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不计

　　我做了个梦。
　　梦里姐姐还在，没有出车祸。爸爸还在，没有离婚。
　　爸爸把我举起，我勾住他的脖子，他冲我笑。爸爸是我觉得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
　　他轻轻叫我名字，小槿，小槿，一遍又一遍，怎么都不够。
　　我仍旧是小时候的模样，腼腆地笑着，我想要去蹭爸爸的脸，好久都没有感受到那种温度了。
　　梦醒了。

　　爸爸离开了。

　　我下楼后看见柯棠真的来了。
　　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我身上松松垮垮，在他身上却格外合适，甚至更衬得他耀眼得过分。
　　这应该是怎样骄傲的人，却偏偏有一张极温和的脸庞。在清晨的薄雾里，连轮廓都是淡淡的，好像会随时散去。
　　一瞬间我有点恍惚。
　　柯棠伸出手在我眼前晃，笑着说：“发什么呆，走吧。”
　　我点点头，就这样沉默地走在他旁边。柯棠比我高一个头，他带给我一种就像是在他的阴影里的感觉。我有点局促地耸耸肩膀。
　　他笑吟吟地勾搭在我身上：“怎么了？”
　　“你太高了，离我远点。”我撇嘴道。这个人真是烦。
　　柯棠愣了，随即靠得更近：“我乐意。”
　　我知道他是个死不要脸的人，就不跟他多废话，安心走我的路。可柯棠却停不下来，一路都在跟我讲他的故事。
　　“薄槿啊，你真是个怪人。”我听到他这样喟叹。

　　现在我想到这里，就真想骂当初的自己。
　　人啊，总是要得不到了才追忆。

　　柯棠坐在我的右前方，我们中间不仅隔了吵吵闹闹的学生，还有一条过道。也就是说，在学校的时候，柯棠并不能和我靠得很近。
　　只是在上课的时候，偶尔我会装作思考问题偷偷看他几眼。
　　他在数学课的时候会不自觉抓耳挠腮，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会趴在桌上睡觉。语文课上又总是会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在放学的路上他会给我看他涂鸦的成果，然后骄傲地说：“看，我画的，还不错吧。”但更多时候，他会停下笔直接递给柳西妍看，然后我就会看到柳西妍笑弯了眼。
　　对于自己这种接近于偷窥的行为，我是十分鄙夷但无可奈何的。
　　仿佛是一种病。
　　但我好像只要一看到那个人，耳边就不再是寂静而是从未有过的笑声。
　　可，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跟藏在暗洞里的老鼠有什么两样。
　　害怕外面的世界，却又因为谁燃起了对光明的渴求。

　　我在卧室里收拾书包时，突然掉落了一本小说。我正疑惑，拿起了一看才想起是带给齐小栀的小说，自己忘了拿给她。
　　一边笑自己的记性，一边因为好奇看了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就渐渐不对了，好像并没有什么霸道总裁和纯情少女，但这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收银员要那样看我。
　　我急冲冲地去敲齐小栀的家门。
　　“齐小栀！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什么啊！”
　　“怎么了？”她看到我手上的书瞬间清醒了，尴尬地笑笑：“唔，你都看了哈。”
　　“这是什么？”
　　“耽，耽美啊。”
　　“你说你，净看些没用的东西。”我有点气，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被谁踩住了尾巴。
　　“我以前看言情你也没有这么说啊。”小丫头撇撇嘴，满不高兴的。
　　沉默。
　　她突然狡黠地笑，冲我耳边轻轻说，
　　“你不觉得，他们的爱情更让人感动？”
　　有吗？

　　我只知道，这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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