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烟雨

　　一说到这个话题陌与笙还是沉浸下心情，问他:“那么司千引，你告诉我，你故意放出消息引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千引的眼神忽然变得自嘲和无助，他靠在房檐上凄惨地笑了几声，随后声音很低地喃喃。

　　“他活不过一年了……”

　　陌与笙一震，眼神忽然模糊。

　　“我尽了全力用了极端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付出了他的代价，也付出了我的代价。”该去阴间的人没去，他们都是要为此而付出代价的啊。

　　只是就算这样，老天还是无法放过他的余生。

　　“怎么会……”陌与笙仿佛觉得世界都晚了很多年，“那你找我？”

　　“你是皇子，我要你宫中的琼露和宝药，才能有把握为他续命。”司千引忽然觉得，没了陌与笙的江画生，是连老天都无法放任的存在吗？

　　“你要什么？”陌与笙沉着声音问道。就算天塌下来都无法让他变脸色。司千引眯眯眼，真是不讨喜的人。

　　“哲鹤姣蛊。”司千引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哲鹤姣蛊，只有在帝王加冕的时候才能……

　　“我答应。”陌与笙毫不犹豫，他就算把自己的生命给那个人也可以，毫无怨言。

　　“但是我有个条件。”陌与笙瞥一眼一旁的顾常青。

　　“我要画生跟我走。”陌与笙的语气里有着沉重有着淡然。尽管他讨厌那个帝王的位置，但是为了那个人他也不在意。

　　“你别给脸不要脸。”顾常青忍着骂人的心情，对着这个人很是厌恶，恨入骨髓。

　　“画生，那个画天下苍生的江画生已经死了。”司千引俯视着他，从房檐上飞下凑到他眼前，“你给我记好了，陌与笙。现在我委托你的人，是我药谷的少谷主——逝槿。不是那个曾经在你府上当男妓的江画生。”

　　陌与笙心中一震。

　　原来那个人的身份真的和药谷挂钩。

　　“逝槿作为药谷少谷主助你登上皇位，相信你清楚他的才能和智谋。但是也仅仅只是你的谋将，而不是你的——妻子。”司千引的目光捉黠，叫人分不清真假。

　　“你若是再伤他。我发誓，让你下十八层地狱，灵魂被折磨到，灰。飞。烟。灭。”司千引的眸光摄人。

　　“哼。”陌与笙冷哼，推开他，瞥一眼顾常青，没有理会他们抬足而去。

　　谁人又知他心中所想。

　　他找了他四年，疯了一样的忏悔和愧疚，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已经忘了他，连回忆都不剩。

　　也罢也罢，就算是忘了他也好，顺带着忘了那些煎熬，忘了在洛阳中他带给他的痛苦和折磨。

　　他不会再是他府上曾经的男妓，他也不再是四年前的孩子。而是药谷的少谷主，是他身边的谋将。

　　所以他最终是要卷入皇家的那些纷争中吗？

　　没事，他陌与笙可以等，等他恢复记忆，等他重见他的容颜，等他……再次爱上他。

　　陌与笙眼前一黑，赶紧扶着一旁的椒栏。

　　虽然他和曾经一样冷漠如斯，只是初见时的他是白纸，再见时的他已经筑起了心防。

　　他的画生还记得那些年的樱花摇曳，他们的马蹄声蹿过湖缘吗？也是，他已经遗忘了，他现在是逝槿，逝槿看着他，开口的不是与笙，而是陌生疏远的询问。

　　陌与笙略显得有些无助地扶着一旁的椒栏，眼眸里回映着山川修容，四角阁楼。天被圈禁在内，第一次陌与笙觉得天空如此渺小。

　　＊

　　“谷主，一切准备就绪。”童子恭敬低着头，将手上盛着卷宗的玉盘递上去。

　　“放下。”司千引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目光放柔看向那卷宗，极度疲惫地将卷宗拿起来摊开。

　　“曾经的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终于有可以帮到你的吗？”喃喃着，石楠攀爬的卷宗上镌刻着一排一排墨染的名字，指腹摸上那已经干涸良久的笔记，像是追忆某一段时光。

　　“陌与笙，你若是敢再伤他，我会让你后悔永生。”而立之年的男子将自己不羁的发丝挽上去，神色由柔和转为凛冽。

　　“收起。”

　　一旁的童子将那卷宗再收好端着。

　　“口传顾常青，这次去洛阳，想尽一切办法拿到哲鹤姣蛊。一切以少谷主的安危为先。还有，让陌与笙远离他，最好不要有多少接触。”司千引将身体依在榻上，撑着头闭眼。

　　“是，属下领命。”

　　“对了。让月里跟着去吧，洛阳他许久未回去了。”司千引眼瞳闪了闪，忽道。

　　“……是。”小童顿了顿便退了下去。

　　“一月多雨。逝槿，莫要湿了鞋袜……”榻上的男子喃喃着，在一片漆黑的阁楼中独自小憩。

　　旦日难得天晴。

　　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几人还是选择从破府朝洛阳行。

　　“画生。”陌与笙的声音像是要溺出水来，冷破三千的目光也柔润到似乎要将所有的目光揉进那妖美的人儿身上。

　　“……”逝槿对这人愈发难言，煞白优美的手指拂上身后的轮椅，随后轻轻地站了起来，单手置前。

　　“阁下照料好自己便是。”他柔美的身姿从陌与笙身旁走过，陌与笙看着比自己正好矮了半个头的人，他雪色的长发和衣襟一过，留下常年而形成的药香味。

　　陌与笙掩下眼神中的伤感，仰起一丝微笑。

　　画生。余生，还长。

　　月里引着逝槿向门口走去，顾常青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突然一笑——他还真是比女人还要祸水。转头看一眼陌与笙，不屑地哼一声，跟了上去。

　　“喵！”猫儿突然蹿到那人肩上。逝槿皱着眉头本想将这突然奔来的家伙扫开，奈何冰冷的手触碰到那猫儿的绒毛却是没忍下心。

　　“算了。”逝槿朝一旁准备把猫儿提开的月里道。

　　月里皱了皱眉，将一旁的伞为他撑上，白色染了些墨色的油纸伞与他的长发拖地白衣袂袂融合在一起。

　　“下了山之后，过了安城的峡谷才有我的人来接应。”陌与笙撑着伞出来，看着逝槿身边的顾常青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将自己的帽檐拉上，跟着月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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