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竹马要上位

　　在爱情里，多的是两情相悦，也多的是后知后觉。

　　怕就怕在，当你终于后知后觉之后，他已经从你的世界里淡出了。两情相悦还没开始，便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单相思。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吴忻打开相机，拍下了夕阳中的一池颓唐。

　　高考放榜的那天，就是顾慕阳真正离开的时候。他们在春水湖畔玩笑逗趣、插科打诨，直到夕阳西下，顾慕阳的妈妈打电话过来。

　　吴忻气喘吁吁地把相机拿来，还没来得及拍几张，顾慕阳就要走了。

　　吴忻下意识地朝顾慕阳喊：“等一下，我送你！”

　　几个爱美的姑娘还巴巴地等着与那一池的菡萏合影，她笑着把相机摘下递给她们，“你们先自己拍，我去送他。”

　　还未及转身，已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朝着她挤眉弄眼地笑，“吴忻啊，付心凌暗恋顾慕阳很久了，这最后一点时间，给她个机会呗。”

　　吴忻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付心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顾慕阳身边了。彼时夕阳西下，他们站在碧色无穷的荷叶旁，夕阳的暖光毫不吝惜地从他们身后抛洒过来，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柔和的暖光。

　　付心凌这个人长得美，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大家甚至还把她评为了校花。然而这样一朵娇滴滴的花，吴忻并不是很喜欢。

　　更何况这花还花枝招展、虎视眈眈地觊觎着顾慕阳……要给她机会告白吗？

　　性格虽然不讨她吴忻的欢喜，但万一顾慕阳喜欢呢？又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万一成功了呢？

　　吴忻还正在发愣，抓着她手臂的人又朝她凑近了几许，继续爆料：“付心凌听说顾慕阳要走了，急匆匆地就从家里赶了过来，你看她今天打扮得多好看……”

　　吴忻点了点头，付心凌穿着一身藕荷色公主裙，长发披肩，气质卓然，站在那一池碧绿旁，活脱脱就一亭亭玉立的出水菡萏。

　　这样好看的人……吴忻拧了拧眉头，想抬步上去，还没摆脱旁边人的桎梏，她便不动作了。

　　她的目光在付心凌脸上定住，那张脸上妆容精致，细腻温婉，好看确是好看，只不过……吴忻拧巴着的眉头忽而松了。

　　“可惜了，明明天生长得不错，偏偏要化妆……”

　　“化妆怎么了？我们都要上大学了，也是时候化了。你不也化过吗？”

　　“是啊，我化过，但我无所谓啊，”吴忻耸了耸肩，继续品头论足，“可是她想向顾慕阳告白还化妆，就……”

　　“怎么？”

　　吴忻把相机接过来继续摆弄，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顾慕阳不喜欢女孩子化妆。”

　　对好焦，镜头拉近，拍下顾慕阳的侧脸。

　　大家不知道她在拍什么，只是看着镜头所指的方向，还以为她在给顾慕阳和付心凌拍合照，还忍不住在旁边撺掇叫好：“对对对，拍下来，这样子看着多赏心悦目啊，付心凌看到了得开心死。”

　　吴忻只好将镜头拉远，让他们同框合了个影。

　　刚按下快门，顾慕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吴忻？”

　　吴忻应了一声，笑着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相机，“等你到了，把地址给我，我把相片洗好了给你寄过去。”

　　顾慕阳依旧看着她，“不是说送我？”

　　吴忻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边有人使劲拉了拉她的胳膊，她看过去，笑着朝顾慕阳道：“我还得给他们拍照，就不送你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扑进眼睛里，吴忻微微低下头来，使劲地眨了眨眼，不顶用，她索性上手揉了揉。待抬起头来，顾慕阳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一旁的付心凌依然婷婷地站着，眼神里却带着些焦急与慌乱。

　　她抬步上去，弯着眉眼看向顾慕阳，抬手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你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顾慕阳电话又响了，他接起，三言两语便挂了。

　　是在催他走。

　　“秦姨等急了吧？快点走吧！”吴忻看了看时间，大大咧咧地笑了笑，“等我回去挑些拍得好的放进空间里，你要是想看的话随时去瞅瞅。”

　　“你知不知道……”顾慕阳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突然有些风起云涌，声音很急，就在吴忻笑容微敛，竖起耳朵听下文的时候，那声音却如风卷了残云，突然便没了痕迹。

　　吴忻不解，微微皱了皱眉眯了眯眼，就见顾慕阳的眸光暗了下去，在唇边扯出一星半点的笑来，“没什么，我走了。”

　　吴忻被拉去拍照了，黄昏时分起了一点风，一众女生拍起照来便没完没了，待吴忻收了工，坐车回到家里，街灯都已经亮了。

　　她的手机在给大家发短信的时候便是在苟延残喘，靠着那最后一点电死死撑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撑死的。

　　因为回家晚又没能提前知会一声，一进家门就被孟素兰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乖乖听着应着，等孟素兰骂够了这才嘿嘿笑了笑，“赶紧给我爸打个电话吧，今天堵车得厉害，他估计还没到我们学校。少折腾一点是一点。”

　　孟素兰斜着眼看她，被气笑了，“你还知道折腾？”

　　吴忻吐了吐舌头。

　　待给吴栋梁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孟素兰才给吴忻热了饭，在一旁坐着看她吃。动筷之前，她向孟素兰解释：“故意之前明明说六月底走的，我前天晚上还给他送了个礼物来着，谁知道竟然没走，好像是舍不得我们班的同学，还特地挤到前面去看录取光荣榜。我这不是觉得他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会孤单嘛，还特地借了自行车跑回来拿了相机，想拍点照让他睹物思人来着。”

　　孟素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家吴忻倒是重情义。”

　　“那是，”吴忻给点阳光就灿烂，“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孟素兰的目光落在她背回来的包上，笑着站起身来，“快吃你的，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嗯，就在包里。”吴忻口齿有些不清，嘴里已经包着饭团了。

　　吃了一半了，孟素兰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没看见你？”

　　吴忻将口里的东西咽下，觉得似乎噎着了，又赶紧喝了口汤，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孟素兰，“我在拿着相机拍照啊。”

　　“说好的睹物思人呢？”孟素兰哭笑不得。

　　“他才不用睹物思我嘞，他要的是我们班同学，”吴忻没有回过头去，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菜一边道，“再说他又不像我这么脸盲，就是隔了四五年没见，也不会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但班里的同学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跟他不大熟的，等他回来，没准儿就把人家给忘了呢！”

　　“本来就不在意的人，干嘛还巴巴地记得？”孟素兰把相机关了放下，定定地看着吴忻的背影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良久才叹了口气，“吴忻啊，你高中不是还偷偷谈了恋爱，怎么谈的？”

　　吴忻差点咬了舌头，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就……就那样谈的呗。”

　　孟素兰摇了摇头，“吃完饭自己洗碗，早点洗洗睡吧。”

　　孟素兰回了房，吴忻也不再吃了，把碗筷一收拾就去整理照片了。

　　整理完已经不早了，她洗了个澡，把自己撂上床就有些昏昏欲睡。恍惚中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遗忘到犄角旮旯的手机，又忙从客厅拿过来冲了电。

　　第二天是被孟素兰硬生生才从床上拽下来的。她的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就听孟素兰说已经十点了，哪里还敢发什么起床气，乖乖地洗漱去了。

　　待洗漱完把手机开了机，她才看到孟素兰和吴栋梁打的那几个连环催命call，还有收信箱里的一条短信。

　　以为是孟素兰发的，她也没在意。

　　直到多日以后收件箱又有了消息，她点开来看，连带着看到上一条，发件人——故意

　　“我妈说要在法国定居，以后不会回去了。”

　　一周之前的消息，还要回复吗？吴忻手上僵硬了。她的脑海中一直都是顾慕阳当时那深不见底的眸色，还有自己拍着顾慕阳的肩膀笑着说的那句话：“等你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她记得梁实秋的那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她曾被这句话感动过，一塌糊涂。

　　她又被这句话坑惨了，一败涂地。

　　回到办公室，吴忻点开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刚一打开，正巧高晴转过身来找她，一下子便看到了。

　　高晴的声音带着笑意：“刚才去春水湖了啊。你在这个学校待了那么多年，肯定知道，那里最美的季节在初春和盛夏，现在这景致……”

　　吴忻毫不在意地把照片关到最小，转过头来，“随手拍的，怎么了？叫我有事？”

　　高晴往四下瞧了瞧，放低了声音，“我妈让我这周末去相亲，你陪我去壮壮胆？”

　　“我怕我的床不放我走。”

　　高晴耸了耸鼻子，放软了声音央求：“就这一次，我保证！我有点紧张……”

　　吴忻只好应下。

　　晚上回到家，吴忻把那张照片修了修，存进了小册子。那里存着很多照片，包括……顾慕阳走的那日拍的所有的。

　　吴忻犹记得自己当时看到顾慕阳的短信时的感觉，懊悔、不舍、纠结与悲伤拧麻花一般拧作一团，填满了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密不透风。

　　他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又怎样？

　　至少在他离开之前，他们还能若无其事地做彼此的青梅竹马，嬉笑怒骂，一如往常一样。

　　为什么她要巴巴地找了那么多人来呢？

　　那时候的吴忻，安慰跟自己说世事无常，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指不定什么时候顾慕阳就回来了。

　　现在好了，顾慕阳要回来了。

　　不让她接。

　　是啊，都有男朋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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