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

　　空山新雨番外《豆灯记》

　　豆灯记

　　第一夜。

　　雨天并不让人烦闷，本丸里也只能有雨天和阴沉的布景。有几件破衣服和一个斗笠被遗弃在水塘边，三条家栖身的小楼上有人像是失心疯一样地唱戏，因为后院离前院比较远，后院的人也听不清楚唱戏的人是谁，只是那唱腔凄凄惨惨，阴森可怖，而且是一直不停重复着一句：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被雨水淋湿的树枝骤然折断，原本在池塘‘咯哇，咯哇’同那个唱戏的一起乱叫的青蛙也吓得闭上了嘴巴。

　　“三日月又在发疯。”莺丸自言自语道，“明天要写封信给霜大人，让她好好治治他的疯病，最好把他打醒。”

　　说完，他关上了窗户和门，毕竟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不能见人的东西。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那个东西正等待着他。它比马棚还要大，像是一个花鹅蛋，有几十条扭曲的绳子一样的触手，那些灰色的触手顶端各自生着一张形状像是七鳃鳗头一般的嘴，当它移动的时候那嘴就会一张一合，它身上全是凸起的眼睛。鹅蛋顶端还有半张脸。

　　虽然这个东西大，但莺丸的房间丝毫没有显得狭小——莺丸他脑子疯了，但是法术还在，他用空间法术将房间扩大，自然能够容纳下这个东西了。

　　“大包平。”莺丸说。

　　在本丸里失踪已久的大包平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他只好用一种人类听了会脑浆迸裂的语言重新说了一遍，大包平这才听懂，乖乖地将身上的那些绳子编织成一个长椅，让莺丸坐了下去。

　　“饿不饿？”莺丸又问，“你饿了我去给你做点饭团。”

　　说到这里莺丸突然想到这是今天的第十九个小时，再过几个小时，零点一过他就会彻底消去这一天的记忆。是的，昨天做了什么，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大包平也不知道。现在大包平的心智就和一个三五岁的孩子差不多，不能强求他记住昨天的事。

　　他曾经尝试过写备忘录，但备忘录永远停止在第一页，上面只有两行字：

　　第一：你叫莺丸。你的邻居是一对双胞胎，叫膝丸和髭切，髭切也失忆了，膝丸没有，有事问膝丸。

　　第二：你房间里的那个付丧神叫大包平，是你的兄弟，你要照顾他。

　　由于他的灵力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一种慎重过头的自我保护机制，所以写再多东西备忘录也不会显示，他和备忘录就像一台硬盘被贮存满数据而且是垃圾数据的电脑，只能用内存记忆事情，电脑一关，零点一过，所有的事情干干净净。

　　只有备忘录第一页上的两行字不会干净。

　　“讲故事。”大包平说。

　　“唉？”

　　“阿莺，讲故事，讲故事。”

　　莺丸皱起眉头：他不想讲关于井上霜的故事，在之前，他们的经历又给大包平讲了不止一次。那就讲讲他们父辈的事情，大包平是记得自己父亲的，他就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胳膊：

　　“天呀，大包平啊，犹格·索托斯当年官拜治书侍御史，跟着迪亚·巴尔一起带兵，在魔域四处转战杀胡蛮，杀得七山八河都是红的，人头像是蒜头那样穿起来……现在人类提起他还害怕他身上那些个彩球。你呀……你一个彩球都没有，就几个一点用都没有的触手。“

　　“阿莺啊，胡蛮是什么东西？“

　　“胡蛮就是人类的祖先啊。“

　　“他们怎么得罪巴尔的？“

　　“好像是因为抢掠了魔族的姑娘吧，这我也说不清楚。“

　　“这件事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

　　莺丸觉得要给大包平弄一些魔域的老报纸回来，可是转念他又作罢了。现在离他失去记忆只剩下几个小时了，去弄报纸又要麻烦萨麦尔。尽管萨麦尔和他是同辈，可是这种时间问题并不是辈分能够解决的。

　　何况他也不再相信历史，无论什么地方的历史。

　　“睡吧，大包平。“

　　最终他说着熄灭了灯，躺回席子上。可是他并没有睡着。他一点也不想睡，担心明日起床的时候会是一个更糟糕的状况，担心他自己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大包平，不记得备忘录，不记得备忘录上写的字，更不记得他要照顾谁，他要和谁相处。

　　不过现在井上霜似乎是很迷恋三日月，但是三日月疯了呀，难道是她在把他逼疯之后良心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

　　他想到这里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大包平好不容易变回人形爬了过来同样躺在他身边。莺丸倒是想和他温存一番，可是大包平现在不懂这个。

　　他突然听见外面遥遥地传来了一阵惨叫。

　　“骨喰怎么了吗？”莺丸费力地想着，“被霜大人发现了，发现他藏了什么违禁的东西了？我不能出去，现在霜大人必定在气头上，我不能出去，我死了，大包平就完了，膝丸和髭切也完了。”

　　他将被单拉在自己头上，又把大包平裹好。

　　骨喰和鲇尾刚刚回来，两人分别拿着自己的一份钱，鲇尾心情很好地哼着歌，骨喰左看右看，突然几件角落里的破衣服引起了他的注意。

　　骨喰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立在那里，鲇尾推了他一把，他突然退了几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飞快地向后逃去，一边跑一边惨叫着将手里的东西向那些破衣服扔过去。小判和新买来的鸡蛋青菜之类的东西洒了一地。

　　“你怎么啦……”

　　鲇尾说着仔细看看那些破衣服，在他看清那些衣服是什么的时候打了个哆嗦。骨喰的身体激烈地摇晃着终于趔趄了几步，瘫倒在了泥水里，吐了口血就不动了。

　　鲇尾捡起地上的东西，抱起骨喰往唯一亮着灯的手入室跑。说是‘唯一亮着灯’其实手入室里仅仅一灯如豆，光线昏红发棕，这对于堕神而言够亮了，他们再也受不了更明亮的灯光了。

　　药研藤四郎从手入室里探出头来，嵌在惨白的脸上的那双如同蜻蜓眼般的紫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别管了。”鲇尾知道药研也受不了刺激，“拿药过来。”

　　说着他将骨喰的本体佩刀卸下来扔到手入用的药缸里面。

　　“修……行……”药研藤四郎说。

　　“什么修行？你别看书了。”

　　“修……行……旅……道……具。”

　　药研像是一个发声系统故障的机器人那样说话。鲇尾藤四郎才知道他的意思：药研知道了，知道骨喰是因为看到那些极化修行时的衣服受了刺激。突然药研将头猛地拗过去，又拗回来。

　　“不是说好把那些东西毁了吗？”他流着泪说：“怎么还有啊？怎么就阴魂不散啊……！怎么一定要变强啊？！为什么要无条件地服从他们的命令？为什么非要毫无保留地变强，战斗，忠君，献身不可？为什么要毫无保留地尽忠，不能选择远离啊？”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突然握紧拳头，对着天花板像只野兽般尖锐地嚎叫：

　　“啊————！”

　　“不要……！弟……弟别这样……”

　　“啊————！”

　　鲇尾也哭了，他趴在地板上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他制止他的惨叫，但是药研的喊声也停止了，再也喊不出声音，神情崩溃地望着天花板像是要一直望到宇宙尽头，那双紫色的蜻蜓眼慢慢停止了灵动，消失了光彩，鲜血则是如同溃堤般从嗓子里涌出来堵住了他的嘴。

　　他向后倒下，瘫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佩刀的碎屑撒了一地，身子渐渐冷了。

　　但这并不是终结。鲇尾知道他第二天还会痛苦不堪地爬起来，除非有人能够将他封印，或者洗去他的记忆，但是……

　　两种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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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格·索托斯在魔域的表现参考了钟繇和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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