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坏事，种地行吗？

　　小夏一路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子回家，没有一点要吃的样子。到家后，十五倒是兴奋地冲上来，围着小夏打转，一副献殷勤的模样。

　　小夏蹲下的那一刻，十四才明白。他娘的老子用轻功跑了这么远，还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一样买回来的包子，是给狗吃的！十四一面觉得不甘心，另一面又觉得这个正在拿肉包子喂狗的傻姑娘可爱得紧。

　　十四弯腰一把抱起小夏，把她手中的包子扔给十五，让它自己吃去。在小夏迷茫的眼神中把她放到椅子上，走了这么久的路，他就是不看都知道，这大小姐的脚肯定起泡了。

　　“坐好，我来做饭。”

　　“十四，”小夏想对他说什么，却在他转头之后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烂漫地笑着说道，“明天让我烧饭。”

　　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十四就觉得小夏哪里怪怪的了，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小夏在十四转身后，偷偷地将匕首藏进了衣物框的最里面，用不多的衣物裹住，心里美滋滋地想，等哪天悄悄地给他一个惊喜。

　　之后的几天，家里的饭菜都没有见荤，十四觉得很奇怪，十分奇怪。小夏其实很喜欢吃肉，但最近，连十五都馋的嗷呜嗷呜直叫。

　　看着小夏认真做菜的背影，十四靠在门口，随便思索了一下。兴许是在老头子那看中了什么首饰物件，忍不住买了，又不好意思承认。十四懒得求证，直接默认了这样的理由。

　　既然如此，明日再去猎头鹿好了。十四对金钱一向没什么概念，没有了再得就是，哪有什么走投无路的道理，既然把钱给小夏了，就是让她去花的。

　　小夏对十四的想法一无所知，不过还好，她想的也不多。两人一狗的生活十分简单，简单到不可思议。

　　十五正趴在院子里，安静地怀念城里的大肉包子。春末的风带着暖意，祥和宁静的气息环绕着整间屋子，如世外桃源。

　　十四这天一早在山上做了陷阱，只等隔日的傻鹿往里跳了。若是没跳也无妨，只要留下些许踪迹就行。虽然十四对打猎一无所知，但同为杀生，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忙完这些，他也无事可做，便早早地到学堂外候着。抱臂靠着墙，听着学堂里书声朗朗，天上白云悠悠，十四突然有些恍惚。一些关于自己是谁的问题涌上心头，这些他从不曾想过的，这一刻竟害他失了神。

　　若他也生在这样一个平凡人家，到了年纪就上学，摇头晃脑跟着先生念书识字，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善良到连蚂蚁都不敢踩。十四想象了一下这样的自己，突然一阵恶寒，还是算了，这样挺好。

　　“十四？今日怎这样早？”宋湫看见十四站在学堂外，比往日早得多，就出来问问他是否有事。

　　十四不语。他对这个书生并无恶意，但也并无善意，十四对他的印象不过是配不上相府小姐的穷书生。

　　宋湫尴尬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也不知为何，他总是对自己有敌意，但既然是小夏姑娘的哥哥，还是要对他恭敬的好。

　　“小夏姑娘在给学生们说故事。不如进去等？”宋湫尽力亮出自己的善意，邀请十四进去坐坐。

　　十四看着宋湫有些勉强的笑容，突然想起小夏叮嘱过，遇人三分笑，莫要太凶了。他尝试着咧了咧嘴，侧身避过宋湫就往里走。

　　宋湫的脸色却一下就变了。方才他的神情是几个意思？看不起？还是嫌恶？他究竟做过什么令十四不悦的事，就如此不待见自己？

　　“后来，小狐妖就与书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小夏合上话本的时候，唇角微扬，眉眼微垂。十四一进来就看到她这样满足的神情。

　　今日教学的内容已学完，小夏就给学生们说些话本。这些话本都是从宋湫的杂书里翻出来的，陈旧得很。

　　“先生先生，妖怪不都是坏的吗？为何不将她驱逐封印，却要让她与书生在一起？”有个学生站起来，对结局不满，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为何妖物也可善终。

　　小夏也不恼，只是淡然地反问：“为何妖就是坏的？”

　　学生被问得一愣，这样理所当然的事，先生不知道？他答到：“他们吃人，吸人精魄，要人性命，这不是坏的，是什么？”

　　“妖怪为何吃人？”小夏又问。

　　“因为饿！”乖巧地坐在小夏身边的林柔抢答道。

　　小夏揉了揉小柔的脑袋，笑着说：“没错，饿了就要吃，这与我们吃牛羊猪是一个道理。妖怪于人是坏的，那我们于牛羊猪不也是坏的？”

　　发出质疑的学生被噎得哑口无言，但还是不服，自顾自得嘟囔了一句“这不一样”就坐下了。

　　小夏当然也不反驳，只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莫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就好。”

　　十四斜靠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又是撒娇又是委屈的小姑娘，大概是夕阳照了进来，小夏在讲桌前竟散发着温和的柔光。

　　下学了，学生都撒着欢地跑了，转眼学堂里就只剩小夏、宋湫、十四三人。

　　哦，忘了脚边的小柔。

　　十四低头看着小柔，小柔仰头看着十四，一大一小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防着小柔又被十四吓到，小夏刚想隔开这两人，却听小柔说：
　　“小夏先生的哥哥，你是坏人吗？”

　　十四愣住了。小夏也停住望向十四，她和小柔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是，还是不是。十四现在觉得，他的处境比接到暗杀圣上的任务还要糟糕。

　　好在林家的家丁及时赶到，打破了这一局面。家丁陪着不是地把小柔领走，小柔依依不舍地跟小夏道了别。

　　十四长舒一口气，也打算带着小夏回家。倒是那个宋湫，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攥着话本心不在焉的，十四突然有点怀疑这个教书先生靠不靠谱了。眼前这个满腹经纶的书生，可能还没自家的小姑娘会教书。十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豪感，得意洋洋地领着小夏回去了。

　　宋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上的话本。翻开到结局，狐妖其实并没有与书生在一起，她被道士打得魂飞魄散。被狐妖吃掉的人们报了仇，书生也娶了名门千金，平步青云。

　　她为什么要这么改？宋湫以为小夏是个很好懂的姑娘，现在他犹豫了。

　　回家路上，小夏扯着十四的衣角把一天发生的事大大小小地有意思的没意思的都说了一遍。突然，她停住了，用只有十四和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十四，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我。”

　　小夏怕得乌黑得眸子都微微颤动，扯着衣角的手也在发抖。十四却什么也没说，一把抱起小夏，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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