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追不舍

　　高考前的几天，魏文曦的学校给他们放了假，他回到家里，魏翼天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韩继飞也格外紧张，每天都要开上一个多小时的车从灵泉跑回来，他也顾不上他和魏翼的关系是不是会被魏文曦发现。
　　高考这天，天气还算凉爽，魏文曦看起来很轻松，不过特意请了假来陪考的魏翼和连公司都不理的韩继飞却十分紧张。而这种情绪，一直绵延到下成绩才结束。
　　其实，魏文曦高考发挥稳定，成绩理想，魏翼和韩继飞都松了口气，十分满意，也特别骄傲，他们和魏文曦沟通了之后，精挑细选了几所学校，又和老师商量了一番，给他报了志愿。
　　一切都搞定之后，在只等录取通知书的这段时间里，魏文曦想要出去玩。魏翼因为工作的原因出国很麻烦，所以在他们决定由韩继飞带着他出去玩，钱呢，魏翼来出。魏文曦欣然同意，因为他觉得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和自己那死板的老爸出去总是会有太多条条框框，浪不起来，和韩继飞则不一样，因为韩继飞总是有点小孩儿脾气，还更惯着他，而且魏文曦是从小和韩继飞玩大的，两个人特别投缘。
　　魏翼是放心由韩继飞带魏文曦出去玩的，只不过韩继飞这两天在动别的心思，因为他想趁这次出去在气氛好的情况下，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告诉魏文曦，魏翼内心不太同意，可韩继飞总是说：“你真当我们能瞒得过他吗？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就等着我们告诉他而已。”
　　韩继飞说得十分有道理，魏翼觉得也是，可他依然忐忑，他以前一忐忑就想抽烟，然而现在他戒烟了，就只能不安地在房间里晃荡，这大概是除了他儿子高考外最让他担心的事儿了，他想了好多可能性，最终还是应允了韩继飞的想法。但是为了避免儿子有过激表现而产生什么意外，他千叮咛万嘱咐韩继飞，千万别把事情弄到无可挽回。
　　而韩继飞抱着他，向他保证会委婉提出，坚决不允许这件事儿出现别的可能。
　　要出发了，魏翼送他们去机场。
　　因为正是夏天，韩继飞为了装酷，给魏文曦买了一副帅气的墨镜，衣服也是他给配的，白色的T恤、卡其色的短裤和运动鞋，头发被特地打理过，看起来十分阳光，魏文曦早已没了小时候那股子爱折腾的劲头，年纪正好，又书卷气十足，走到哪儿都挺吸引小姑娘目光的。
　　韩继飞的鼻梁上也架了一副和魏文曦款式差不多的墨镜，只不过他是灰色的T恤和牛仔长裤，更为随意一些。他们两个人背着双肩包，十八岁的魏文曦与韩继飞站在一起，身高已然超过了韩继飞，而奔了三的韩继飞身上多了些成熟和稳重，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兄弟。魏翼这几年在韩继飞的影响下也开始注重穿衣打扮，虽然不会像韩继飞那么经意，但也比以前要时尚很多，三个人走在一起，他并不逊色。
　　魏翼还是放心不下，陪他们办完了值机手续送人到安检口，他和韩继飞眼神交流了好几十个回合，终于在韩继飞即将暴躁之前，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魏文曦还在那儿纳闷，便问韩继飞：“飞哥，我爸这是怎么了？”
　　对于韩继飞的称呼，魏文曦自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腻腻歪歪的像小时候一样喊他一声“小飞哥哥”了，而是变成了言简意赅的飞哥，最开始，韩继飞觉得自己在魏文曦面前像个身揣砍刀的□□大哥，后来等习惯了，飞哥就飞哥吧，这样显得多成熟，还特有地位。
　　“你爸更年期。”韩继飞背着魏翼什么都敢说，可当着魏翼的面儿，他就像个小媳妇，对于魏翼的话言听计从，有时候闹闹别扭那叫情感交流，虽然魏翼这人总拿领导架子压他，可是他喜欢魏翼这种在他面前也能装得二五八万的劲儿。
　　魏文曦噗嗤一声乐了，没忍心戳穿韩继飞，紧了紧身后背着的书包，扯着韩继飞过安检。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登机了。值机时，魏文曦特地要了个靠窗的座位，韩继飞坐他旁边。小伙子上飞机就把墨镜给摘了，然后系好了安全带，一边等飞机起飞，一边玩手机，而韩继飞则在和刚到家的魏翼在发微信：“我们上飞机了，等起飞。”
　　“好的，等到了告诉我一声，一路平安。”魏翼回他。
　　韩继飞嫌弃他没情趣，跟他道别的方式实在是平淡无奇，“你可真是老古董，就不能说点什么：哎，真想和你们一起去啊，真舍不得你们走啊之类的话。”
　　魏翼过了好半天，才回他一句：“真舍不得你们走啊。”隔着屏幕都觉得生硬得不成样子。
　　韩继飞被气得七窍生烟，干脆把手机给关了。
　　魏文曦注意到韩继飞的表情变化，顺嘴便问：“我爸又气你了？”
　　“是啊。”韩继飞这么说着，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魏文曦，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魏文曦笑笑，低头按了几下手机，然后把手机递给韩继飞。“飞哥，这是你写的吧？里面还有史塔克和你那一柜子兵人的照片。”
　　摆在韩继飞面前的正是他两个月之前在知乎上写的那一篇帖子，当时十分火爆，给他得瑟不行，还总在魏翼面前显摆。
　　韩继飞可没想到是这么露馅的，毕竟知乎那么大一平台，被魏文曦注意到也是正常。都怪自己疏忽，手贱贴了好多照片出来。
　　还不等他说话，魏文曦戳穿了他的心思，说：“你不贴照片，我也知道是你写的，不管是从人物情节还是从故事走向，我都太熟悉了。”
　　韩继飞淡定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脸腾得燃烧起来，他设想过千万种跟魏文曦交底的方案，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通过这种方式被揭穿。
　　“我……”韩继飞想说什么，却又被魏文曦打断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好像初二的时候吧，只不过那时候太小，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后来慢慢长大了，见识的东西多了，慢慢也就接受了。而且我们班也有，其中还有是我好朋友，我没觉得有什么。我只是想不到我爸这种老古董会找了个男的做伴儿，然后这人还是你。我考完试之后闲着无聊翻知乎，偶然看见你写的这个帖子，都看下来我就明白了。”
　　韩继飞的脸这下子更红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他当初写这个的时候，好在没把特色情的部分写下来，要不然更没脸了！而且魏文曦这这小子可真鸡贼，做事儿十分滴水不漏，竟然把自己的不解隐藏了这么多年，而且还都是靠自己消化吸收的。
　　这时候，空姐开始演示安全规范，之后广播开始让他们系好安全带，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直到飞机起飞，平稳，韩继飞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一些。
　　在飞机上，他没办法开手机和魏翼交流，只能处在这个尴尬的境地，等着魏文曦来剖析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
　　机舱服务还没开始，魏文曦正了正身体，对他说：“我不敢跟我爸说，他那个人想得太多，做了的事儿肯定不敢在我面前承认，怕我受刺激影响学习。我也不好跟你说，这多突然啊，而且一直特喜欢的小哥哥变成了我爸对象，哎呀，真是太毁了。”魏文曦笑了，他认真的看着韩继飞，韩继飞低头，不敢看这小孩儿，觉得像在公开处刑。
　　“飞哥，你不用这样，这几年我都接受了这件事儿了，看完你写的东西，我消化了几天，觉得你们这样也挺好。毕竟等我去上学了，你还能陪着我老爸，我也放心多了。他这个人心里太苦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舍不舍得离开他。”魏文曦说得没错，从小没母爱的他可能听了太多他母亲的不堪，得到的也仅仅是魏翼又当爹又当妈的父爱，他们父子俩感情非常好，只不过魏文曦长大了之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魏翼，有时候也会跟魏翼顶嘴，为此，魏翼还觉得特别失落，韩继飞告诉他，这是孩子成长父母所必须经历的痛，魏文曦这样可比他当时好得多。
　　听魏文曦这么说，韩继飞的眼眶有点湿了，他知道，魏翼这么多年来对儿子的一切投入都是值得的，他试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那种略带激动的情绪压下去。
　　“我爸他呢，虽然大道理一套套的，可是对亲近的人又什么都不会说了，有时候也不是我疏远他，可我实在没办法还像小时候那样跟他撒娇了，因为我长大了啊，而且他啊，年纪越大就越固执，你也是辛苦。”
　　“你爸他挺好的。”韩继飞说。
　　魏文曦笑了：“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辛苦追到手之后的自我安慰？”
　　“臭小子。”韩继飞被魏文曦投过来的问题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对魏文曦说：“小曦，谢谢你能体谅，我知道让你接受这个有点儿难，我和你爸也一直在商量怎么跟你说，没想到你先提出来了。”
　　“我放月假回家，看你们两个在那儿装，我就觉得好笑，哎，你们都瞒着我，我也就只能陪你们演。”
　　“我都跟你爸说了，你肯定知道了，他不信。”
　　“他总觉得我是长不大的小屁孩儿。”
　　“谁家父母都一样啊。”韩继飞有感而发。

　　整个旅程，因为韩继飞的妥善安排，魏文曦玩得开怀而又尽兴，在异国的海滩，他和韩继飞两个人潜水冲浪晒日光浴，等回了国，魏翼去机场接他们，直感叹：“你们两个怎么晒得跟两块黑炭似的？”
　　韩继飞用胳膊肘碰了碰魏文曦：“你爸这是嫉妒咱俩。”
　　魏文曦直点头，接着给他爸一个大大的拥抱。魏翼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回到家，趁魏文曦去洗澡的功夫，韩继飞跟魏翼细说了他们两个人在飞机上的聊天，魏翼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一直以来，我们到底还是没瞒住。”
　　“你儿子啊，心思细腻着呢，明白不能说的就都瞒着不说，跟你可不太像。”
　　魏翼笑了。
　　韩继飞凑到魏翼耳边，小声说：“小家伙还交了个女朋友呢，不让我告诉你。”
　　“什么？”魏翼腾地站起来，他突然有些激动，却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儿，总有种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大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感觉。
　　韩继飞安抚他道：“考试前我发现的，我在我写得帖子上也写了，只不过你忙得没工夫看。他们两个啊，这上大学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儿呢，我告诉他交往要掌握分寸了，你还信不着他吗？”
　　魏翼又开始拉磨似的在屋子里烦躁的踱步，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儿子做出格的事儿。
　　韩继飞逗他：“你戒烟是胖了，可是这来回走能减肥？”
　　这句话，总算把魏翼唤回到现实：“我胖了？”他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
　　韩继飞说：“谁戒烟都胖，从明天开始我陪你运动。”
　　魏翼叹了口气，又把话题转回到儿子身上：“文曦谈恋爱，我是有点儿舍不得。”
　　韩继飞笑了：“咱两个的事儿被他知道了他都没说什么，你这当老爸的，知道儿子搞对象不指点两招，还在那儿说舍不得这种话，你也好意思。”
　　“你可算了，我这也不会搞对象，再把儿子搅黄了，你要有办法你教吧。”魏翼推脱道。
　　韩继飞想想也是。

　　魏文曦去上大学临走前，魏翼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践行。
　　儿子真的长大了，就要离开自己去奔向属于他的前程，魏翼给儿子倒了杯酒，他举起酒杯，却突然间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韩继飞接过话头，说：“我们小曦长大了，考上大学也该出去了，我和你爸谢谢你的体谅，也祝福你将来有个好前程。”
　　魏翼的眼角有点湿润，没吭声就把一杯酒给干了，魏文曦看看自己老爸眼圈红了，闷头也把酒都喝了。他知道，不善于表达感情只会做思想工作的老爸是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在这种场合，却只能将这浓浓的父爱全都融进了酒里，无法全然倾诉。
　　这时候，气氛正好，韩继飞去拿了个相机用三脚架架好，订好倒计时，站在他们父子身后，揽住他们两个的肩膀，留下最温暖的纪念。

　　魏文曦的室友注意到，他的钱包有一张三人的合影，便问他：“这都是谁啊。”
　　魏文曦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说：“这是我爸。”
　　“那这个呢？”室友指着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问。
　　“我哥。”
　　“你爸看起来挺年轻的，怎么也不像能生出这么大个儿子的呀。”
　　魏文曦笑着解释说：“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因为他还是没办法正大光明的告诉别人：这人是我爸对象，对我爸特好，也对我特好。

　　（番外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