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落秋 ┃ 配角:除妖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藤妖的报恩。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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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短篇练笔
    之 练习之作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647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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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秋

作者:苌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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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他曾是离落川远近闻名的除妖师,深受世人爱戴。他以除魔卫道为号,剑下斩落无数妖魔鬼怪。
      他孤身一人,斩妖除魔,从未容情。

      除妖师在香樟树林中救了一个少女。
      时下世间妖魔横生,除妖师追逐一个在村庄中吃人心的妖怪,追到了香樟树林。
      食心妖逃进香樟树林便失去了踪迹,除妖师在寻找时听到了一声少女的惊呼。他寻声而去,正看见食心妖狰狞着面孔,举起尖厉爪牙,从上空俯冲而下,直向地上躺着的少女心脏而去。
      除妖师蓄力跃起,脚一蹬,如飞鸟投林,手中剑直指食心妖。剑气先至,食心妖察觉危险,一转头,见到追了它几天的除妖师,大惊之下,转身欲逃。不曾想被附近藤蔓绊住,过得片刻才挣脱藤蔓。只这略微停顿的片刻,除妖师的剑已至身前,雪亮剑光一闪而逝,食心妖已是人头落地。
      此妖形似烧焦的干枯人类,十指细长,爪牙尖厉,喜食人心,因而被称为食心妖。彻底灭杀此种妖怪,须得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剖出它的心,化为齑粉,方能彻底杀死它。否则只要它的心脏还在,过得片刻,仍会重聚尸身。
      除妖师处理完食心妖,在少女呆滞的目光中走近她,看到她微微瑟缩的神色,便在距离她一尺远处停下了。
      “你家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我没有家了……”
      她低头闷声道。少女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话,又像是忍受着巨大的悲痛。
      “这……节哀……”
      时下各地战乱频仍,世间妖魔横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去,每刻都有数不清的家庭破碎。
      似少女这样无家可归之人,除妖师见得不少。有的是被战乱所毁,也有被妖怪吃了家人的,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这样的惨事在这样的世道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走在街上都没几个人会加以关注怜悯。
      除妖师询问了少女是否还有亲眷在世,少女沉默着摇摇头。
      于是他只能带着她上路,想着也许能将她安置在附近的村落中。

      年节将至时,他们到了一个小镇。
      大雪封路,于是他们在一间旅舍中过了一个年。
      除妖师每日出门,在镇上逡巡着,看看是否能找到能收留少女的家庭。但这时代,自家人都养不起,何况一个陌生姑娘,除非她嫁入他们家。
      除妖师看了几家还算合适的人家,便回了旅舍,询问少女意见,少女犹疑的说:“可以让我跟着您吗?”
      除妖师沉默半晌,才对她说,他以除妖为生,在他身边太危险了,他还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平凡安定的人家,稳定的生活。
      少女神色黯然,“可我不想嫁人……”
      除妖师便想送她去比较安定繁华的城市,她或许可以独自生活。

      新年前一天,街上几乎都已经关门闭户,只偶尔还有零星几家店掩了半扇门,店家在屋里做着活,有客人上门在店里喊一声再出来,卖点急用的杂物。
      旅舍老板也早就缩到后院一家人准备过年的物品。
      少女坐在旅舍大堂中,手拄着脸望着屋外雪花纷飞,天地一片白茫茫。
      从白茫茫的天地中慢慢走出来一点黑色。
      除妖师穿着黑色布衣,头戴一顶斗笠,被泠泠白雪压住。
      他走近了,在旅舍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摘下斗笠放在门口,进到了大堂。
      少女这才看到他手中捧着一个包袱。
      除妖师:“你怎么在这坐着?不冷吗?”
      少女摇摇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除妖师把怀中的包袱递给她,温声道:“给你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少女惊愕地瞪大了眼,声音仍有些干涩:“给,给我的?”
      除妖师:“新年应该有新年礼物。”
      少女接过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崭新的布料裁成的裙衫,白色底布上面绣着红色的枫叶,好像深秋时,她躺在山林树下,枯叶纷飞,在秋季灰白色的天空中落下的残影。
      “感觉和你的名字很相配。落秋。”
      落秋忍不住拎起衣裙比划,双眼亮晶晶的。
      落秋换上除妖师赠给她的新衣裙,在旅舍中和除妖师一起过了一个年。
      年后,天气渐暖,道路通畅。
      除妖师带着落秋离开了小镇。
      走了十多日,到了一座小城。

      城中有一陈姓富商,是远近闻名的善人。
      据说二十多年前附近荼山上有妖怪肆虐,有许多到荼山上采药的百姓被妖怪吃了,很少有进了荼山还能活着回来的。后来,陈老爷家大公子也被荼山上的妖怪吃了,陈家于是花了许多钱,请了许多除妖师,在几乎将半座荼山烧光之后,终于将荼山上的妖怪给消灭了。
      于是附近恢复了安宁,再没有妖怪来犯。

      除妖师还要去很遥远的地方,不可能继续带着落秋了。
      于是他给了落秋一些银两,将落秋安置在这座小城中。
      落秋乖顺地没有再说想和他一起走的话,她在城中转了几圈后,决定进入陈府做活。这样除妖师给的银两用完了以后,她也能靠自己生活下去。

      除妖师看着落秋过上平静的生活后,便离开了。
      往后两年,他在各地除妖邪,斩恶鬼,没有往回走,没有走过那座小城,也就没有再见过那个秋叶般安静的小姑娘一面。
      偶尔,他在消灭了妖鬼之后的夜里,会盯着暗夜里燃起的那堆篝火,很突然的想起她。
      总觉得她好像寂寥秋冬里,从满是枯枝的树上飘落的一片发黄叶子。
      落秋。落秋。
      好像秋天落在了他眼前。

      除妖师在四处行走斩杀妖邪时,在路上遇到了一支商队。商队知晓他是除妖师后,热情邀请他路上同行。并提出希望能聘请他保护商队在路上的安危。
      除妖师答应了。
      一路上山野之中陆续冒出许多妖怪,大多不成气候,除妖师很轻易地就杀掉了。
      商队到达目的地前的夜晚,由于临近目的地,且有除妖师坐镇,这夜,商队开了几坛酒,烤了只林中猎来的野猪。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天,好不快活。
      除妖师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守着商队。他边吃着商队送来的烤肉,边默默听着商人们谈论各自见过听过的奇人异事。
      “……”
      “这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到处都是妖怪……”
      “听说洛城中又出现了个妖怪,杀了几十人,陈氏商行的东家都被那妖怪灭了……”
      “如此惨状……”
      “幸好我们遇到了除妖师大人,不然这一路不知得损失多少……”

      “你刚才说,哪里有妖怪?”
      篝火边围坐喝酒的商人们听见一道凝滞的声音,转身看去,是那个独坐的除妖师,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
      “大人!您来了,坐坐坐!”商人连忙起身,请他坐下,除妖师却没动,只重复了遍他的问题。

      “哪里有妖怪?”
      “洛城,就是往西……”
      “我知道!你说那妖怪杀了谁?”
      “听说那妖怪将城中富户陈府中的人全杀了,几十具尸体……”

      除妖师赶了几个月的路,回到了洛城。
      回到了那个小姑娘在的地方。
      陈府已是一片废墟。据说妖怪杀了陈府里的人后,又放了一把火把整个府邸烧光,那火水浇不灭,奇怪的是,大火烧完陈府后便熄灭了,没有蔓延。
      有人说,那妖怪就是二十多年前被陈府在荼山烧死的那个,不知怎么又活了,现在来报仇了……

      除妖师于是上了荼山。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掉几乎半个荼山,过了二十多年,倒是又生长起来许多花草树木,远望似山上又覆了一层绿毯,只是不如当年那么郁郁苍苍。
      他在荼山搜寻妖怪,但偌大的山林中,竟然没有一丝妖气。他只能不停地不停的寻找着。
      偶尔想起那个女孩子在雪地里的笑,偶尔想起年幼时无亲无故,是陈府的大公子救助了他,才使他活下来。
      怎么会死呢……
      那些人们,那么好的人们……
      二十多年前救助了他的陈大公子……二十多年后那个安静的少女……
      妖怪啊……
      妖怪啊……
      该死!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那个安静如秋叶的女孩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她仍穿着他送她的新衣,焦红的枫叶落在裙衫上,她笑吟吟转个圈,问他:“好看吗?”
      忽而,漫天的大火从她身后燃起,将她包围,她就站在火光里,温和的笑着。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动弹不得,只能急切痛苦的意图高呼出声,快跑,快跑……
      火焰快将她吞噬了,像是烧掉一张纸一样从裙角开始烧灼着她,直到那火将她的指尖烧没,他终于恸哭起来,承受不住的悲痛化作眼泪湿润了眼眶。
      他想去救她,想将她拉出火场,想要她活下来……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能动弹了,他拉着她的手臂,逃出那片火场。周围变成了一片寂静的黑,火焰消失了,只有他牵着她的手在黑暗中奔跑的喘息声。
      不知跑了有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光点。他们循着光点跑出黑暗,于是世界变成了一片寂静的白。
      他们仿佛身处洋洋大雪覆盖的山间,连手中握着的那只纤细手腕也是冰凉的。
      “道长。”
      他转过身,目光专注的盯着脸庞静美的少女,听见她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春生,我叫陈春生。”
      少女的目光一瞬变得很奇怪,仿若叹息般道:“你姓陈啊……”
      “是陈府的陈吗?”
      “是,我幼时家贫,是陈府大公子善心救助,才得以存活……后来,陈府大公子死于妖怪之手,我便想为他报仇……”
      落秋挣开了握住她的手,歪了歪头,道:“那你为他报仇了吗?”
      “没有,我没有杀死那个妖怪。”
      少女的身影淡去,风雪送来一句轻如飘絮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他是妖怪杀的呢?”

      醒来时,他仍身处荼山,草木茂盛之地。
      他用转化之咒从草木精怪的口中得知涂山最近新来了一个妖怪——
      “是藤妖!藤妖回来了!”
      他们说是当年被陈府烧死的那个妖怪回来了。
      “在哪里?她在哪里?!”
      “藤蔓!有很多藤蔓的地方!”

      春生终于找到了藤妖。
      在一处山涧中,溪流潺潺,翠绿的藤蔓蜿蜒而上缠绕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上,树下花草丛生。
      藤妖站在树下,身穿着一件白裙,上面印着翩飞的枫叶,她转过身,看着他笑了一下:“道长,好久不见。”
      是落秋……
      或者说,是藤妖……
      陈春生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疼了一下。他机械的问她:“你就是,藤妖?”
      “是我。荼山只有我一只藤妖了。”
      “是你杀了陈府……”
      落秋打断了他的问话,她早已知晓他会问些什么,只断然回答道:“是我。”
      “是我杀的。”
      她的语气温然,神态平和,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温和的脸上甚至蕴着微笑。
      “你是来报仇的。”
      “是。”
      “最后一个问题……”
      “你要问为什么吗?”
      “不,我想问,当初香樟林的相遇,是你故意的吗?”
      落秋略惊讶地睁大了眼,似乎未曾预料到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一个不合时宜,无济于事的问题。
      她沉默地看着他拔剑袭来,藤蔓抽动,翻飞,阻挡剑势。落秋后退着,轻轻回答他:“那确实,是个意外。”
      一个未曾预料,不合时宜的意外。
      除妖师已经没有犹疑了。
      是他面前的藤妖杀了陈府众人,是他将眼前的藤妖带到了陈府。
      陈大公子的活命之恩,他还未曾得报,如今又害陈府一府之人遭难于此妖手中。
      愤怒与仇恨挤满了胸腔,将那些暗藏心底的不合时宜的情感挤开。于是凭借着这股愤怒,陈春生一剑比一剑凌厉,一招比一招狠辣。
      十多年前,陈府大公子亡于荼山上的妖怪手中,陈府烧了大半个荼山,据说已将妖怪烧死。可恩人已逝,他站在被烧焦的荼山上,茫然间,遇到凌山来游历的除妖师,于是跟随老除妖师一起修行。
      这些年,世道越发艰难,妖孽横生,他就到处奔走,四处游历,斩妖除恶。
      落秋不是他杀的第一个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抱着必胜的决心,决心要杀死她。
      咒法附着在寒光闪烁的剑刃上,斩下一截又一截藤蔓。落秋始终站在乔木前,从地底钻出无数的藤蔓阻挡陈春生的剑和咒法。
      她只做抵挡,却不反击,也不逃离。
      ——很奇怪。
      陈春生意识到了这种奇怪。略一沉思,下一招,剑刃携破空之势直冲落秋而来,落秋招出数根藤蔓纠结成团,直直撞上剑刃。
      剑刺入藤蔓团中,剑势冲击之下,落秋后退了两下。才稳住身形,便见一把短匕突然出现,狠狠插在乔木树干上。
      落秋连忙用藤蔓想要拔出那把匕首,但匕首上刻有咒法,落秋的藤蔓一碰到匕首便化为飞灰。
      更麻烦的是,随着短匕刺进树木,那棵树原本翠绿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枯黄,显而易见,它的生机正在流逝。
      落秋慌了神,“不!”
      藤蔓迅速缠住陈春生,将战局拉离高大树木处。
      落秋却朝树木走去,伸手去拔那把匕首。
      那是世代出除妖师的门派凌山的宝物,匕首上刻的咒法,甚至可以杀灭一个大妖怪。
      藤妖,只是一个小小的草木妖怪而已。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妖怪……
      所以,她一碰到那匕首,手心像碰到滚烫的铁水,被烧灼,被烫伤,很快被烫没了一层皮肉,她仍用那只快要见骨的手坚定的拔着匕首。
      专心到,甚至忘了身后的除妖师。
      或许,她从来没当他是敌人。
      她一直当他是恩人。从除妖师在香樟林中救了她以后,她就当他是恩人了。
      当时,她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
      现在,她的恩人,救了她的除妖师将她一剑穿心,冷漠地看着她胸口漫出大片鲜红。
      “你要死了。”无论是他的剑,亦或是她紧握的匕首,都在缓慢夺去她的生机。
      他本应该再下杀招,果断了结她的性命。
      可是那森森白骨那么像梦里飘飞的雪,那些鲜艳的红色那么像梦里坠落的枫叶,于是他忽然又问她:“为什么?这棵树很重要吗?”
      他能察觉到,这只是棵普通的活了很多年的树而已,树木所蕴的灵,甚至不足以使其开智。
      “很重要。”
      落秋努力凝起涣散的心神,她闭上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时光。她在那时光中获得了最后的力量,她用那力量奋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叮当!”匕首掉在地上。落秋跪倒在树下,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看见蔓延的枯黄终于停住,树木活了下来,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怎么会?”陈春生捡起地上的匕首,那是来自凌山的法器,足以灭杀大妖怪的法器,匕首上的咒法,对妖力越盛的妖怪威力便越强。
      怎么会有妖怪能完整的承受这样的咒法而未亡,除非……
      “它不是妖怪。”落秋靠在树干上,仰头看向陈春生。“它只是一棵树。”
      所以……
      “请你,让它活下来,好不好?”
      藤妖向除妖师祈求道。
      “那你呢?”他想问她为什么匕首上的咒法对她失去了大半威力,那是专门用于对付妖怪的咒法,为什么,对她的效用有差?
      是否,她也能从这咒法下活下来……
      也许是……可除了匕首上的咒法外,她还受了他的一剑。
      那剑刺穿肺腑,破除内丹。稀薄的妖气散尽后,陈春生惊讶地发现,她就像是他们初遇时一样,毫无妖气,仿佛一个普通的人类。
      飞雪般飘忽的情感终于又挤进胸腔:“怎么会这样……”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茫然和微不可查的慌张。
      “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可是濒死的落秋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像他梦里的幻影一样,安静若秋叶。
      “我爹曾对我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当时遇上你,当时你救了我,我也好想对你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除妖师看着那个他救过的女孩子死在了他怀里。
      他亲手所杀。
      并最终遗忘。

      后来,过了很多年,除妖师故地重游时,发现那棵高大乔木生了灵智。
      乔木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这山涧中有一棵紫藤花,经年日久,成了紫藤花妖。
      有一年,有个到山中采摘药材的年轻人跌落山谷,受了伤,紫藤妖救了他。年轻人伤好后,紫藤妖把他送出山谷。
      他却在养伤过程中爱上了这个救了他的女子。
      他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救了我,惟愿以身相许。
      紫藤妖没有答应,还是将他送出了山谷。
      年轻人回了家后,日日茶饭不思,念着那个山中的姑娘。于是在一个清晨离家到了山中,他在山中寻了许久,找到当初坠落的山涧攀爬下去,不慎再次跌落。
      他再一次被救起。
      一根藤蔓将他卷起,安放在地上,他看见了那个姑娘从紫藤花中现出身形。
      姑娘神情冷淡地说:回去吧。
      年轻人说:姑娘,我心悦你。
      紫藤妖神色诧异,她已现出妖身,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妖:你看到了,我是妖。
      年轻人:那又如何!你是妖和我喜欢你有什么联系吗?
      紫藤妖:人妖殊途。
      年轻人微微笑起来,他面容俊朗,眼眸深深凝视她:我不问妖,我只问情。姑娘对我可有片刻喜欢?若当真无一丝好感,我便再也不纠缠于你。
      紫藤妖沉默了。若无一丝好感,她又怎会再次救他?
      最终,她仍是答应了他。
      他们在山涧中生活了下来。
      过了一年,紫藤妖生了一个孩子,年轻人抱着自己的半妖女儿欣喜若狂,他给女儿起名叫落秋,陈落秋。
      时值秋日,天高云阔,花木渐渐凋零,秋叶飞舞。陈大公子摸摸女儿的小脸,婴孩小小的手攥住他的食指,咧开嘴咯咯咯咯的笑,头顶上冒出一朵小小的紫藤花,不合时宜的开得灿烂极了。
      陈大公子惊得连忙抱着孩子去找妻子,“她她开花了!”
      紫藤妖无奈道:“她在开心。”
      陈大公子亲了下宝宝的额头:“哎呀宝宝看到爹爹开心了吗,爹爹也好开心啊……”
      紫藤花妖坐在繁茂的紫藤花架上,温柔的看着他们。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乔木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永恒不变。
      小小的孩子在父母的呵护下慢慢生长,她还无法控制自己,时而是人类幼崽的模样,时而会变作紫藤苗被陈大公子栽在母亲旁边汲取养分。
      头次见到女儿变作紫藤花苗时,陈大公子惊慌失措了许久,才和妻子一起把女儿栽在母亲旁边。
      他慎重地问妻子:“是不是要给她浇点水?”
      “也可以。”
      “要施肥吗?”
      “……不要。太臭了。”妻子嫌弃道。看到小小的紫藤苗东倒西歪地晃动着,似乎是对她说自己太臭了不满,于是补充道:“土里营养够了,不用施肥。”
      陈大公子偶尔会下山回家,他说自己在外地安了家,但妻子当地的风俗是女子不能离开当地。因此他每年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地,只能偶尔回家一趟。他将家里的产业都交给了弟弟,并逐年减少回家的时间。
      等到家中的事彻底交托后,他便能安心和妻子女儿生活。
      但他没想到,谎言终究是谎言,这个谎言很快被识破了。
      在他说出将要长久居住在妻子的家乡不回来了以后,弟弟尾随他到了山中,见到了他的妖怪妻子。
      陈二公子坚信是妖怪迷惑了自己的兄长,于是请了除妖师想要救回自己的兄长。
      二公子带着除妖师找到了紫藤妖,那时,落秋正好变作了藤蔓睡在土里。醒过来时,只看见母亲逶迤倒地,院中落了一地的紫藤花,她喊父亲,却到处都找不到父亲。
      院中的乔木见证了一切。
      见到紫藤花妖和除妖师的打斗,见到除妖师将陈大公子带走,而花妖无力阻拦。
      也见到几天后,大火蔓延,烧毁了大半个荼山。
      那火并非普通的火,那是凝聚了凡人怨恨的怨火。
      陈府向百姓宣告,荼山中有妖,会霍乱洛城。除妖师说,好在那妖怪是草木妖,可以用火烧毁。但普通的火无法伤害到她,需得百姓的怨火才能伤到她。
      于是洛城中无数人点燃火把,怀着对妖怪的怨恨,将火把扔向了荼山。他们喊着:烧死妖怪……
      紫藤妖发现荼山起火便想施展法术灭火,但凝聚了怨恨的火越演越烈,除非杀死所有发出怨火的百姓,否则怨恨不息,火焰不灭。
      她看着山中生灵在火焰中哀嚎,化为灰烬,痛苦又悔恨地流下眼泪。
      她没有办法杀死每一个怨恨妖怪的人,只能耗尽修为,尽力庇护山中的生灵,那些因她而遭受灾害的无言的生灵。
      落秋惶恐地站在漫山大火中,被母亲变回原型,那棵初开灵智的高大乔木伸展枝丫和根茎,将瘦弱的藤条纳入地底,层层缠绕着保护起来。
      紫藤花妖抚摸着树木,谢谢它保护自己的女儿,在山火中消失。
      那场火烧死了一只妖怪,也烧毁了大半个荼山。
      乔木树冠被烧焦,几乎无法存活。等到落秋醒过来,站在烧焦的土地上,茫然的看着一切。父亲不见了,母亲不见了,花草树木不见了,家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山下的城池,仍旧安居乐业,人们喜笑颜开。
      这片土地不再适合她生长,无法提供她生长所需的养分。于是她到处走,去其他的地方,修炼,将获取的灵力带回来反哺给荼山,这是母亲欠荼山的,她得还。
      可是那些人欠她的,什么时候还呢?
      总有一天得还的,对吧?

      “那陈大公子呢?他怎么死的?”
      “熊熊烈火在山上蔓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都在祈祷着烧死妖怪……只有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山火中,想要找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那么大的火,怎么活得了……”
      陈春生静立在雪地中,长久不动,仿佛被风雪冻僵了身体和思绪。
      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名字再次浮现心头,于是万般滋味冲出喉咙,呕出一口血。
      他躺在雪地上,看着天空中一片枯黄落叶翩飞,印着惨白的天空和雪地,像极了一个逝去的生命。
      死如秋叶之静美。
      他轻声呼唤那个逝去的名字——
      落秋。
      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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