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

　　孙启芳不知道是什么中药，她盯着赵有才，等着他解释。

　　赵有才见她这副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听说郑婶重金求了一副药方，那药方可以促进受孕，妈就用了那药方抓了两副药，你放心，不用喝很多，今天喝一次，明天喝一次就可以了。”

　　孙启芳眼神里充满了失望，“药方？怀孕用的？你妈还和别人开口拿，你妈这是间接地控诉我不能生孩子吗！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我要喝！要喝你自己喝，我不喝！”

　　赵有才伸手想要牵她的手，被她甩开了。

　　“启芳，这药得你喝了才有用，如果我喝了有用，我肯定喝。而且这药花了不少钱，不喝也是浪费。我们试了这么久都没有怀上，也许喝完药就怀上了。”

　　“我不信！要就去医院检查，我去检查，你也去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没有查清楚，我不喝那中药。那药到底安不安全，会不会有副作用，你想过没有吗？”

　　赵有才没想过这问题，顿时哑口无言。

　　孙启芳愤懑，“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叫我喝药。赵有才，你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想要毒死我重新娶一个！”孙启芳拿起桌子上五花八门的护肤品就往他身上砸。

　　赵有才手忙脚乱地接住，“你说什么！你可是我赵有才明媒正娶的老婆！我害死你做什么！你都还没有给赵家生个孩子！”

　　“难道你娶我就只是为了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吗？”孙启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眶突然红了。
　　赵有才解释说：“也不是这么说，我只是……唉，你别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才回来多久，你就这么说我！赵有才，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你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有说我不爱你了！喂，你不要走啊！喝完中药再走！”

　　“我不喝！”孙启芳夺门而出。

　　赵有才拦住她，“你不喝，等会回来还要热一遍，老婆，别闹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为这个家好。”

　　“赵有才，你一定要我喝，是不是你也觉得生不出孩子是我的问题？”
　　“我没有！我只是……那有捷径……”

　　“你不用这么虚伪。”孙启芳一字一顿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你了，你就是个窝囊废！”

　　赵有才来气了，“你说谁窝囊废？那怀不上孩子，有偏方，为什么不试试？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说了，要喝你自己喝！我不喝！”
　　赵有才也破罐子破摔，“那随便你！生不完孩子，看别人到底是说你还是说我！”
　　孙启芳听了，眼泪没收住，“赵有才，你不是人！”

　　孙启芳哭着离开了家。赵有才呆呆地站在门口，心知自己把这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又搞砸了。

　　邻居听到动静，开门出来一看，见赵有才傻乎乎地站在门口，询问一声：“没事吧？怎么好像听到你和你媳妇吵架了？”

　　赵有才强迫自己笑一笑，“没有，就是说了几句话。”

　　邻居都是过来人，心知肚明，又问道：“过来喝茶吗？正好和家里人在喝两杯。”

　　“晚点吧，谢了。”赵有才关好门，回屋，躺在床上，心情突然乱如麻。
　　孙启芳到底是怎么了呢？就只是叫她喝中药看看有没有用，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还说了一大堆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他突然就想起之前吴秀娥说的，孙启芳不正常。
　　是不太正常。
　　赵有才盘算着等她回来再和她谈谈。

　　而孙启芳，开车拐出巷子，眼泪越发汹涌。哭到看不清道路，她停下来，抽出纸巾擦干了眼泪。
　　同样是休假的木仔，开着车经过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人有点熟悉，就停下了车。他摘下安全帽，看清穿着白裙子的人是孙启芳，特地凑近了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木仔清楚地看到，她刚刚是在哭。

　　孙启芳没想到会有熟人看到自己这么窘迫的一面，她忙说：“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木仔看了看，发现她不仅双眼通红，连鼻子也是红彤彤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问：“有才哥知道你在这里吗？用不用我打电话叫他来接你？”

　　“不用了。再见，我还有事。”孙启芳一刻也不敢多逗留，连忙开走车子。

　　木仔看着她坐着笔直的背部，还是有些疑惑。

　　忙完之后，木仔特地去赵家找赵有才。进门他就问：“婶子和嫂子在家吗？”
　　赵有才说：“没有，都出门了。”

　　木仔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别怪我多事，我刚刚路上看到了嫂子，她好像哭了。”
　　赵有才回想刚刚两人的争执，但还是否认道：“你看错了吧。”

　　“我看了好几次，不像看错，你和嫂子不会吵架了吧？”
　　“没有，我难得回来，和她吵什么架。”赵有才转移话题，“话说你，最近相亲怎么样？”

　　木仔尴尬回应：“就那样，没一个钟意的。”

　　“你眼光这么高？”赵有才调侃他，“当初我可是相亲相了一个就直接结婚了，你这都相第几个了？”

　　木仔伸手骚骚后脑勺，“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妈要求比我还多呢！我现在都懒得看了，我妈喜欢和同意的，就行了。”
　　“那也是，娶进家门的，如果你妈不喜欢，那迟早得分家。”
　　“结婚也是麻烦。”木仔心直口快地感叹了一句。

　　两人闲来无事，聊了一下午。
　　孙启芳也和她的小姐妹们聊了大半天。

　　四人聚餐，其中一人已二婚，孙启芳和蔡雨已婚，另有一位年近三十还未婚的小姐妹。孙启芳是最后一个到的。

　　已婚的蔡雨和孙启芳关系最好，她问：“你这是压轴登场呀！”

　　孙启芳笑笑，说：“自己开车过来，找不到路，花了点时间找路就迟到了。”

　　二婚的小姐妹听见“自己开车”，眼睛亮了，“启芳，你现在已经这么优秀了，买车了？全款还是贷款？”

　　孙启芳愣了一下，才说：“我说的是电动车。”
　　平时说话为了简短，她和厂里的同事都是这么说的，因为大家都没那个经济买得起轿车。
　　二婚的小姐妹嗤笑一声，“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钱买辆十几万的车，原来还是开几千块的电动车。”

　　有人听不下去了，“几千块的电动车怎么了？能代步就好了。”未婚的小姐妹出声维护。

　　“也是，你们能代个步就够了。我就不行，我一定要坐着舒服。”

　　未婚小姐妹也是直接，“所以你不是离完婚又嫁了吗？离婚分割的财产够你买车了吧？”
　　被挖了痛处的小姐妹黑了脸。

　　未婚小姐妹笑着说：“大家也好几年没见了，难得今年大家有心情有时间想要一起吃个饭，别说风凉话。”

　　“就是。”已婚的蔡雨也支持，“在家里累的慌了，老要摆出张笑脸应付自己不想应付的三姑六婆，出来吃饭就是放松的，别那么不友好。”

　　二婚的小姐妹耸耸肩膀，“嗯，我最近不太顺利，所以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了点，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我出来和你们吃饭，也不是找罪受，咱们开心点！”孙启芳说道。

　　几人边吃饭边聊天，互相诉说着各自的烦恼。

　　二婚的小姐妹说在新老公的家庭里，因为自己结过婚，公婆表面没说，实际上还是瞧不起她。
　　蔡雨说在公婆家太憋屈了，她天天起早摸黑地干家务活，还没有钱。
　　未婚的小姐妹只担心找不到对象结婚。

　　到了孙启芳，她咬咬唇，说道：“我老公和婆婆都怀疑我不能生育。”

　　二婚的小姐妹听了，“切”了一声，“怀疑你做什么？怎么不怀疑你老公？你们两个去医院检查了？”
　　“没有。”
　　“那只怀疑你一个人，明摆着欺负你！”

　　蔡雨也说：“就是，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干脆找个时间和你老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是谁的问题，一查就知道了。最好去市中心的医院，更妥当。”

　　孙启芳大半辈子都待在村子里，还没有去过市中心，她问：“检查的流程难不难？”

　　“不难，你挂个号，就可以排队了，结果可能几个小时就出来了。我堂姐前几个月才去检查，我也是听她说的。”蔡雨回道。

　　孙启芳心有担忧，“如果查出来，是我不孕不育呢？那怎么办？”
　　怀疑是一回事，如果确定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孙启芳怕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在场几人纷纷沉默。

　　孙启芳又说：“我知道只有检查才能得出原因，可是我一直不敢去，就是害怕结果我不敢接受。现在两个人都没去做检查，外人只会猜测。如果检查完真的是我的问题，那只要有人问起，他们家肯定直接说是我不能生，那我可能会活不下去。”

　　不能生，孙启芳直觉吴秀娥肯定会让赵有才重新娶一个。到时候，她怎么改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她怎么过完后半辈子？
　　孙启芳想都不敢想。

　　未婚的小姐妹安慰她：“这有什么？如果你真的不在他们家待了，我们可以一起买房子住，我也想好了，如果始终没结婚，就自己攒钱买房子，搬得远远的，流言蜚语都听不见了，多快活。”

　　孙启芳从来没有这种想法，那对她来说，太惊世骇俗了。

　　蔡雨提议说：“你就不要瞎说了，你可以，她肯定不可以，你没看她眉头都皱成什么样子了吗？她肯定是想要家庭和和美美，子孙满堂。”

　　孙启芳笑了，“谁结婚不是抱了这种心态的？”

　　二婚小姐妹说：“我就不是，我就想少吃点苦，可结完婚才发现，你信任的人也可以给你很多苦吃，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有钱。”

　　没有经济收入的蔡雨无比同意，“自己口袋里有钱才最重要。”

　　孙启芳心事重重，“所以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二婚小姐妹乐了，“好办！你不想去检查，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问题，那你找个人试试就行了。”

　　“试什么？”未婚小姐妹没听明白。

　　“试那个啊！”二婚小姐妹说，“如果怀了，那就说明是你老公的问题。”

　　孙启芳听清楚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不行！”

　　“我就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

　　其他人都在指责她随口胡言，只有孙启芳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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