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妖

　　萧岂二人略略给两位姑娘让行，目送她们走远。

　　老鬼瞥了眼身旁的人，使劲咳了咳声，才引得某人斜视。

　　“那个，时候不早了。怀屹你说，咱们是继续逛逛，还是回去用膳好呢？”老鬼痞声痞气地撞了一下萧岂的肩，心情极好，神色悠闲。

　　萧岂见他这副模样，敛了神色，声音不咸不淡道，“你难道不该先把施在我身上的‘邪术’给解了？还有，你这厮最好老实交代！到底都学过些什么东西？说你是医你还懂毒，并且旁门左道的东西，更是见微知著知会一大堆。”

　　“欸…小事小事，你若到我这个岁数，铁定比我会的还要多。不过嘛，也有你学不了的东西，譬如我昨日给你的迴灵丸。这天底下除我之外，你再难找到第二个人会做！”

　　老鬼拍了拍胸口，显然对自己极为有信心。

　　“恩，厉害了。”可能是敷衍，亦可能是真的认同他的话，萧岂半真半假回应道。

　　“不过…看刚才两位姑娘的走向，似乎是从那阵仗聚集地过来的。更甚至那股轰动，十有八丨九就跟她们二人有关！可是一一做什么，需要这么大动静？比之你在中州定的轰动，想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瞎说什么呢？莫要背后论人。再者，跟她们有没有关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跟她们有关系，又干卿何事了？”

　　萧岂一经被解开封滞的内力，便垂眸，轻拂慢捋被老鬼抓皱的衣袖。再抬眼时，淡扫老鬼一个眼风，摇了摇头，脸上只差没刻四个大字“多管闲事”！

　　老鬼被他这么一怼，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须臾，见萧岂理完衣，转身几欲要走。

　　他忙清了清嗓，一把再次扯住他的衣袖，抛声道，“那不说别的，来说说正事。刚刚，那两位姑娘中身着素衣的，即是你先前所说的‘梦中人’吧？”

　　约莫是这档事，已经被老鬼调侃太多回。萧岂现下出奇淡定，微几颔首，目光清冽地回视他，坦然道，“没错，是她。”

　　“咦？那可就奇了！你上次不还说，见她时火灼重现？！可我适才瞧着你，一直都挺好，没什么毛病啊？此外这几日，我特地留心观察，亦未曾见你发作何等异状。”

　　不为摸了摸下颌，暗暗思忖，若是如此，他要如何才能“对症下药”？

　　半晌。

　　“如此说来，我倒想起一事。”萧岂偏头微微蹙眉，目光稍变，郑重自胸前襟取出一方小黑匣，递予老鬼。“你且先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老鬼疑惑看他，伸手接过。待打开匣盒，取出内里水滴样状的蔚蓝石晶。他奇道，“咦…这是韶魄，可辟邪化煞、助眠安神。你哪处寻来的？”

　　石晶色泽淡雅，光泽柔和。迎光久了，还会散发出淡绿至淡蓝间的荧光。

　　萧岂闻言，看着韶魄的眼眸，眸底忽掠过一丝诧异。看来，那日那时，冥酆大人自他身上，多少是看出些许症结！静默一瞬，他突地又道，“你对这北域巫神，了解多少？”

　　老鬼闻言知意，歪头朝他看去。

　　嘶一一

　　这韶魄，竟是巫神冥酆所给？！

　　倒是有些意思…

　　“其实我与你所知，相差微几。惟多的一点，无非就是此刻这掌中物的来历，你…要不要听？”老鬼抛了抛手中的匣盒，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听得这话，萧岂睨了眼他的面色，点头道，“说。”

　　“嘿…这东西啊，来自西域西隐岐祝氏一族。那里的人，平素最最喜欢这些石头灵物。倒是这北域巫神，既能给你这个，看来往时与祝氏一族，关系倒是颇为融洽！”

　　“何以见得，此物与祝氏相干？若说天下之大，此等晶石灵物，倘使有心想寻，也不是什么难事。”萧岂扬眉，目带深意的看着他。

　　“你不信呐？答案就在这石晶本身，你瞧我的。”仅见老鬼，迅速将石晶往右手袖带里一丢，一声清晰的“咚”声传来，他攒起袖口甩了甩。

　　少顷。

　　老鬼左手探向右袖内，抓了抓。手腕一翻，韶魄又安然躺在他掌中。

　　“…你做什么？”萧岂蹙眉不解。

　　“嗨呀怀屹，你仔细瞧瞧。”老鬼仿佛献宝似得，将手又往萧岂面前，送了送。

　　眼前的石晶，还是那块石晶。只是，颜色稍比先前，更加深愈了些，并且再次见光，周身亦不再复那团蓝绿光晕。

　　“嗤，祝氏向有喜欢给灵物打上印记的惯例。却殊不知，正是此等‘小狗撒尿’似的把戏，才更让人瞧不上眼。小家子气得很嘞！”

　　老鬼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韶魄，接着，又洋洋得意，开始揶揄嘲笑。

　　“……你倒是，清楚的很？”萧岂狐疑紧盯着他，心底的疑惑，愈发加深。眼下，他怕是越来越看不懂老鬼了…

　　“我不为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走过的路，只怕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知悉一些小事，简单简单。”

　　老鬼权当没看见他那探究地眼神，一边大言不惭的自我吹擂，一边又将掌中韶魄收回黑匣。并当着萧岂的面儿，坦然自若地放进自己衣襟内。

　　“其实这东西，怀屹你带不带得，都是无谓的。它跟我给你的迴灵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老鬼好似是对此物极为看不上眼，故有些鄙夷。

　　“哦？可是你的迴灵丸，有时也不甚好用…”

　　萧岂对他那强盗行径，未置一词。反倒是，着重说了两句，被他护成心肝的“宝贝丸子”。

　　要深知，这种否定对不为来说，可比骂上他千百句都要顶用！

　　说完，他抬腿就走，根本不给老鬼反驳的机会。

　　“……乱讲乱讲！你乱讲！”老鬼一瞬变脸，气的跺脚急嚷，立即快步追上他。

　　“就是没用！”

　　“你！！”

　　…

　　回去的路上，萧岂三言两语，就将老鬼撩拨到跳上跳下。

　　看着他那张憋屈青黑的臭脸，心下比之，此前被他禁滞内力拖行的自己。

　　恩，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

　　傅青苝自泽天池出来后，整个人说不出的安适松快。

　　因着这会，不急于回大帐。她便携同茯绮一道，迈步朝母亲的大帐行去，欲意前去探望一番。

　　走着走着，脑中忽忆起。前几日，父亲曾说要在她成年礼毕后，送她和三姐还有母亲出北域。

　　傅青苝心中烦闷，咬着唇瓣暗忖。

　　届时，她是肯定不会走的！

　　可若父亲执意如此，当要如何回绝才好呢？心有踌躇，她拢着微微带湿的青丝，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傅青苝不说话便罢了，难得今日身边的茯绮，也一路甘做隐形人，格外安静。

　　主仆二人，静静并行，心中竟各自怀揣着心事。

　　…

　　茯绮垂着头，双手缠搅着白嫩的青葱指头，踢踏而行。好一会儿，她盯着地面目无焦距，小心翼翼道，“主子，咱们方才来沐泽前，遇到的那两人，是什么人呐？”

　　回想那身着石青衣袍的男子，那幽幽的、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的眼神！茯绮只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说不出的胆战心惊。

　　甚至深觉自己的秘密、命门，皆都被他牢牢攒住的感觉，细思极恐…

　　傅青苝听及这话，顿步瞧她，先是讶异茯绮竟会困扰那二人的身份？可转念一想，又着实有古怪之径可寻。

　　她听阿斟布说，父亲不知何故，特意将他们几人安置在部落偏角！说来，即使不将人奉为上宾，也但凡没有将客人驱之边角的道理。

　　所以，这里头，定藏着古怪！

　　只是这些对茯绮说了也没用，以是，她面色不变，佯装无事道，“恩…那两位啊，身穿玄衣的男子，我日前曾见过一面。再旁边那位我倒是不识，今日头一回见。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就可能是我自个多心，想岔了而已，主子不用理会我。”茯绮回过神来，干笑两声。

　　“…你这是怎么了？”傅青苝瞧着不对，一把拉住她的臂弯，仔细瞧着她面上神色。

　　茯绮这丫头，平日里一直性情至上，吐舌嬉笑。今时，这大大的眼睛内分明蕴藏忧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棘手的事？

　　“没事主子，我就一时犯了会迷糊，咱们快些去夫人那吧，回头莫要耽误了要事。”茯绮甩了甩脑袋，搀抱着傅青苝的手臂，挟她快步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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