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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返港大 2
寝室里一共住四个人,除了我,冯宗卓,劳小豪,最后一个叫做谭卫伦。他这个人似乎不太爱说话,面色一直阴沉沉的,但长相却是三个香港人中最英俊的一个,没有香港人招牌式的黑皮肤和高颧骨,反而长得比较高大英挺,长相还有一点点像那个男明星冯德伦。
后来我才知道,谭卫伦来自于香港深水埗一带,母亲未婚就和一个德国老外生下他来。后来老外偷偷溜走了,留下一些钱算是善后费用。这些年,谭妈妈一个人把他带大。谭卫伦是那种很刻苦上进的人,他能从深水埗这种贫民区考入港大,实属不易。
后来谭卫伦还告诉过我,他的志向极为明确,就是未来一定要带着他妈妈搬出深水深水埗,去浅水湾或是西贡区之类的地方买房子。在香港,深水埗,九龙一带的唐楼区都是穷人区,那边很多板间房,很挤,生活环境挺恶劣;而浅水湾,西贡区,石澳,半山这类地段是香港富人区,有钱人都在这里买房子,过豪宅豪车的生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反正,谭卫伦是那种发誓要跻身上流社会的底层人群,浑身似乎带着一种“挡我者死”的孤愤气势。
“相聚是缘分,见面是兄弟,来来来,见者有份,这是我劳小豪特意给三位兄弟的见面礼。”劳小豪见气氛有点低气压,就跑去打开行李箱,从拉锁层拿出一打影碟,最先送到冯宗卓面前,满脸怪笑。
我看到冯宗卓一本正经的脸先是一僵,旋即露出同样诡异的笑意,对劳小豪说一句,“送什么送啦,大家一起看啦。有本事,你送一个真妹给我。”
劳小豪虽然同意地直点头,但还是把影碟拿到我和谭卫伦面前,硬塞给我们,摆出一个“任君挑选”架势。
原来,是AV影碟。
我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反感。
“不是吧,祝仔,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劳小豪一脸坏笑地盯着我问。
“谁是猪仔,你tm骂谁呢?”我顿时有点火大。
劳小豪立刻一脸赔笑,说,“兄弟,兄弟,我们香港人都是这么唤人的,这表示是亲切,是铁!”他用蹩脚的口音说“铁”字时,还故意在我的胸口拍上一巴掌,继续说道,“不然以后叫你‘朗仔’,朗仔总可以了吧,朗仔好听,对不对呀,卓仔,伦仔?”
冯宗卓一脸不以为然,倒是谭卫伦开口说话了,“这里没人是你的‘仔’,叫我阿伦吧。”
冯宗卓附和道,“叫我宗卓就可以,我爹地妈咪也是这样唤我。”他转向我问,“你呢?在大陆的时候,你爹地妈咪喊你什么?”
我想了想说,“小祝,你们以后叫我小祝就可以了。”
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都是喊我“小朗”,但那么亲切的叫法不是随便给外人用的。
“小祝,你不是真的还没有碰过美眉吧?”劳小豪仍旧没忘刚刚的话题,贼兮兮地缠着我问。
“跟你有一毛钱关系?!”我真想这样回他,但转念想到,毕竟是以后要同住四年的室友,我不想一上来就把关系闹僵,只能反问,“你上过几个?”
“几个?!” 劳小豪故意做出咂舌的模样。然后用粤语说了两句什么,冯宗卓和谭卫伦就都哈哈笑起来。三个香港人眼睛里无声地传递着专属于他们的别样寓意。我被排除在外。
我心底又涌起那种反感,讨厌香港人的反感,同时,也又涌起那个我已经想过无数遍却仍想不通的疑问——为什么,一年前高考毕业的我会选择来这个地方读大学?
*
我虽然出生在一个中国北方很偏远的小城镇,但也许是上天赐给了好基因,我的学习成绩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拔尖的。起先,我以为我只是在我的小班级,小学校,或者我们的小县城里是成绩最棒的一个。可后来,老师带我去参加了一些阵势很大的全国比赛,我的成绩竟然都还蛮牛b。
高中二年级时,我参加了中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竟然得到全国二等奖。带队的老师把我介绍给一位香港人,而那个人一见面就怂恿我一年后报考香港大学。他说我手里的这座奥数奖杯基本上已经可以帮我敲开香港大学的大门,如果我高考成绩再足够优秀的话,港大还可以提供我全额奖学金。那时,我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人家,因为我的目标是清华或者北大。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香港人其实是香港大学的一名教授。但我还是没有丝毫悔意,因为我的目标是中国最好的学府。至于香港大学,基本等同于出国读书,一来我读不起,二来我也不想去读。当时我年纪尚轻,并不知道香港大学在高等教育界的世界级定位,心里还打着自己的一笔小算盘,觉得你们香港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能出什么名牌大学?我们泱泱大国成千上万所大学中最棒的那一个,才是我祝晓朗的奋斗目标。
不过,我的记忆也只保留到第一次见到那个香港大学的教授左右的时间,之后一年多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我的大脑就基本上一片空白。这期间我应该经历了很是苦逼悲催的高三,经历了挑选专业,被大学录取,第一次跨进大学校门的种种,可我已经统统记不起来了。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所有经历里,最不可思议的就是“我报考了香港大学”这件事。
不知什么原因,虽然以前从未来过香港,但我从小就是一点也不喜欢香港。也许是小时候TVB的电视剧看太多,我对香港的印象反而很差:拥挤的街区,满大街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小贩招牌,只差把生意做到人行道上;香港人也很聒噪,尤其是他们说粤语的时候,呜里哇啦,噼里啪啦,好不闹心。
不过父亲告诉我,因为我的奥数奖杯,后来香港大学真的同意以全额奖学金录取我。可我还是想不通,以我的高考成绩,清华北大应该也会给我奖学金,我没有必要来这个我根本不喜欢的香港读书。思来想去很久,我觉得只有一种理由解释我的选择还算合理,那就是我的爱钱和小心眼——香港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很高,每年11万港币。这么多的钱,我肯定舍不得放弃,估计当初做选择时,也很是经历了割舍不下的“肉疼”感觉。
哎,谁让我骨子里是个有点“娘”的男人?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推门走进来,劳小豪赶紧地藏好他的影碟片。
走进来的人样子温雅,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周伟恺,是建筑系的教授。祝晓朗,你还能记起我吗?”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文质彬彬的质感。
我一怔,顿了一秒钟,问,“周教授,您曾经教过我?”
他推推细致的金丝边镜架,摇摇头,说,“不,我没有教过你,但是,是我把你招进港大的,还记得吗?”
我去,那就是仇人了?
我在心里嗤之以鼻,但面子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又问,“那么周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周伟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挽开袖口看一眼腕表,说道,“我想请你去吃一顿晚餐,不知你可否赏光?”
我受宠若惊,看见我的三位室友也是面露艳羡。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晚饭的邀约。
周伟恺的车子就停在学校的停车场里,我们并肩而行几分钟,来到泊车的地方。走路的时候,我注意偷偷观察他。他三十岁左右,样子不算绝色,但也称得上上佳,身上有股让人舒服的书生气。只是,他虽然现在头发尚算浓密,法际线却已表现出了要“退潮”的趋势。我暗暗替他可惜,这样尚算年轻俊朗的一个人如果渐渐谢了顶,可就明珠蒙尘了。
“你在看什么?”他微笑问我。
“没,没有。”我敷衍。
他缕一缕头发,似乎发觉了我在注意他的发际线,然后说,“这是假发。”
“啊?”我没有掩饰住惊讶。
他嘿嘿一笑。
“你骗我的吧?”我问。
“真的,是假的。”他顿挫有致地强调说。
见我一脸莫可名状的表情,他笑着解释说,“不要替我难过,我不是秃顶,我只是把头发都剃掉了,现在里边是光头。”
“你还兼职群众演员,在演清宫戏?”我大开脑洞地问。
他失笑地推推眼镜框,问道,“你觉得我该演什么角色?文臣?武将?”
我反问,“群众演员还分什么角色啊,都是行走中的人肉背景板吧?”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恢复斯文的状态,解释说,“因为是大学里的教书匠,有为人师表的要求,学校不许我光头示人,所以我只好戴了它。”他指一指头顶的假发说。
“那你为什么要剃光头?”我问。
他盯着我的眼睛望,似乎在探究,又像是在琢磨,半晌答非所问道,“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我了?”
“我擦,这人怎么老纠结这个问题?!”我在心里暗骂,索性坦然回视着他的脸,也盯了他半晌,然后无力地摇头。
周伟恺撇了一下嘴,样子竟有几分可爱。他请我上车,然后发动车子,驱车直接把我载到维多利亚港岸边。
一下车,我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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