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

　　第四十回

　　显大义少侠逞轻功戏刺球老狮犯狗洞

　　却说三日月听了鹤丸的话，道：“别这么说。”小辉也道：“说的这们伤心，大晚上的何苦来，却也是哥哥病着开心不了的缘故，我灵力不强也治不了哥哥的病，不过让腊梅开花这类法术我还是会的，哥哥若喜欢，明儿我去买盆腊梅苗回来。”鹤丸道：“心领了，腊梅没必要买了，买了也是白花钱。”三日月道：“信儿和侠儿的小名，你还没有起呢。”鹤丸道：“李炎小名秦椒，李奈小名乌头，干脆这两个一个叫绿豆一个叫酱油好了。”三日月道：“不行，犯忌讳，敏太子的小名就叫李酱缸。”鹤丸道：“他这小名意思倒也深：寰宇混沌一缸酱。”一会儿又道：“好罢，我得活到看见孩子。”虽是如此也难得睡着，直到四更时分方才渐渐地睡了。

　　且不说鹤丸在东院调养，这壁厢歌仙出战拿钱回来，见凡尔赛正要出门，心里诧异，问：“怎地这时候出门，不怕银龙么？那龙闹得厉害。”凡尔赛道：“也顾不得那们多了，今儿我的画完工了，要给画廊送去，还有我的台词本子也得取回来，横竖不能出去拍戏，屋里对词也好。”歌仙道：“着狐之助去。”凡尔赛道：“他这一阵子却忙，西院的人买东西须得找他。”歌仙道：“这东西倒也惫懒，你好歹是个名角他就这样，若遇着不如你的，他不定慢待成什么样子，这东西就是欠打，打他一顿就老实了。”凡尔赛道：“他捧角儿倒不是捧我，前两日梅特莫克过来送通告，他跑的那叫个勤快，捧角儿的大多这个毛病：若不是自己爱的，稀不稀罕搭理他呢。”歌仙道：“说得也是。”当下两人出了门，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也是带着大和守安定的，原是有安定的本丸能躲开银龙的滋扰，万不得灵力强的也能扛过去，止是光有审神者是没用的，因此大多数审神者忙着四处寻找大和守安定，不过安定的稀有度提到了五级，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得到？歌仙也晓得这些事，摇头道：“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糟心故事来呢，怎么说人都怕死，尤其是女人，她们怕死无所谓，倒是苦了不怕死的了，司马穆之他们也憋着借机整一波口是心非的腌臜东西，到时候该解的解，该碎的碎，该填还的拿去填还了，还是苦了我们，这阵子又添了新病，我的主灵也不堪使用了。”

　　凡尔赛道：“哥哥也莫发愁，横竖再过个七八年，战事就平了，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是问题。”歌仙道：“就怕拖着个伤病身子回去，钱没有挣到反而搭进去不少，当初我想要挣了钱买片林子，现在看来不行了，怕是还要倒贴医药费，虽然司马穆之说医药费他们包了，可我哪儿有脸麻烦他们，和他们非亲非旧，厚着脸皮找上去却怕被笑话，每次他来我只是推说没病罢了，若他有心给看，不早就看出来了。”凡尔赛道：“你就对他说又如何呢？”正说着他突然感到阴气迫人，心里有了三分胆怯，只听呼啦一声，一个白银的东西展开大翅，从他们头上飞过去了，回头看歌仙时候只见歌仙脸色也不太好，呆在那里发怔，凡尔赛见了，两腿发软，忙去掐他人中，歌仙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掐，我没事。”凡尔赛却是惊魂不定，道：“刚才飞过去了。”歌仙看向那龙飞去的方向，却见那头龙抓了个女人挂到了钟楼顶，回头笑道：“行了，他不会找咱们，咱们先拿了自己东西去要紧，那女人是审神者，没带人就出来了，也该有这一劫，这年头活命都难还想当救世主呢，真是天大笑话。”凡尔赛道：“你们的当家救不救去？”

　　歌仙道：“大当家兴许会去，可二当家不一定去救，二当家可是讨厌女人的，除了和他一起打过仗的那一批他不讨厌，别人就未必了。”凡尔赛道：“那我去罢。”歌仙道：“钟楼太高，你爬得了爬不了都要费力，横竖待会儿大当家就派人来，咱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原是歌仙实在不想惹事，觉得银龙不好，审神者也不一定好，因此谁也不帮怕惹祸上身。回过神来，却见凡尔赛将一个医药箱塞他手里，自己戴上眼罩道：“你先在茶棚里坐一会儿。”歌仙见他将自己的挂件摘下给了自己，心里就有七八分了，刚想出声拦阻，凡尔赛就抓起路边石子凌空一扬，足尖一点飘身飞起，在石子上轻轻一瞪，石子骤然下落，他又借着这一点飘了七八丈远。歌仙知道凡尔赛会武功，见了也赞道：“且是好个轻身的功夫。”却见凡尔赛在半空中也不落地，临近钟楼，在钟楼旁服装店的招牌角上蹬了一下，飞身又纵了十几丈，在高处窗口又蹬一下飞上去，转瞬到了钟楼顶，将女人托将起来，跳下地面，此时司马穆之派出来的人也刚好到了，见他这功夫，无不赞道：“当真是好男子，这轻功比有翅膀的还俊！”凡尔赛心里得意，却也遵着东方人的习惯客套几句，方才走了回来，只见歌仙买了杯冰茶吃，见他走来，茶杯向他一推，道：“你冒失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吃冷茶，到真是个好男人。”凡尔赛知道他不高兴，道：“你也别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从你们书上看来的。”歌仙怒道：“关造浮屠甚么事！你自找倒霉！救回来死的怕是要吃人命官司，救了活的，他家里七姑八姨的讹上你，你养活呀！就算没这事，你也是耽误你自己时间，做这好事何苦来？”凡尔赛接过他递来的医药箱，道：“我觉得也是，原本我以为审神者应该都长得不错，可救下来一看，这人比我还胖上五十斤，一张脸就和被砸了一锤的芝麻烧饼似的，难为她本丸的你了。”歌仙噗嗤笑了，道：“你还巴望着英雄救美呢，净想好事，做梦娶媳妇都比你想得现成。趁早走吧，免得被讹上说不清，话说回来下次遇见这事还救不救？”凡尔赛道：“要救。”歌仙叹道：“我前些年也是跟你一般，后来才发现这世界朽烂到根儿里去了，换谁来都是一样，什么都不值得咱劳心费力地保着，理想和正义根本没用，你眼前的饭钱才是正义。历史也不值得咱去保护，之前我也努力过一阵，后来发现就算历史被修改，自己也顶多是失忆罢了，对吃睡没影响，甚么英雄守护都是个屁，一文不值。”

　　凡尔赛道：“哥哥的不一样处就在这里了，哥哥不信什么，我替哥哥信，只要能写能画，活着还是有盼头的。”歌仙听了沉默不语，片刻方道：“能写能画多好，我这会儿画不得了，姓陶的曾经把我的手砸断过，虽说现在能拿刀，可拿不了笔了，拿起笔来，手腕一阵一阵地疼，写起字来也是歪扭的，好在这会儿也断不了我的嚼裹，不用去写字画画。我这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一期一振在姓陶的手下做事的时候，晚上回来，他就把他的半月板当着他弟弟们的面砸碎，清光也是一样，清光断的是小腿。”凡尔赛道：“这不难治，今儿我去找仙桃妹子，向他要些活血壮骨的桃油来，擦几日就见效了，不见效你们尽管把药油往我脸上扔。”

　　歌仙笑道：“算了，怕是你的脸要肿呢，拿刀没问题就行，我不奢求别的，吃饱了就睡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两人到了戏院，拿了台词本，又去画行交付了画出来，歌仙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我刚才看那银龙时候，发现他和安定的气味是一样的，安定身上有雨水的潮香，这银龙身上也有，有也罢了，香调和安定的一样。”凡尔赛道：“莫非它和安定有关系？”歌仙道：“我听老人们说，若是受了重伤，灵魂有可能裂成两半，也就是俗称的魂飞魄散，魔域太子不就是这样儿么？”凡尔赛道：“裂了的魂魄找得回来么？”歌仙道：“能，不过要费时费力了，这事须得跟清光说说。”

　　当下两人回了本丸，将这件事与清光说了，清光道：“我也正疑心这件事，可又不能往外说，若说了，安定就要倒霉了，眼下又没有治好他的法子，芈老军门说这几日赶过来看看，须得小心，老军门不来咱不说。”歌仙道：“我也晓得厉害，只是这件事不解决也不行。”清光道：“包我身上，你们不说就是了。”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外面吵嚷起来，原是今日狮子王无事可干，就去劈木柴，劈出来一堆白胖的钻木虫儿，狮子王认得这东西，知道能吃，就收敛做一盆，打算去厨房将它们烧了吃。偏偏厨房被两个锅占了，一个煮着汤，一个熬着药，狮子王想到物吉那里也有厨房，就去找他们借个火，可巧今日物吉出去了，屋里只留蜻蛉切一个，狮子王走过来时候看见蜻蛉切正在灶下烧火，狮子王走去笑嘻嘻地道：“蜻蜓兄弟，借个火烤东西吃。”蜻蛉切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皱眉道：“怪脏的，吃这个？”却也没拦着他，狮子王见他不拦着，就将钻木虫放灶上烧起，见哪个熟了就用细竹签挑起来吃，也挑给蜻蛉切道：“你尝尝，这东西很补的，一小盆赛过十个海狗腰子。”蜻蛉切皱眉道：“你吃那么些海狗腰子作甚来？”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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