橙色的翅膀在光华萦绕中慢慢散去,双脚沾地之后,就在沈回的旁边坐定,从他怀里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过来,看着台上的木木西,“我要怎么做?”
“不难,英台哭坟时,你和洛洛藏在坟墓后面,坟墓炸开后会有烟雾,你就和多洛洛一起幻化成鸟,比翼双飞就好了。”沈回的心情很好,他开开心心的说着,还不忘嗑瓜子。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耳旅了解的点了点头,顿了顿片刻,她转头,看着沈回,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都请你吃瓜子了~”他也看向她,看着耳旅手中那一小堆瓜子,有些委屈的说,“这瓜子可是我自己亲手弄得啊,辛辛苦苦捣鼓了好一段时间也才这么一点,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数量极其有限呢~满霜和木木洛洛他们我都舍不得给呢……”
“就你家的瓜子金贵稀罕。”耳旅说是这么说,但是心情也却是极好了,嘴唇有一弯若有若无的笑意,嗑瓜子的时候嗑得响亮响亮的。
“可不是吗?瞧你欢喜的……”他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着。
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
此时还很年轻气盛的耳旅认为,只要自己认真诚恳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在闲暇悠闲时候应该能够做自己喜欢或是想要做的事情。她自己觉得,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不会重蹈师傅贝多尔扎的覆辙。所以,她不大明白,为什么她都不担心出问题,沈回却如此小心翼翼?
因为沈回不愿冒这个险。他很清楚其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对耳旅,对整个忽尔扎底,都会有太大的影响,他亲身经历过“花间亭事件”,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回忆的痛苦。
所以,他一直回避着她。
他觉得或许不见,就不会太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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