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

　　我一边欢笑，又一边伤心落泪，高高兴兴时感到难受的痛苦，远去的幸福始终在原地踏步，我形容枯槁，同时又枝叶葳蕤。
　　——路易丝拉贝《十四行诗集》
　　黑暗的天空渐渐笼罩着大地，蚕食着人们所剩余的理智。“啊——”随着一声惨叫，最后的那一抹夕阳，也消散在了一片沉寂之中。
　　地上的人痛苦地蜷曲着，颤抖的手捂住了眼睛，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干裂的嘴唇张开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面前的少女咧着嘴，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干枯泛黄的头发长长地遮住了额头，手中拿着蓝色的蜡笔，说道，“嘻嘻嘻~为什么呢，蓝色的眼睛不是挺好看的嘛~”
　　——————————一栋别墅内————————————
　　“哈伦！这已经是平民窟的第三起杀人案了！”冲进来的杰克一掌拍在桌案上，吼道，“而且每次的作案手段都是一样的！全都是被人弄瞎了眼睛，旁边都还有一只蓝色的蜡笔！”
　　“杰克，冷静点。”哈伦的助手里奥拦住了杰克，“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里奥还指了指趴在案桌上的哈伦，“如果他没休息好，你再怎么催促都是没用的。”
　　杰克泪眼汪汪的抱住里奥，“可是我才刚刚接手管理黑风镇啊。这会儿就出了三起案件，我不被罢职才怪啊。求求你了里奥，把你家先生唤醒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听到杰克称呼哈伦为自家的，里奥的嘴角弯了弯，说道，“那好吧，我就试试。”
　　说着，里奥走到案桌旁，摇了摇哈伦，“先生，是时候工作了。”
　　埋在资料下的那颗褐色的脑袋动了动，终是不甘不愿地抬了起来。“里奥，什么工作呀。”
　　哈伦是一个私人侦探，而里奥则是他的助手，是他前几年在奴隶市场里不忍心才买下的一个奴隶。当时里奥已经奄奄一息了，而作为私人侦探的他又刚好需要一个助手。介绍的人说里奥是一场战斗下来的俘虏，而这正符合他的要求，于是他买下了里奥，带了回去。而里奥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的一日三餐和日常活动都被里奥安排得井井有序。偶尔案子上遇到的一些犯罪分子，也都被里奥的好身手制服了。
　　还未等里奥开口，杰克就扑到哈伦面前。说道，“我的好哈伦。快救救我吧！”
　　哈伦淡定地避开了，“多少？”
　　“啊？”杰克呆住了，“什么多少？”
　　“先生的意思是你给多少报酬。”里奥好心的解释道，“如你所见，我们只是私人侦探所，自然价格也要比普通的警方要高的多。当然，我们的效率是一等的，如果你有什么难题，又或者是什么不宜启齿的案件，都可以来找我们。”
　　喂喂什么是不宜启齿的案件啊。哈伦想着，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介绍啊。不过貌似这样更加方便一点，也无所谓啦。
　　虽然知道杰克只是随口的一句“我的好哈伦”，但还是好不爽啊。这是正微笑着向杰克介绍的里奥的内心想法，不好好坑他一笔真是过不去啊。
　　“那么，案发现场的照片你应该有保留吧。”哈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说道，“把它给我。”
　　接过照片，哈伦的手抖了一下，照片掉到了地上，依稀可见上面是一具尸体，十分完整的尸体，只不过眼球被恶意的挖出，涂满了蓝色，旁边还放着一只沾有血迹的蓝色蜡笔。
　　“看起来犯人对蓝色的眼睛有着特殊的执着呢。”在一旁看着里奥说道，捡起照片，手指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被挖出了的血淋淋的眼球，“不过这么恶劣的手法真是少见呢。”
　　哈伦看了里奥一眼，说道，“帮我把这个镇子里所有蓝色眼眸的人的资料调查出来。”
　　“哈伦，不用找了。这个镇子上有蓝色眼眸的人就只有尤迪特那个人了。”顿时，杰克的表情就像吞了只苍蝇那么难看。
　　“哦？听你的语气，好像这个人不怎么样啊。”哈伦挑了挑眉头，说道。
　　“是的。她的母亲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来的，生来就骨子弱，大病小病不断，丈夫又因为嫌弃她体弱多病而抛弃她了。几年前因为生下来她而难产去世。而她一睁开眼睛，瞳孔就是异于常人的蓝色。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没有人的瞳孔是蓝色的，而她的父母更不用说了，都是黑色的双眸。”杰克的语气顿了顿，“不过不用担心，这个小女孩连三餐都成问题，更何况是去杀害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呢。她有那个心，也没有那种能力吧。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呀，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我看犯人不可能是她。”
　　“不用你解释这么多，我只是叫里奥去调查而已。”哈伦瞥了杰克一眼，“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如果有需要，我会叫里奥来找你的。案子我已经接下，请回吧。”
　　“哎？！”杰克愣住了。
　　“那么，杰克先生，就让我送你一程吧。毕竟现在发生了三起杀人案件，怎么想都不太安全呢。”里奥收起照片，对着杰克微笑道。
　　听到马车离开的声音，哈伦拿起照片，忍着心中的不适，仔细看了那张照片。
　　确实如杰克所说，一个三餐都不能保证的小女孩，不可能有这种能力成功杀死一个成年人。但是，如果真的如杰克所说的三餐都不能保证，那么一定有人在背后帮助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是不可能在连三餐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活到现在的。最重要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可能给了这个小女孩什么药，不然她无法杀死比她厉害得多的成年人。应该不是迷药，即使眼球被挖下来，张大的布满血丝的双唇和收缩的瞳孔，都可以看出这个人是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
　　总之，一切在里奥没有给他资料之前，是不能下定论的。而且那个杰克也很可疑呢，说什么尤迪特的蓝色眼眸异于常人，那明显只是遗传变异吧，也有可能是隔代遗传之类的，总不能根据一个人的瞳孔颜色来判断这个人吧。这么急于给她掩饰，一定也有问题。想到这里，哈伦微微眯起了双眼。
　　喂喂，这才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怎么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啊，这不科学啊。
　　“先生，杰克先生已经回去了。”回来的里奥对着正看着照片发呆的哈伦说道，“另外资料我也找到了。的确如杰克先生所言。那个名为尤迪特的女孩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杀死一个成年人的人。但是。”顿了顿，满意地看到哈伦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继而说道，“那个杰克却好像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据资料显示，名为杰克的人应该是三年前来到这个镇子上管理的，但是附近的居民都表示他们是一年前才见到这位新上任的管理的。”
　　“哦？新上任的？然后呢。”哈伦缓缓地翻动着单薄的资料，“只查到这么一点啊。”
　　“是的。很巧的是，杀人事件也是一年前开始的。但是却没有任何杰克和由迪特接触的信息，人们也表示他们对这位新上任的杰克很满意。”里奥接过哈伦扔过来的资料，笑道，“先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接到了这么棘手的案件呢。”
　　“闭上你的嘴，死里奥。”哈伦站起来，“来吧，就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个由迪特吧。”
　　“是。先生。”言毕，里奥就再次出去，把马车备到了别墅门口。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外面早已满目金黄。夕阳晃晃地搁在天边，几片残云游荡在其旁，在大雁悠长的嘶喊中，显得格外美妙。马蹄哒哒哒地击打着布满落叶的幽静小道，车轮碾过地面，留下了深远的辄痕。
　　马车停在了一栋房子后。在那里，有一块草席和由四根柱子支撑起的一块布做成的“屋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瑟缩地窝在那边，听到马车的声音后，抬起头，满眼惊恐地望着走下来的哈伦与里奥，颤抖地说道，“啊……啊……”
　　看到这一幕，哈伦不禁皱了皱眉头，里奥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递上一块手帕和一些糕点，安抚性地说道，“别怕，我们不是来欺负你的。”
　　女孩看了看里奥手上的糕点，伸出手想要去拿，但在一旁的哈伦挡住了里奥的手，“听着，想要得到这块糕点，你必须为之付出代价。”
　　女孩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干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抬起头，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哈伦，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充斥了满满的祈求。
　　哈伦不自在地转过了头，继续说道，“你可要考虑好。如果答应了，那么我们可以让你以后不再挨饿、收欺侮。”
　　眼前的糕点对于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的女孩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腹中空空的触感不停地催促着女孩伸出手去接受这难得的食物。
　　最终，对于食物的渴望终于战胜利理智，女孩再次伸出手，接过了手帕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洁白的手帕上染上了黑乎乎的手印，食物的残渣遗留在女孩的唇边，女孩丝毫不介意地伸出手，抹下了沾满灰尘的碎屑，吞入腹中。
　　哈伦注视着这个女孩，他的破案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将会是他们破解这个案子的钥匙。
　　钥匙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要找钥匙孔了。如果找不到钥匙孔，又或者说是找错了，那么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了。
　　“你叫什么？”马车上，哈伦对小女孩问道。虽然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就是尤迪特，但是如果不问的话似乎很容易让人起疑心呢。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毕竟是这个谜团的钥匙，如果对他们起了疑心，那么接下来的询问应该也无法顺利进行下去吧。作为一名优秀的侦探，学会把握对方心理可是很重要的呢。
　　“尤迪特。”女孩弱弱地回答道，时不时地用眼睛偷偷地瞄着哈伦。对于她这种贫民来说，能够吃到平时少见的糕点就算是很奢侈的了，现在她还坐在只有有钱人才有的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的，简直如同梦境一般。
　　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黑漆漆的，空气中透露着许些烦躁与不安的气息。马儿仍旧前行着，细长优美的腿有力地敲击着地面，马车前的灯摇摇晃晃，散发着昏暗的光芒，照亮着前方的路。远处的路若隐若现，给人以一种抑郁的压抑，好似一只恶魔张大着它的嘴，等待着猎物落网。
　　马车穿过一片落叶林，最终回到了别墅前。令人意外的是，别墅那边灯火通明，杰克也在门口等着。
　　“哈伦~你终于回来了~”看见哈伦，杰克立马冲过去，带着另哈伦有些恶寒的颤音叫着。眼见杰克就要扑到哈伦身上了，而旁边的里奥也站出来准备挡开杰克了，但是杰克却突然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尤迪特——那个另杰克仅仅是提到名字就心生厌恶却又为她辩解的女孩。
　　哈伦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对着杰克说道，“我不是说过如果我有需要再来找你么。”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滚了。
　　“可是对于这个案子我心急如焚啊。”言下之意是你不破案我就不回去。
　　哈伦挑眉，“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
　　“真的吗？快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就直说吧！”听到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杰克不禁裂开了嘴，笑了起来。
　　无视掉杰克那白痴的笑容，哈伦说道，“我把尤迪特接回来了。”说着，里奥就把瑟瑟发抖地躲在后面的小女孩往前推推了推，同时哈伦死死地盯着杰克的表情，看是否能从中找出什么猫腻。
　　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杰克仅仅是凑近尤迪特，说道，“哎？真看不出，这个小女孩有什么用啊？”
　　随着杰克的话，哈伦看到，尤迪特的头低了下去，死死地咬着嘴唇，双手不停地掐着自己的衣服，如果不仔细看，忽视她眼睑下垂，眨眼的次数并未有什么变化的话，的确很像看到我们这些人很紧张的样子呢。
　　看到这，哈伦眯起了眼，肢体语言可是会透露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呢，人紧张不安的时候，通常会下意识地增加眨眼的频率。
　　“开启大门的钥匙。”哈伦走进别墅，头也不回地对杰克说道。
　　“哎？！什么大门？钥匙？”杰克呆住了，里奥拉着尤迪特，绕过杰克，走进了别墅。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得平静、安和。然而当天晚上，尤迪特却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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