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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
火蔓延的极快,尤其是在干燥的夏季。尖利的警报声在斯提森街道上的J公寓响起,如一把巨大的电锯,将夏夜的沉静割裂开来,空气刹时间变得聒噪而烦闷。
伊利斯猛然惊醒,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机,一排清晰的小字显示:上午3:46。
“该死的!”她哑着嗓子骂道,然后迅速的坐起身,按亮了台灯。躺在身边的男人还迟迟没有动静,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如蜡。
“乔纳森!”她唤道,伸出手猛烈的晃动他的肩膀,“火警响了,快起来!”可无论她如何动作,乔纳森没有丝毫的反应,呼吸声却渐渐的越来越细,脸色青白得如同一具尸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伊利斯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和抱怨声,
“三层的公共厨房失火了!”
“真见鬼!那些易林诺学院的学生净是惹麻烦的主!”
一时间,伊利斯凝然不动,茫无头绪的思索着。怎么办?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下楼并且拨打911;可是,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做不到就这样丢下一个可能在下一秒就死去的人。她反反复复的思来想去,心跳的飞快。
突然,伊利斯的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踏着地毯向前走出几步。她发现窗帘轻微的波动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了平静。等她再仔细看时,却不觉吃了一惊。房间里昏黄的光赫然勾勒出了一个黑影,映在窗帘旁的白墙之上—分明是一个人影!
她蓦地瞪大了眼,将一声惊呼硬生生堵在了嘴里。
J公寓旁的安全集合地点是位于两条马路交汇处的三角型草坪,此时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人群,喧哗四起,犹如一锅滚粥。人们穿着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凌晨瑟瑟的微风之中哀怨的望着三楼那一蓬耀眼的火光。火光舔.舐着红砖白瓦,像是一只攀着墙壁爬行的巨兽,所行之处,烟尘如幕,留下黑突突的印记。从火警响起已经过去15分钟了,消防队员还未赶到,所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艾玛·琼斯娇小的身躯瑟缩在外套里,只觉得困意像是有千斤重,耷拉着脑袋的听着人群或咒骂或抱怨。
透过草坪上男男女女摇晃的身影,她突然看到角落里柳树下有一团蜷缩着的巨型“蝉茧”。在艾玛的注视之下,那团“蝉茧”渐渐舒展开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竟然从一端钻了出来!
那只脑袋的向外奋力地钻着,渐渐的,一个人影便从“蝉茧”之中完全挣脱,向艾玛走来。一步,两步,火光点亮了他的衣角,然后迅速晕开,将他的脸庞完整的展现在艾玛的面前。
“埃文?”她忍不住唤道,“你回来了?!”
看到熟悉的微微上扬的嘴角,艾玛一个踉跄扑了过去,将面前的少年紧紧抱住。埃文也许并不是一个迷倒众生的男人,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十分英俊的人。他的脸太过苍白,那是长期从事科学研究而缺少运动所呈现的不健康的白;身材瘦高,头顶有一小撮金发翘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可是每当他笑起来,一双碧蓝色的眼便微微眯起,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牙齿,整个人看上去风姿俊爽,让人如沐暖阳。
也只能是埃文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了,在火灾这等紧迫时候还随身带着睡袋,这傻的可爱的小子!
重逢的巨大喜悦将少女淹没,却因为少年一个闷声的呻.吟而迅速冷却。埃文扭了扭身子,挣脱了艾玛紧锁的双臂,苦笑道:“艾玛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实验室都进不了。”
“你还好吧?”艾玛蹙眉,捧起埃文打着石膏的右手。
“好多了,那次……我只是受了轻伤。”埃文微笑道,却是一种艰涩的苦笑。他注视着自己骨折的手臂,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手臂望进了他心中。在他视线的尽头,是妖艳的红色,是冲天的火光,还是冰冷潮湿的灰黑色墓地和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实验基地?
一触及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下来,仿佛是对逝者的一种的哀悼。
“你明天有时间吗?”埃文突然发问,左手紧紧的扣上了艾玛的手腕。
“当然有!”艾玛面色渐红,期待着盯着那双碧蓝色的眼。
“明天怀博松教授的讲座,是关于转移氢化作用催化剂的改良,要一起去吗?”
“好呀!”艾玛满口答应,只觉埃文更加可爱了几分。
艾玛一直觉得埃文是个十分幸运的人。他有着超出常人的思维能力和创造力,是化学院公认的天才。大三的时候埃文曾经以第二作者的身份在杂志《科学》上发表了一篇极具影响力的论文,获得了通向未来诺贝尔奖的一张入场卷。而就在去年,他被选入杰弗逊新能源实验室,是参与“Solar”研究项目最年轻的科学家。自从埃文离校后,艾玛就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直到三个月前震惊了全世界的爆炸案—杰弗逊实验基地遭到了恐怖袭击,十六人在爆炸中身亡,包括袭击者自己。
很明显,袭击者的目的在于毁坏实验进程,而这个目的超额达到了,新能源实验室的所有仪器,实验数据,收集的信息全部都在爆炸中化为了齑粉。伊利斯记得在报纸上读过杰弗逊实验基地对M国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诉讼案。实验基地宣称M石油因为利益受损而走投无路,采取了恐怖主义的极端做法—派职业杀手炸毁新能源实验室。然而,一切都只是推测。诉讼还在继续,整个事件还在搅动着全世界的舆论,甚至影响着整个人类进程的脉搏。全球变暖,能源改革,经济政策,科学研究,太多太多牵扯的社会问题都随着这起爆炸案浮出了冰山一脚。
艾玛幽幽叹了口气,谁在乎世界是不是明天就要灭亡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与自己相握的这只手是最重要的。感谢上帝,让埃文完整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艾玛正柔肠百转,她没有想到,一蓬耀眼的火光突然在微露晨曦的上空中炸开!只听一声山崩海啸般的爆裂之声,火星四溅,砖块和瓦片激射而出!
J公寓楼的墙壁如一块豆腐一样开始碎裂,裂缝迅速的扩大,顷刻间便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轰然坍塌。浓郁浑浊的灰浆迅速的四溢开来,向草坪区域铺天盖地得扑了过来!凄厉的嚎叫声和求救声瞬间如浪涛一般一波波掀起。
人群如潮水,从三角草坪向外极快的涌出。这时,却有一人,朝着相反的方向挤了过去!
“乔纳森还在里面!乔纳森还没有出来!”那是一个女生绝望的哭喊,可是她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大海里的一个水泡,瞬间被浪涛所吞噬。
艾玛牵着埃文的手,只觉得他的身体突然猛烈的颤抖了一下。惊慌之下,她未及细想,任凭人群将他们推向更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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