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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连着几日，陈礼南周边一直低气压，郭子揣着砰砰跳的小心肝，生怕一不留神对上陈礼南的目光就把事情全交代了，因此恨不得把全部的生命都耗在厕所和打印店里。
郭子第三回选择耗在厕所里玩贪吃蛇的时候，陈礼南过来曲着食指敲门，“便秘？”
郭嘉玩得正兴起的手吓得一顿，手机里就响起“Duang”的一声的悲壮音乐，甩着妖娆的长尾的贪吃蛇凄惨地一头撞壁，把郭子哽在喉咙里的老血尽数喷泄出去。郭子颤颤地把老古董揣回口袋里，毫不留恋地提起裤子，掩饰性地哗啦啦冲了马桶，拉开卫生间的门，对上陈礼南的脸换上一脸虚弱的笑，“哥”，目光却飘啊飘：“大概昨儿着凉了，拉稀。”
陈礼南象征性地扫了扫他的腹部，点点头，“要还拉的话去前面药店买点正露丸。”
郭子还没来得及回话，口袋的手机就代替他呜哇哇地响起来，如噩梦重现，他的面色就真真地和便秘之后一样如土。没等陈礼南说话他就迅疾接了起来，柔美的女声撞进耳朵里。
他手一紧，“喂，您好是郭先生吗，您在本店预订制作的五百张名片已经制作好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来取一下？”
如释重负，“……啊成，我现在就有空，等会儿就过去取。”陈礼南看他。
“南哥，店名片做好了。”郭子轻吁了一口气把手机兜回口袋，顶上的那撮蓝毛有些谄媚地翘起来，“我开摩托去取，等会就在这边上发一圈。”
“我去吧。”陈礼南面色淡淡，“你去歇着喝点热水。”说完抬手不轻不重地压了压他那撮翘起的蓝毛。
郭子眼眶一热思绪万千。
艹！
老子被摸头杀了。
只是一下午都心思荡漾的郭嘉不知道。陈礼南套着那个贴着卡通骷颅纸的蓝黑色头盔，跨着他那辆彩虹色卸掉消音器、响着哈雷般马蹄音的宝贝摩托在大马路上奔驰时，脑海里无数次闪过的把它拆卸重装的复杂念头。
拉离合减油踩刹，响着轰隆隆的马蹄音的彩虹摩托终于安静地熄了火。陈礼南摘掉头盔利落地跨下摩托，单手抱着一小箱名片，拉开修理店的门往里走。
举升机上架着一辆半旧不新的奇瑞，郭子顶着一头彩虹色叼着把钳子从汽车底盘下猫着腰出来，眉毛高挑：“南哥你回来了啊？”
陈礼南嗯了一声把一小箱名片放到一角，指了指，“哪儿的车？”
“才国道上下来的车，底盘松了，开起来吱嘎吱嘎跟鹅叫似的，刚检查过减震没问题。”
陈礼南走过去看了几眼，俯身拣了个钢制撬棍，力道适中地敲了敲下摆臂，“做个四轮定位，下摆臂松了。”
郭嘉凑过去看变形的球头，啧了啧舌，“得亏没在国道上趴车。”又扭头看了看那一摞名片，“哥要不你先修着，发名片我来，我皮糙肉厚长得也讨喜。”
陈礼南盯着他那蓝蓝绿绿黄黄的头看了几秒，闷闷地笑，“讨喜就算了吧，更像搞事儿的。”右手放了撬棍，点了点那辆老奇瑞，“平衡杆中轴那里顺便加个胶垫吧，开起来会更稳一些。”
～～
打那个晚上梁玉兰给了梁素三张毛爷爷之后，梁素有半个周没见着她。
梁素第三个晚上回来，和前两天一样先去掀高压煲的锅盖，早晨温着的粥依旧和前几天一样没有动过，软濡濡地糊成一团，锅盖上凝着的水珠白色又浑浊。
她细细的呼吸顿了顿，才啪嗒一声重新开了煤气灶的火，抬手拿过锅勺把糊成一团的米粒搅开，火舔舐着锅底发出短暂的噼里啪啦声，她重新盖上锅盖。
汲着粉色的塑料拖鞋出了厨房，梁素往那个乌漆墨黑的卧室门口盯了几秒，才提了脚步走进去。墙壁的开光被摁开，年久的日光灯管蹭蹭蹭地闪了好几下才亮，照出了天花板上悬浮的灰尘。
梁素没看床上散乱一堆的皮裙文、胸枕巾，只抬手勾过去拉开床旁那个漆掉得差不多的抽屉，里面摆着一堆叠的乱七八糟的证明、几管国产牌口红和两三条链子，没有其他。她勾着抽屉把的手指凉了一瞬，细细的呼吸短暂地急促了起来。
梁素起身走到客厅，使了些气力从墙角拧成一团的电线中扒出一条沾了灰的电话线抖了抖，又尝试着接上电话的接口拧了拧，九格按键旁的指示灯没有亮。她又抬起电话筒，扯着弯弯曲曲的线晃了几下，把拧上去的接口拔了又拧了几次，电话机依旧了无生气地没亮灯。
梁素立在那儿呼吸静了一瞬。
她得借个电话。
梁素刷拉拉开玻璃门的时候，陈礼南正埋一半的头在汽车底盘下动作，一小股冷风灌进来，陈礼南侧对着门手下的活儿没停，头没抬。
梁素汲着粉色塑料拖鞋进来，踩在灰沉的水泥地上颜色突兀又鲜明，她的目光无暇顾及，笔直地寻过去开口，“我能…借个手机打电话吗。”陈礼南眯着眼侧头望过去，他动作的左右手微微停住了，“梁素？”
“嗯。”梁素不知道该应什么，立在那儿迎着他的目光，粉色塑料鞋套着的细小的脚趾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妈，我找不着她。”
陈礼南直起身来嗯了一声，把手中的锤钳放下，随手拿了一小块布拭了拭手，然后搁到旁边的铁杆上，没多问多余的话掏出口袋里黑灰的诺基亚递给她，目光定定，“号码记得吧？”
梁素嗯了一声接过来垂着头摁号码，细白的脖颈拉出一条曲线，陈礼南立在一旁，视线扫过她脚上hellokitty的粉色塑料拖鞋又收回来。
梁素垂着眼在一片嘟嘟嘟声中安静地等，直到机械的女声提醒无人应答，她把电话从耳旁拿下又拨了一遍，触键的指尖有一点发颤。
“…没接。”机械的女声再度传来后她摁掉，耳旁是一片短暂荒芜的寂静。
“可能是没注意。”
“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会儿，看她一会儿会不会回电话。”陈礼南补了一句。
梁素没什么异议地点点头。
陈礼南看了她一眼，转身从废旧间里找了一个映着海绵宝宝的塑料凳子，拿放在铁杆上的布拭了拭上面积的灰尘，搁在她眼前，“坐着吧。”
梁素顺从地坐下，眼眶被才进门的冷风熏得似乎有些干涸，她把手机递还给陈礼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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