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学霸和伪学渣

　　六月的尾巴。
　　薛易北侧背着自己的小包，用眼角打量着她的步子，好始终与她并排。装作不在意，却斜着眼睛偷偷地看着。
　　薛北易的眼睛飘呀飘的，在小区里什么都看，却唯独不敢偷看她和她的眼睛。青藤小区门口有一棵大大的樟树，夏天里树枝伴着蝉声睡着，低低耷拉着，夕阳余晖钻进树隙，照在薛易北和安九雪身上，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安九雪觉得有些晃眼，别过头去，薛易北也跟着别过头，看安九雪漂亮的碎花裙摆。

　　两人出了小区，朝学校走。
　　两人都读大一，这个学期过后，就是大二学生了。薛易北是G大视觉传达学院的，而安九雪是服装学院的，两人自年初下学期开始，就在一家日语培训机构学习。
　　这家日语培训机构其实挺寒酸的，租下了一间青藤小区的房子做教室，在这片大学城，拢共收了不到四十个学生。在G大仅仅收了两名学生，就是薛易北和安九雪。
　　安九雪在校学生会的高冷可是出了名的，看谁都不过第二眼，整天忙呀忙的，又是团支书，又是跆拳道社团的会长，在文艺部比部长都忙。
　　“薛易北。”安九雪突然停住了步子。
　　“啊？”薛易北见安九雪主动搭话，也停了下来，“怎么了，安大部长？”薛易北是知道的，安九雪工作认真，文艺部成员全票通过由她继任下一任部长，所以称呼上先用上了部长。
　　“还不是部长呢。”安九雪微微侧身，“叫我九雪就行。”
　　薛易北顿时觉得自己幸福得像住在甜甜的棉花糖上，脚都站不稳了。“什么事啊，到底？”
　　安九雪抿了抿嘴唇，“薛易北，听你部长说，你是理科生吧。”
　　薛易北点点头，沐姐的确是个大嘴巴。
　　安九雪眯着一双丹凤眼，“难怪你软件用得那么好，你设计的那张艺术节海报可好看了。”
　　“谢谢。”薛北易收下这夸赞，自己一个理科生进入这所艺术院校，不好好用软件做出点成绩，怎么在宣传部里混？
　　“其实，我……”安九雪欲言又止。

　　对！就是这个节奏！带起来！
　　“你这么聪明，都学期末了，应该知道的……”安九雪把被风吹乱的发捋到耳朵后边。“你愿意……”
　　薛易北心想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必须主动些，“我愿意！”
　　安九雪松了口气，“太棒了，明天九合堂物理考试，咱俩挨着，就隔着一条走廊，你传小纸条的时候可要小心啊。”
　　“啊？”薛易北心说这节奏带起来不应该是甜蜜蜜吗？怎么变成最炫民族风了？
　　“你一个大学霸，”安九雪迈开步子继续走，走得很慢，等薛易北从后边追上来，“不得帮助一下我们学渣吗？”
　　学什么霸啊，薛易北在心里吐槽，我才是学渣好吗，哪有学霸去艺术院校读书的，对你们艺术生来说是学霸，其实我也蠢得够呛啊。
　　薛易北是理科生不差，但考进来的成绩只堪堪过了500，一个普通二本生罢了，但既然答应安九雪作弊的事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薛易北来这儿天天忙着学软件，做海报字体设计，公共课荒废到老师是男是女都记不得，期末考试恐怕自身难保。
　　“等等我啊，一起走。“薛易北追上去。

　　夜色将至，商业街连成片的灯光，在视线仰角的黑色宣纸上，涂上暖暖的橘黄的颜料色。安九雪又恢复了那种高冷的气质，脚步渐渐加快，薛易北看着这个姑娘的背影，长发被风带起。走进一盏又一盏的路灯，走出一声又一声的街边叫卖。
　　她走得越来远，薛易北的视线里终于不再只有一个她。
　　“她一直是一个人吗？”薛易北想。
　　只是那几分钟的错觉吗，薛易北觉得安九雪，其实没那样高冷。

　　次日清晨，九合堂。
　　因为要为作弊准备，薛易北早老师抵达考场，却发现安九雪早早地坐在了那里。
　　安九雪两只手撑着膝盖，低着头，长发软软地垂在腿上，眼睛一直瞪着桌子。这还没开始作弊呢，就紧张成这样。
　　“嘿。九雪。”薛易北拍拍她的肩膀，却把她吓了一跳。
　　“学霸。”安九雪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些光亮，“靠你了。”安九雪觉得物理这次靠自己挂定了，自己身为班长挂了科，以后如何教育班里那群小祖宗？说到物理，安九雪也是醉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就是搞不懂理科的东西。
　　“啊，放心，薛司机开车，绝对稳。”薛易北在她隔走廊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大咧咧坐下。
　　“什么开车？”安九雪问。
　　“就是老司机开车，没问题。”薛易北笑笑。
　　“我百度一下，老司机……”安九雪很认真地翻手机。
　　“别别别！”薛易北怕她百度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慌忙阻止了她，并转移话题，“咱来聊聊怎么作弊。”
　　对对对，大事要紧。安九雪收起手机，拿眼睛看薛易北。
　　“这次的监考老师是邱老师和孟老师，他俩本着不让学生过考的态度监考，严得很。隔着条走廊，传不了纸条，而且咱俩在最后一排，一个老师就在咱俩身后，咱俩动不了手机。”
　　“所以说怎么办啊。”安九雪继续问。
　　“最原始的方法，你偷看呗。我把做完后，把卷子靠左边放，你抄。”薛易北说。
　　“我近视眼……”安九雪有些不好意思。
　　“没见你戴眼镜啊？”薛易北没想到。
　　“戴眼镜不好看……”安九雪挠挠头。
　　难怪别人说你高冷，感情是因为看人看不清,眼神飘。薛易北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我只是近视，又不是瞎。”
　　“你能看多远？能看到我瞳孔里的映像吗？”薛易北想知道她有多近视,身边没有参照物，便随口说道。
　　安九雪歪歪着身子，探身接近薛易北，薛易北有些不好意思，抽身想往后仰，被安九雪一把抓住，“别动。”
　　她的脸越靠越近，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外面那些聒噪的蝉终于没了声音，她的眼睛越来越近。
　　薛易北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捏的发响。
　　肤白貌美，长发及腰。
　　他嗅到淡淡的，牛奶和小麦面包的味道。

　　“你俩干嘛呢？”薛易北的室友天宇凑过来。
　　两人赶紧各自坐正。
　　“薛司机，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啊，喝酒了？喝酒可不能开车啊！”天宇也指望薛易北分享答案呢。
　　“老司机绝对稳，快要发车了，回去坐好。”薛易北脑子里还是刚才的画面，没再看天宇，而是打量安九雪。安九雪没脸红，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薛易北和室友聊天。
　　快要开考了，合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老师也到了，在讲台上准备试卷。
　　“薛师傅，宿舍里我们仨的车票买好了，转你支付宝里了。”二号室友，三儿经过，三儿的意思就是哥几个麻烦薛易北作弊，发个红包意思意思。
　　“费心了，售票员，你也去坐好吧。”薛易北笑出声来，示意他不必担心。
　　“薛师傅，这车走江西不？”大凯经过薛易北身边。
　　“上车打卡哪都走。”薛易北报之以迷之电眼。
　　大凯回之以迷之电眼。

　　安九雪抿着嘴坐在哪里，等着薛易北聊完了叫她。
　　“九雪。”薛易北就仨舍友，聊完了继续和安九雪商量作弊的事情。
　　“嗯。”安九雪表示自己在听。
　　“考到一半的时候我会假装去厕所给室友发答案，这时候我做的也差不多了，你拿我的试卷，我拿你的，然后等我发完答案回来，我再做你的试卷，所以开考的时候，你不要署名字。”薛易北怕姑娘胆小，加上一句，“我上厕所的时候，会有个老师跟着我去，到时候只有一个老师在合堂，你放心换卷子就行。”
　　“谢啦！”安九雪抱拳。
　　“客气！”薛易北抱拳。

　　大黑眼镜的孟老师咳嗽一声，说，拿到卷子的同学可以开始考试了。

　　开考二十分钟，薛易北答地差不多了。学校为了照顾艺术生文化课水平，这套物理卷子很简单。薛易北虽然没怎么听课，也能答个八九不离十。
　　薛易北重咳一声，示意安九雪，然后回头对背后的老师打报告：“老师，我想上厕所。”
　　“去吧。”孟老师说。
　　薛易北起身，发现孟老师没跟着。
　　“监考老师不是应该跟着离场学生，防止作弊吗？”薛易北提醒她。
　　“我懒。”孟老师头也不抬。
　　无法反驳啊这理由！薛易北心想。
　　“那我走了。”薛易北说。
　　“走吧走吧。”
　　“我真走了啊。”薛易北只多这一句，否则该起疑了。
　　“等等。”老师突然改了主意。
　　薛易北心中窃喜，就是嘛，这才是我们尊敬的爱岗敬业的孟老师啊！
　　“把你手机留下。”孟老师抬头，“这样我就不用去了。”
　　半响，薛易北哆嗦着掏出手机，递到她手上。
　　“去吧。”孟老师继续监考。

　　临走，九合堂里传来三声哀叹，薛易北默想，对不住了，三位，老司机翻车了！
　　安九雪扶额，孟老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薛易北关上合堂的门，过堂的风扬起他的格子衫衣角。千思万绪涌入他的脑海——这支付宝里的车票钱，还退给他们吗？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薛易北吐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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