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烟雨

　　果然。

　　陌与笙见他隐带妖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放心我的安危？”逝槿语调转了几转，明显透着不悦和敏感。这个十三皇子是要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了么，如此不信任他？

　　陌与笙并不喜欢这人如何猜忌他，回想他落水的事情，数来数去他也有嫌疑。对于一个竖起城墙的江画生来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不利的人。

　　他已经不是那年可以在他面前笑得单纯的孩子，是他将他变得像现在这般多疑心重。

　　“是。”但无论他如何猜忌，他对他的安危是半分开不得玩笑。

　　“……我知道了。”逝槿心中掂量了这话的本意，觉得一个皇子，一个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定然是要对他身边的人踢踏干净，如此也并无什么不妥。

　　只是他素来反感用人疑心。

　　陌与笙比逝槿高出半个头，刚好可以俯视他眉目冷然，心中顿升不爽之意，一把压过他的手腕:“江画生，你听好了。”

　　逝槿欲要挣脱，却无奈被他禁锢在角落。这人的武功要比他高太多。

　　“放手。”

　　陌与笙轻轻放开他，站直了身体，存荡着帝王的气息，整个人投在阴影之中，唯独双眸黑得吓人。

　　“我这辈子谁都会怀疑，唯独你不会。”

　　逝槿一向毫无波澜的情绪不自觉透出一股哀伤和悔恨。强压下脑海忽然占据地位的情愫，逝槿扶着身后墙围直立，听着那人离去的声音只觉心中收缩不已。

　　“听着。既然他要你们做我的暗卫，那也紧紧在于暗处保我安危，不得干涉我的事情。”逝槿冷然朝房檐上几人道，夹杂了阴森的寒气，转步而走。

　　他为何总是叫他“江画生”？这个问题逝槿丝毫找不到里头。

　　房檐上几人本就被方才一幕惊得不行，见了逝槿放下帽檐之姿，又见了一向冷脸残酷的主子如此动作。

　　……他们家主子果然是断袖。

　　*

　　赶回皇宫的陌与笙自然不懂得属下对自己做了如何的排腹。他贸然从那高高的宫墙一跃，飘然落于冷宫旁。

　　弱冠有九的人有得这样一身武功，可谓江湖一惊。只是陌与笙自四年前便收敛了锋芒，现如今作为唯一的嫡子却没有被封上王爷，谁也不知到底是谁使了手段。

　　“主子。”冷宫树旁出现那些影子，看来皇宫的锦衣卫是故意将他放了进来。

　　陌与笙拍了拍袖口，眉间的戾气猝然而发，逼迫得身后的几人将身子弯成了枯木:“上次叫你们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等无能，丝毫没有查找到那上卿府有任何异动。”这人锦衣束装，腰间那一枚深蓝令牌彰显着他们不同的身份。说来也奇怪，若是想要有锦衣卫查的东西，这天下不谈，但区区皇城内应当不会存在毫无迹象的事情。

　　陌与笙皱眉思绪一二，锦衣卫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若是他们都毫无头绪的东西，看来逝槿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了。

　　“继续查下去。”陌与笙接过一旁递来的斗笠，转而准备回皇子院。

　　“主子，您带回来的那个人，我们需要……？”身后的人忽然开口道，话还没说完总觉前方戾气席卷而来。

　　“啧。”陌与笙转头轻咂，当年那些由画生提拔的锦衣卫已然入了中心，这身旁的人是越发以他为主瞧不起别人了，“这冷宫的疯女人太吵，是时候让那么几个闭嘴了。”

　　身后之人身形微颤，恭送走那人之后才微微抬头。

　　“真的不查么？”身后人询问道。

　　“还没听出来么，主子已经有要杀我们的心了。以后还是少废话多做事，未来帝王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测的！”这人心中顿升后悔之意。

　　方才那句话是叫他们解决几个冷宫女人，而解决她们的理由则是太吵，与他们多话又有何异？

　　“是……”似乎主子秘密出宫一趟后，整个人的杀欲又重了几分，性子也越发喜怒无常罢。

　　陌与笙正思索着如何调动四年前那几个认识江画生的锦衣卫到上卿府去，猛然又想起他可能要替代简少柯入宫殿试，不由得让这场变化缓缓。

　　昨日传来消息，说是帝王明日回宫，春猎也就不远了。看来某些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他也好做准备。

　　“司千引啊司千引。你就没有什么办法使得他的眼睛先恢复么……”陌与笙低头喃喃，毕竟逝槿看不见是他身边最不稳定的因素。将要穿过着花丛却猛然入眸一双云靴，这才停下脚步装作病弱模样。

　　“这不是十三皇兄吗？”那云靴主人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眉眼虽和陌与笙有一丝相像，但陌与笙伪出的病态让两人迅速区分，何况陌与笙继承他生母的眉眼较多。

　　“呵呵，十四弟。”陌与笙微微抬头，尽量将内息抽走蛾眉间，使得他看上去脸色发白，印堂发黑，病入膏肓。

　　这是他记得清为数不多的“弟弟”之一，无才无能，生性顽劣。

　　“哈！皇兄脸色怎地如此难看？身旁连个太监都没有，这帮死奴才连人都服侍不好！怕是不想要脑袋了！”十四皇子鼓起腮帮子，将声音拉得老长老长，生怕无人知晓陌与笙身边没有人服侍。

　　陌与笙微微一撇便看得清他眼底的得意和嘲讽。堂堂嫡子连宫内的太监都管不住，传出去怕又要惹得一阵非议，最近帝王回京，怕是听了这话叫人更不喜这十三皇子。

　　“十四弟莫要声张，只是最近春懒，不喜旁人跟着罢了。”说完还装作衣袖拂过唇色小咳几声，“况宫中太监居多，拿来的闲心叫他们都跟着。”

　　十四皇子瞧他难掩的病色，忽而想起四年前这人和他宫内的那个男宠是如何呼风唤雨的。虽然最后叫帝王失望，但内务府对于他这十三哥却毫不克扣，好的都紧着他挑，那十三皇子宫内服侍的人确实多。

　　不就是生得一个嫡子身份么！到头来还不是一副病秧子模样！

　　陌与笙墨眸深处的深渊倒映着十四皇子那扭曲的恨意，虽全然知晓他招妒了，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一闪而逝的嘲讽。

　　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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