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老巷之忽尔扎底

　　——我能够理解，但我无法接受。我能够原谅，但我无法释然。抱歉，我很自私。
　　——再见木木。

　　黑幕褪去，已是日落黄昏。

　　翟墨，子蒂弯和余罗站在青铜门面前，等待着青铜门开启，木木西和多洛洛站在后面。

　　气氛有些僵硬，谁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开口说点什么好。多洛洛只希望他们安安静静的等待离开，不要多说些什么，以免横生出什么难以预料的来。

　　“木木，回去后我会和叔叔阿姨解释清楚你的情况……还有你说的那个抽屉，我会去看。”子蒂弯已经打了很久的腹稿了，最终说出来的也就是这么一句。

　　“好。”木木西沉吟了片刻，也只是如此应道。

　　吱——

　　青铜门在吱呀声响中，在尘埃纷扬当中，缓缓开启了。

　　“木木西！”余罗看着缓缓打开的青铜门，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木木西了，他猛然回头，冲着她大声喊：“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留在这里，请你一定要快乐！”

　　“嗯！”木木西重重地点头，一时间百感交集，“余罗，很感谢你能够来找我，很感谢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真得很感谢你。”

　　“木木，再见。”子蒂弯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她不打算说了，她只是握住木木西的手，巧笑嫣然，如同桃花盛开，一如初见。

　　“再见，蒂弯。”木木西轻轻抱住她，没有再说别的话语。

　　“木木西，再见。”翟墨看着木木西，很清淡的语气，但是嘴角微扬，是一泓清浅如水的微笑。

　　“再见。翟墨。”她也宛然一笑。

　　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互相告别的多洛洛心中微喜，他以为这就是结局了，然后从此，他和木木西在忽尔扎底过上快乐的生活。

　　如果没有耳旅的那一句话。

　　“木木，怎么了？”子蒂弯最先察觉到了木木西的异状。

　　“妈妈出事了……耳旅说，妈妈出事了……”木木西面色煞白如雪，目光凝滞，垂着头，失魂落魄的喃喃着，她陡然回头，紧紧攥住多洛洛的手，惶惶不知所措：“洛洛，怎么办？妈妈…妈妈她……”

　　“木木，别急，你先问清楚，说不定只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多洛洛慌忙安慰着，内心深处，却是难以抑制的深深叹息了一声。

　　……

　　那一日傍晚，子蒂弯，翟墨和余罗没有离开忽尔扎底。

　　据耳旅说，木木西的母亲在她进入忽尔扎底之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因为木木西的离家出走，古伊诺一直寝食难安，心绪不宁，再加上鲜少进食，睡眠不足，最终导致流产。

　　因为流产，心神恍惚的古伊诺险些虚脱死去，而今身体更是虚弱，再加上仍未有木木西的消息，她一直惶惶出神，精神恍惚不定。木决最近也因为木木西和古伊诺的事情，憔悴了不少，原本如狮如虎般咄咄逼人的目光带了疲惫，全黑的头发也银丝潜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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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先回去吧。”耳旅从木木西的房间走出来，对站在外面等候的子蒂弯，翟墨和余罗说道。

　　“木木西没事吧？”余罗关心溢于言表。

　　耳旅：“没事。”

　　她说：“木木母亲的事情，刚才也和你们说过了。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回去，就不要在这里多逗留了，帮木木出去照看一下木木的母亲也好。”

　　子蒂弯问:“那木木呢？”

　　耳旅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翟墨走上前来，站在耳旅面前质疑道。他的语气算不上冷漠，也算不上尖锐，但还是让她皱起了眉头。

　　耳旅冷漠回答：“这件事与你无关。”

　　“我与木木西也算得上是朋友，就算这件事与我无关，或许我也应该和木木西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说我意图不轨，别有所图？别搞笑了，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或者说这么说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耳旅嗤笑道。

　　“变态的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翟墨看着耳旅，“你是这里所谓的聆听者，此时也应该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还是想说，明天我们就会离开这里，不管你是为了木木西好，还是为了其他什么，若是最终让我知道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木木西，或是对不起木木西家人的事情，就算无法进入无限老巷，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翟墨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余罗也没有再看耳旅，只是多看了木木西房间几眼，沉默着也跟着离开了。

　　“我们明天便会离开这里，木木，就拜托你了……”子蒂弯站在原地无言了片刻后，礼貌的颔首说完后也离开了。

　　余罗和子蒂弯虽然没有说些其他的什么，但是他们紧跟着翟墨离开，便是最好的表示。

　　“那个家伙，还真是敏感。”耳旅此时没有任何的愤懑也没有不耐，她只是看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扬唇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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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多洛洛推门而出，再将门轻轻地掩了回去，回头就看见了橙发的耳旅坐在门前石阶上，兀自无言。

　　他走到耳旅身边，坐了下来。

　　“你也在埋怨我。”耳旅轻笑一声，不是用疑问句，也没有感叹，只是简单的一个以句号为结尾的话语，不等多洛洛说些什么，她继续说道：“也是，知道自己母亲身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的木木不大可能继续安心留下来。而你，却不能没有木木。”

　　“我知道这是你的职责，你也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多洛洛沉默了好半晌，抬头，看那轮依然很近很圆满的月亮，极其缓慢地说着：“我能够理解，但我无法接受。”

　　耳旅再笑，却无语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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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日暮时分，子蒂弯，翟墨和余罗对着忽尔扎底说了句“再见”，便走过了青铜门。

　　木木西没有去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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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过后，木木西推开了木门，看见了倾人国的清晨日光，也听见了倾人城的邈邈钟声。她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咧嘴笑得焕璨。

　　从月亮儿门走出来的多洛洛看见木木西的笑容，不禁垂下了眼。

　　耳旅却不知在哪里，聆听着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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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西今天的任务是——太阳树上摘太阳，时间是在晚上，搭档是多洛洛。

　　“木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到晚上才去太阳树上摘太阳吗？”两人提着灯笼，走在前往太阳树的路上。

　　忽尔扎底只有一棵太阳树，在南方树林深处的沼泽边上。夜晚的树林到处都是让人打哆嗦的，未知的，无边黑暗，还有各种夜间生物活动时发出的各种各样让人寒傪的声音。

　　为了不让木木西的视线牢牢的落在不可知的黑暗中，平白生出些恐惧的幻想来，多洛洛一边踩着枯枝败叶，一边与她聊天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因为在白天，太阳树上的太阳会与白日的阳光融在了一起，所以白天是看不到太阳树上的太阳的。”多洛洛微笑说着，“阿维尔大人曾说过，不可以幻化成鸟飞过南方树林，所以我们只能徒步进入。虽然大晚上在树林里穿过有些恐怖，但这儿没有什么凶猛的豺狼野兽，所以路上虽然会有些恐怖，也有些黑，但没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且可是一份好差事儿，轻松简单……保准木木等会见到漫天幽黑之中，有一树绚烂小太阳的太阳树时肯定会惊艳难当。”

　　站在那颗挂满小太阳的太阳树面前，木木西终于明白多洛洛所说的那个画面是如何的让人惊叹了。

　　如果你在茫茫一片的黑暗中，忽见一棵没有树叶，只有曲折嶙峋的枝桠，枝桠上悬挂着无数颗大大小小像是树的的果实的小太阳时，肯定会因其而惊讶，肯定会感叹这一定是造物者送给人间的礼物，保佑世间的人儿在无垠的黑夜中也能够找寻到一份象征着明天的阳光。

　　木木西被眼前恍若奇迹一般的景象所慑，所以她是怀抱着虔诚之心慢慢地攀上这棵太阳树，用特定的工具摘取树上的小太阳时，动作也是小心翼翼又轻柔无比，仿佛她不是在采摘什么果实，而是在拥抱着一个个初生的婴儿一般。

　　多洛洛看着注意力完全被那些小太阳夺去了的喜笑颜开的木木西，也跟着愉悦开心了起来。

　　木木西那天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没有再提起之前的所有事情，也没有问起子蒂弯他们的去向，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子蒂弯他们还未进入忽尔扎底的时候。

　　——还有六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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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去南方树林的太阳树上摘过小太阳后，木木西偶尔会在天洁月明的夜晚，一个人提着灯笼深入南方树林，来到漆黑危险的沼泽边儿上，站在太阳树底下，看着少了好多小太阳的太阳树，沉默地待到后半夜才回去。

　　如果没有任务，多洛洛会偷偷地跟在她的后面。虽然不清楚木木西是否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但他一直都没有出声，也没有现身，只是隐在黑暗中，如同木木西默默注视着太阳树一样默默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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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木木西再也没有去南方树林深处看太阳树上的小太阳了。而是经常坐在东面山地的浅葱山上，看远飞鸟成群结队的飞过。

　　山顶上，山风凛凛，吹动着木木西许久未剪得青色长发如同与山风共舞的小精灵。她没有像翟墨那般幸运的遇见‘爱丽丝的幻境’，但有成千上万只远飞鸟从她身边，从她眼前鸣叫而过。

　　让跟在后面的多洛洛误以为她就要被那无数只远飞鸟簇拥着一起远飞，急得他一路冲上去，险些呼喊出口。

　　她没有被带走，她依然坐在山顶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石头一样。

　　多洛洛停了下来，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咽了回去。他看着木木西微弯着的背影，好想上前将她拥在怀中，给她依靠，让她不再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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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罗而婆婆生病了。

　　可可罗而婆婆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一旦咳嗽起来便会不停，总让人担心她缓不过这口气来。而就在前一个黄昏，可可罗而婆婆为了收晒好的被子时吹到了从远方而来的凉风，一不小心就受了凉，之后便是一病不起。

　　木木西和多洛洛第一次去看望可可罗而婆婆的时候，可可罗而婆婆还是意识清醒的，虽然只能躺在床上，没有力气做其他的动作，但是目光尚且明亮，说起来话来也还很利索，还有力气和他们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但是第二天，两人就接到可可罗而婆婆病情加重的消息。两人急急忙忙赶过去时，可可罗而婆婆已经昏迷不醒了，脸色铁青，气息奄奄，仿佛眨眼间就会逝去。

　　“洛洛，可可罗而婆婆……会死吗？”木木西守在可可罗而婆婆身边，为她擦拭着脸庞，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看着痛苦不堪的可可罗而婆婆，想起了可可罗而婆婆曾经抚着她头说，“木木真像我那小孙女儿呢～”，想起了可可罗而婆婆亲手制作的蛋糕的香味，也想起了贴在房间窗上可可罗而婆婆为了她剪的红色窗纸……

　　多洛洛没有回答木木西，只是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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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罗而婆婆离去的那天，乌云彤彤，淫雨霏霏，似乎上天都为这位老人的逝去而落了泪。

　　为可可罗而婆婆绕忽尔扎底飞行的是她的四个孙女儿，只是其中没有可可罗而婆婆最为疼爱的小孙女儿。听说那个小孙女儿去了无人知晓的远方，一直都联系不上。

　　木木西站在地上看着，任冰凉的雨水浇遍全身。

　　多洛洛与她一起站在雨中，望着空中那四只大鸟渐渐远去，总觉得有样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也即将离他远去一般，让他患得患失，于是他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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