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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
梦舒忙了两个晚上,把要用的东西都用皮箱装好了放在门后。她当初刚来香达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皮包,没想到走时竟整理出了两大箱东西,其余实在是放不下了,她也只好丢了。
房租就交到了这个月底,票也定好了,两天后出发往南方走。
梦舒坐在她家的破沙发上,削着苹果,听着电视上放的情感剧,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心里徒然而生出异样的感觉,迷茫而感慨。
周三晚上会所里的生意不是太好,梦舒得了空闲,到厕所里想和阿祖打了个电话问问明天还要带些什么,结果对方没接。
梦舒想阿祖也许是忙,最近她都没瞧见他几面,见到也是夜里三四点的时候。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也不愿多问。只是觉得阿祖近来面容消瘦的厉害,再加上明晚得赶车了,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梦舒想了想,还是决定下了班到超市里走一趟,给阿祖买些营养品补一补。
梦舒从厕所间里走出来时,遇到了同值班的小娟。
小娟捂着肚子一脸苍白,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看见梦舒就跟瞧见救命主一样拽着她:\\\"梦舒,你等会儿能不能帮我看着点三号包厢,我今晚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疼得要命。你帮我上上果盘和酒……哎呦,我不行了……\\\"小娟扭着怪异的步伐,哐当一下急忙关上了隔间的门。
\\\"你没事吧?\\\"梦舒敲了敲门,询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跟主管请个假?\\\"
小娟气若游丝的说:\\\"不用了,你先帮我看着三号包厢下吧。\\\"
\\\"那好。\\\"
梦舒洗了个手,走到把柜台前,把上边的一盆大果盘小心翼翼地端进了包厢。
昏暗的灯光下,男女之间细细的调笑声,暧&昧的喘息声,通通不大不小地落进了梦舒的耳里。她见怪不怪地把绕过一堆酒瓶,把果盘放到了桌上。
抬眼的瞬间,她楞了一楞,坐在沙发上的刀疤男——不就是上次来她家接阿祖的那个人。
尽管光线实在是微弱,梦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准确来说是认出了那道狰狞的疤痕。
梦舒有些怕他,她放下果盘,把自己隐在暗处,打算就此离开。
刀疤男摸了摸身旁女人的大腿,看着沙发侧座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不知是喜是哀,:\\\"我看啊,阿祖这次可真要玩完了。\\\"
梦舒拔开的脚又挪了回去,一个心悬着惴惴不安,只怕是阿祖出事了。
\\\"叶健峰那老狐狸也太狠了吧,阿祖跟了他也不少年了,没有功劳多少也有点苦吧。\\\"眼镜男听说过阿祖的事,也见过他几回,觉得阿祖倒也是个人物,本着心心相惜,他不免有些感慨。眼镜男推开盘在下身的一只手,问刀疤:\\\"阿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啊,叶健峰非得搞这么一出来除掉他。\\\"
刀疤喝了一大杯红酒,有气无声地嗤笑道:\\\"阿祖在叶家待了那么多年,手下的人几乎都听他的。叶健峰忌惮他,又不敢直接找人做了他,当然得用点手段。\\\"
叶健峰早前就放出过风声,说阿祖同别家私下有合作,阿祖下面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半信半疑了。这次叶健峰跟老谭合作,下了个大套,就等着阿祖往里边钻。他秘密派阿祖独自一人到巨野沟去取货。
老谭的那批人早都埋伏在了巨野沟,等阿祖一到那,闷头打一顿,把谭家新进的货往他身上一放。那他这跟老谭勾结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等到时机对头了,叶健峰再带几个阿祖的心腹去一趟巨野沟,到时候就算他叶健峰不亲自动手,底下的人也坐不住了。
做他们那行的最讲忠义二字,可忠义两个字有时候听起来就像是在放狗屁。
眼镜连连咋舌,暗兴自己还好没做过什么惹得叶健峰不高兴,他只想老老实实地待在叶家做他的管账先生。
刀疤开了话匣子,喝了几瓶洋酒兑饮料酒后,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突然有点莫名地心酸:\\\"阿祖要是贪点或是怎样,叶健峰可能就不会对他怎样了,可他偏偏无欲无求的,这种人最难控制了。
叶健峰早期的时候一边靠他做事,一边又千辛万苦地防着他。现在好了,叶健峰的生意也步入正轨了,阿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唉,明天早上巨野沟又得多出一具无名尸了……\\\"
——
后边的那些话,梦舒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她心慌意乱地出了包厢的门,狂拨着阿祖的电话,可是没人接。
梦舒穿着短裙,披着她那黑色的呢绒大衣匆匆跑出了会所,也没来得及和主管说一声。
她坐着出租车一路直达巨野沟。
巨野沟本来就是个穷乡毗邻的地方,最近几年沟里的人都搬了出来,那里也就荒废了下来,农田地里杂草丛生。
梦舒付完了钱,在司机鄙夷的目光中,轻手轻脚地猫进了杂草堆里。梦舒知道司机师傅在想些什么,大晚上的一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跑这荒郊野外来,除了来这吃野食还能做些什么。
巨野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梦舒在杂草堆里翻了半天,也没瞧见半个身影。倒是她白花花的大腿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一个又一个的包,并且她的整张脸沾满了泥,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她不敢大声喊,怕因此惹来什么麻烦,只好一个地一个地的找,最后终于在荒野的最里边找到了阿祖。
阿祖躺在泥地上,默不做声地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的肚子和肋骨上,他感受不到一点儿疼。
他想他如今是走不出这巨野沟了,他并不稀罕自己的这条贱命,只是放不下梦舒,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会不会认为是他不要她了……
阿祖动了动干裂的手指,上面混着血和泥,他摸着左胸口的口袋,摸出一个圆环形状。这里有枚戒指,他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就送给梦舒的,可是没机会了。
梦舒蹲在不远处的杂草堆里,捂着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嘴唇被她咬出了血腥味。
围在阿祖身旁的一群野狗像是发泄完了,领头人吐了口痰,拍了拍手:\\\"行了行了,可别打死了,等会儿叶大老板还要来验人。把那包东西放到他身上,咱们就撤退。\\\"
有人打开阿祖的上衣,把一包东西塞了进去。接下来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人在杂草堆里没了踪影,其中有个在离开之际还不死心地往阿祖的脸上踹了一脚。
阿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梦舒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阿祖挪去。她跪坐在地上,轻轻摸了下他的脸,是温热的,鼻子里呼出的气,也是温热的。
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梦舒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阿祖的脸,把他艰难地从地上扶了起来,背在背上,费力地朝田地外走去。
阿祖的个头很大,压在梦舒小小的身子上,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可她依旧是紧紧拽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拖去,她不停地同他说话,她向来不是个话多了人。可是她害怕,害怕他们走不出这漫漫黑夜,更害怕阿祖倒在她的背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夜风刮在杂草丛里,沙沙作响。梦舒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没过多久,她隐隐看见不远处的黑暗里亮起了点点的灯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叶兰心的叫喊声和一批人的脚步声。
梦舒仿佛是看到了救星,她知道叶兰心是来救阿祖的。
叶兰心讨厌她,她知道。所以梦舒知趣地离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祖要活下去。
梦舒赶紧将阿祖放平在地上,把他上衣里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在做一场最后的告别。然后她起身,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叶兰心是在接到刀疤醉醺醺的电话后,才知道阿祖今晚会有危险,她想也不想就带着手下的一帮人跑了过来。
前几日阿祖的那番话,真的是刺到了她的心里,她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伤她的心。她越想,越觉得是那个女人的错。
叶兰心轻轻地抚上阿祖的嘴角眉间,脸上呈现出一种痴迷的表情。不管了,这次她找到他,他就得是她的,她锁也得把他锁在她身边。
几个保镖把阿祖扶了起来,快步地走在前头。叶兰心起身正打算离开时,一眼就瞧见了草堆里的一只黑色高跟鞋。她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从身旁男人的手里拿了一把刀。
梦舒跑了很久很久,脚底的鞋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碎石深深地扎进她的肉里,血流了一路。
她回头看了眼,一片黑,黑得她心慌。她蹲下身子,细皮嫩肉的两只手在土地里刨着,把那包东西放在一旁——梦舒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知道它不能随意丢,这东西可能会害了阿祖,她只好挖个坑把它给埋了。
指甲扣掉了,血也流干了,梦舒把那包东西丢进了那个不大不小的坑里,捧着土往它身上埋。
梦舒低着头,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她直愣愣地看着胸前那凸出的一截刀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被人用力踢了一脚,她毫无反抗力地朝前趴去,整张脸埋在了湿润的并带有春天气息的泥土里。
梦舒抽搐了下,把脸往上挪了挪,看见了叶兰心那张跳跃在月光下,诡异而狂喜的脸。
梦舒张了张嘴,猩红色的液体从口中涌了出来。
叶兰心似笑非笑,眼里带着泪光,沙哑着声音说:\\\"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争阿祖呢?你知不知道没有他我会死的,可是我不想死,所以你就得死。\\\"说着她摸了摸梦舒的脸,把刀从梦舒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那把刀又不轻不响地在梦舒的脖子上切过——一刀一刀从骨头从皮肉间切过。
梦舒是彻底地喘不出气了,她趴着,手里依旧颤抖着把一拨一拨的沙土,放在那包东西上。
在初春的夜里,梦舒嗅到了花开的香味。她无奈地埋在土里,阿祖的身影在她的脑子里一点一点散去。
她还是没来得及等来属于她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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