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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06
四中是兰延市最好的一所高中。
历史悠久,软件硬件领跑全市,一届届毕业生也相当争气,每年学校大门的电子屏一到高考录取结果出来,就开始循环滚动国内顶尖大学在四中的录取情况以及四中在此次高考中取得的辉煌成绩。
宋姜每每晚自习放学都会站在高三教学楼前面感叹,明年就是咱们了。
“行了,”江桥瞥了宋姜一眼,“丫小学盯六年级,初中盯九年级,高中盯高三,能换句话么?以后上大学是不是还得盯着大四来一句啊?”
宋姜买了份炒冷面,插了四支竹签,江桥很自觉地捏了两支插起一块。
“你以后想去哪儿念大学?”宋姜突然问。
“考多少分填什么志愿。”江桥扔了竹签,把手塞进口袋里。
“唉,我要是跟你们这群人一样就好了,”宋姜吃着炒冷面,含糊不清地说,“考试不用愁,高考不用愁,志愿不用愁,闭着眼睛都能念全国前五十。”
江桥等着红绿灯,“不是我们这群人,是我这种人。”
“操。”宋姜笑了,没再说话。
江桥看了他一眼,感觉他情绪有点儿低,“宋姜,你最近真酸。”
“江桥,”宋姜盯着自己的鞋,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辜负了我爸我妈。”
“我爸上回从手脚架上摔下来,我妈瞒着我,整天乐呵呵的我都没看出来她是装的,”宋姜停了下来,江桥也跟着没动,“他俩农村人见识短,在城里遭那么多罪就为了让我读上四中,好好念书有出息……”
“人说进了四中一只脚就踏进了一本线,我这一只脚是我爸妈拼了命挪进去的,我要是缩回来……”宋姜没再说下去,声音有点儿抖。
江桥没做声,就这么陪宋姜站着。
两人吹了一阵风,宋姜才抬脚,结果还没迈步,就被江桥从背后踹了一脚,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我操!”
“现在跟这嚎的起劲儿,明儿就把这通给忘了,”江桥觑了宋姜一眼,“你那操性我还不知道?丫从小就立鸿鹄之志,睡一觉起来还是那窝囊样儿,愁来愁去有个屁用。”
宋姜给江桥这通骂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神,他想了想,自个儿好像的确从小就胸有大志,比如当个科学家什么的……
“真了解我。”宋姜半天来了这么一句。
两人走了一段路没说话,拐进宋姜家那条胡同时,江桥开口,“我不是真觉得你窝囊没出息,你要愿意学,哥们儿从这周开始免费帮你补习。”
宋姜笑了,在家门口站定,“不愧是铁瓷儿。”
江桥回到家,江老爷子正端着碗糯米饭,捏着瓶香油准备浇,“小桥,过来过来,邻居送的糯米饭!”
江桥上前一个拦,“姥爷!我不吃香油!您别往里倒!”
老爷子哎哟了一声,“怎么办,已经倒了点儿进去了。”
“您自个儿吃吧。”江桥撇撇嘴。
老爷子捏着筷子扒拉几下,把几团糯米饭扒进一旁的小碗里,笑眯眯的,“沾了油的我给扒拉下来了,吃吧。”
江桥这才接过碗开吃,毛球闻到香味,跑过来蹭江桥的腿,江桥跳了几下,“你洗澡没?”
“洗了洗了,”老太太从厨房出来,毛球立刻不蹭江桥了,冲着老太太摇尾巴,“每天都洗!你真烦。”
“我妈还没回来啊?”
“你妈出差去昆明了,”老太太给毛球端了一盘肉骨头,“过两天才回来。”
江桥哦了一声走进屋,老太太突然跟过去小声问,“小桥,你是不是谈朋友啦?”
江桥挑眉,“没啊。”
“都十七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老太太朝桌子抬抬下巴,“姥姥今儿早上看见那封信了。”
“信?”
“就那个牛皮纸的信,姥姥没打开,但瞥见了名字。”
江桥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印象。
那是前一阵子情人节,自己抽屉里放的一封信,那姑娘估计是害羞,没署真名,写了个兰字在信封上。
内容也挺文艺,江桥看半天没太懂,就最后一句我喜欢你让江桥有点儿收到情书的感觉。
“按您这意思,人给我写封情书我就跟人谈了?”
“兔崽子,”老太太笑了,“姥姥就问问你嘛,从小到大没见你跟哪个姑娘玩的近。”
“您就看不见顾小璐是吧?”江桥脑海里浮现出顾小璐打宋姜的模样,“她前两天还念叨想吃您做的萝卜烧牛肉。”
“哎哟,叫小璐明儿过来吃中饭,还有宋姜,”老太太听见有人夸她做饭好吃心里特美,“你二哥带回来的牛肉还在冰箱里冻着呢。”
江桥心想,这一句话就把老太太收买了。
老太太走到江桥房间门口,突然回头,“小桥啊。”
江桥抬头,“哎。”
老太太拍拍门,“姥姥姥爷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你成家……”
“姥姥,”江桥拧着眉,今儿这都是怎么了,“您跟姥爷的体检报告我都看过了,好着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人一老哪有事儿是一成不变的呢,姥姥姥爷就想你过的开心。”
“您孙子哪天都开心,”江桥走过去把老太太手握着,“不谈朋友也开心!”
四中今年成立一百二十周年,开春以来学校陆陆续续在为周年庆做准备,沈宜在黑板旁边贴了张周年庆学生节目的报名通知。
“下课喜欢在走廊上嚎的,都给我报名,”沈宜眼神扫过几个人,“学校规定一个班得出一个节目,咱们班学习上领先,文体上也不能输!”
沈宜说的话从来没有哪句是摆设。
周年庆紧随期中考试,沈宜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学习文艺两手抓,她自己拟了个名单在班里宣读了一下,问有没有不愿意上台要退出的,这么一问自然没人肯举手,这一来跌自己面儿,二来跌沈宜面儿。
顾小璐说沈宜这招忒狠,逼着她劳逸结合。
“江桥?”沈宜拔高嗓音问,江桥正在算一道力题,手一抖站起来,特顺口地轻声答了句,“哎。”
这一声虽然小,但耐不住教室里安静,班上人一阵哄笑。
“你哎啥哎,”宋姜和伍进调了座位,在后面戳江桥,“老师读节目名单呢。”
江桥哦了一声坐回去,沈宜抱臂看他,宋姜继续戳,“你怎么又坐下来了,老师刚问你上台行不行!”
“啊?”江桥抬头。
沈宜手里捏着张纸,“没事儿,我有时间,全班同学都有时间,我们可闲了。”
班里时不时迸发出一阵笑声,江桥皱着眉站起来,“我没才艺。”
沈宜瞥了江桥一眼,又看向手里的名单,抬了抬眼镜,“还挺谦虚,一年半就过了钢琴十级啊。”
操,哪个孙子给沈宜通的气儿?江桥脸一冷。
宋姜也一愣,沈宜这要不是提了一下,他都快忘了江桥还会弹钢琴这事儿了。
那时候江桥九岁,他俩是一块儿去的琴行,但那老板捏着他俩的手说只有江桥这种手又软又长的才适合弹钢琴,活生生把宋姜的音乐梦扼杀在了摇篮里。
宋姜现在一琢磨,九岁的手就能看到大,丫真能忽悠。再一细想,估计是自个儿当年一脸鼻涕泡的形象太糟心。
江桥考完业余十级以后就没再继续学,有时候去餐厅吃饭,大厅摆着钢琴,大家会让江桥过去弹,但江桥从来没弹过。就连宋姜也没怎么见过他弹钢琴。
“我不会。”江桥反驳的干脆利索。
沈宜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示意他坐下。
“不是吧,这人谁啊,连你弹钢琴这事儿都知道。”宋姜在后边小声问。
江桥瞪他一眼,“说了我不会弹!”
下课后两人站在走廊上,江桥盯着自己的手,宋姜也跟着盯自己的手,过了会问,“你还记得当年考十级弹过什么曲子么?”
“辉煌的大圆舞曲,”江桥盯着手,“这他妈哪个孙子卖的我?”
“我。”
江桥和宋姜两人一抖,往旁边一看,又仔细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终才把目光钉在眼前,宋姜感觉舌头在打结,“班长?”
班长张蝶特平静地看着他俩,“以前听顾小璐提过,一直记着。”
江桥皱皱眉,“你记这个干吗?”
张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说出口的话却掀起了千层浪。
“有关你的东西,我都记的很清。”
宋姜下巴都快扯到地上了,周围一阵嬉笑打闹声跟隔离了似的,结果江桥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惊掉了下巴。
“那你别费劲儿了,我对你没好感。”
张蝶一直绷着的脸上突然溃泻出一丝震惊与沮丧。
在此之前,江桥对张蝶的认知还停留在二十班班长,那个面对打架手足无措的文弱女生上。
预备铃响了,江桥如常走进教室上课,张蝶依旧站在原地,宋姜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准备安慰下张蝶,“江桥这人说话就这样。”
“不用你管!”张蝶一声吼,跑进了教室。
宋姜愣了愣,随后皱皱眉也走进去,“操,我真他妈傻到家了。”
走进教室,顾小璐打趣,“没看出来啊。”
“什么?”宋姜往后一靠,“你说张蝶?”
“不然呢,江桥么,”顾小璐又带了两包话梅瓜子磕着,“从小到大给他噎过的女生还少啊?张蝶也就是没见过,以后多见见就好了。”
“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蹦出来就变了味儿呢?”宋姜看了眼前面的江桥,“张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型的。”
顾小璐拍拍手,扯了张面巾纸,“知人知面不知心,张蝶可没那么识趣。”
“行了,别嚼舌根子了,”宋姜直起身,“上课吧。”
江桥丝毫没受张蝶那句类似表白的话影响,但一下午的课,张蝶却总是走神。顾晓璐的话丁点儿没错,除了他们几个一块长大的,江桥从小到大不论男女都跟他走不近,谁他妈愿意天天对着个不爱说话一开口又气死人的人呆一块儿,也就他有一点,长得好看,那要长得丑不定给揍多少顿了。
晚上第二节自习开始时,沈宜突然走进教室把江桥喊了出去,说是有周年庆节目安排的事儿要商量下。
江桥刚想,您定下来的事儿还有我商量的余地么,就看见二十二班班主任刘燕燕走了过来。
刘燕燕一来不打紧,打紧的是她身后还跟来了一个人。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班那个男生,”刘燕燕笑眯眯地对沈宜介绍,“梁坤。”
梁坤从刘燕燕身后向前一步,“沈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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