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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似是故人来
一、旧时人
昨夜里又下了鹅毛大雪,轻轻浮浮覆在路上,一脚踩下去要陷个半尺深的洞,雪末粘在靴子上,融成冰水侵入体内,又冷又湿,讨厌得很。
一个时辰,惊蛰瞧瞧天色,还有一个时辰,那个人就会推开他的柴扉,先是伸个懒腰,掬起手心呵一口暖气,然后挽起厚厚的衣袖和衫袂,用那把用稻杆和小树枝做成的旧扫帚,沙沙地划开阶前的雪。
又一阵北风吹过来,冷!好想破门而入,分享屋内的暖意――可是他不敢。
既然十年都过了,再等一个时辰又如何!惊蛰掐着手指从一数到十,带着些期待,带着些不安,轻轻晕倒了在阶前。
再睁开眼时惊蛰笑了。暖暖的被窝,热得烫舌头的姜汤,还有那个人担心的表情,所有都是他梦想了千百次的,现在一一发生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清明!”姜汤给了他勇气,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清明的手,轻轻叫道。
“师兄,你醒了?”清明还是像以前那样,憨憨地笑着,把他的手收回被窝里,说:
“你感染了风寒呢!幸好我今天起得早,不然你都冻僵了。”
“啊…..那谢谢你救了我咯!”原来都不必待一个时辰那么长呢,清明真好!惊蛰暗自偷笑。
审视屋内光景,却是掌灯时分了,清明铺开了桌子,把饭菜一一排上来,朴素的菜香摇晃在热气里直扑过来,美好得让人眼眶发酸。惊蛰洒开被子想下床,被清明先一步拦住了。
“哎呀,你病着呢,下来再受凉就麻烦了,在床上吃就好!”嘴里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满满的一盘饭菜过来,细心地垫在包药用的黄纸上。
热气密密麻麻,透过层层阻隔渗进被窝,惊蛰感叹一声,正待举筷,却听清明走到门口,拉长声线对外面说:
“阿牛,过来吃饭了!”
“哦,来了!”随着门声掩进来一个壮实的青年,从头到脚彻底平凡,粗布衣裳,脸庞被风吹得赤红――
“阿牛?”惊蛰问。
“哈哈,就是我。”阿牛笑得爽朗,大大咧咧地在衣摆上擦擦手,端坐饭桌前,叹道:“今天好多菜呀!清明你发财了?”
“有得吃就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清明没好气地盛了一碗饭,重重拍在阿牛面前。
不得了不得了,这个阿牛是谁?这个阿牛是你的谁?惊蛰的敌意骤升,也不管那么多了,端起盘子从炕上跳下来,不想脚下一软,勉强支撑着走到桌边,用脚勾过一把凳子塞在两人之间,一屁股坐下来,架势十足。
“啊,师兄,你怎么跑下来了,冻…….”
“我讨厌在床上吃饭!你真罗嗦!”
“你…..唉…..”清明无奈,只好拿棉衣盖在他肩头,双手环过他脖子扣好领口,冰冷的触碰激起惊蛰心中一阵酸楚,如果那时没有离开,多好……
三人的沉闷晚餐,惊蛰虎视眈眈,盯完这个又瞧那个,阿牛若无其事,埋头吃饭,清明笑意浅浅,心无城府。阿牛不断夹菜给清明,清明不停夹菜给师兄,却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丢给阿牛解决,来来往往,有来无往,有往无来,玄妙得很。
饭毕,阿牛收拾好碗碟出了门,没有再进来,又是一个迷。
二、千万缕
惊蛰经不住清明的唠叨,又缩回炕上。清明把灯台移到床前,是时候叙叙前情了。
“师兄,你这次回来……”
“唉,总之倒霉。”惊蛰从怀中掏出本残破的小书丢过来,清明接过,翻了几页,抬头问:
“药谱?”要来做什么?
“这是解药的配方,我从那个死丫头身上搜回来的,你来配配看吧。”
“什么解药?毒药?”
“嗯。”
“啊!师兄,你中毒了?!”
“嗯。”
你是为着这个才回来的啊……清明把头埋在阴影里,问:
“中了什么毒?”
“千丝万缕,听过吗?”
“嗯…..有点印象….”清明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掌,说:
“千丝万缕,天山派毒蛊,用天山毒虫炼成,施毒者须把毒虫养在自己体内,御敌时毒虫会带着主人的怨念寄住在敌人身上,毒发时有如针刺十指,连绵不尽,直到痛死为止…..天啊!师兄,你竟中了这样的恶毒?!天山派不是早在几年前就灭门了吗?”
“我也想不到那个死丫头竟然还敢来找我报仇,早知道我当年就不饶他,哼!”惊蛰恨恨地咬牙。
“师兄…..你是说,天山派是你灭的门?”清明吃惊地后退两步。
“有什么稀奇的,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惊蛰无所谓地说。
“……怎么你还是没点改变呢……”
“我….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改了,我发誓以后都改了,所以我回来找你…..
可是惊蛰没说出口,也没机会说,清明猛一转身,带动眼中的水光一闪而过,背对着惊蛰道:
“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身影带动门帘,揭门而去,间中漏进几丝冷风,把粉饰的太平吹得七零八落。
惊蛰捂住胸口缓缓躺下,疼痛从四肢八骸钻进来,汇集在胸口处,左冲右突,再点点滴滴渗进血脉里,刺痛着每个毛孔。
千丝万缕!千丝万缕!
在这样的痛楚里,总算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睡梦中的惊蛰有点庆幸,若不是这阵疼痛,怕是打发不了这漫漫长夜呢!
三、暖暖晴
让惊蛰醒来的是窗外的麻雀啾啾,他披着衣服下了床,轻轻闪出门去。
先入眼是串串金色的阳光,抚在脸上温柔得像仙子的飘带。清明蹲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拿两把小米喂麻雀。
花灰的麻雀翻飞在他的周围,有两只甚至还停在他肩上,悠然自得,用尖尖短短的嘴巴理着羽翼。
连飞禽走兽都知道清明的无害,怎么自己就不知道珍惜!
一转脸,却发现,阿牛就像他那样,远远站在一角望着清明,嘴角带笑,双眼尽是深情。
郁闷!
惊蛰在开口前先咳嗽了起来,清明惊觉地转身,发现是师兄,连忙冲过来――应该是先冲过去,把手中的小米交给阿牛,再跑到师兄跟前,埋怨地说:
“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连推带拽把人塞回床上,很快又端来黑漆漆的汤药一碗,命令道:
“喝下去,治风寒的!”
“那么凶干吗….”惊蛰乖乖地喝了药,不料清明又端来一碗,道:
“这是我按药谱配的雪莲汤,快喝!”
惊蛰依言喝完,清明把碗收过去,说:
“药谱写得很乱,我看了一晚上也理不出多少头绪来,看来要花些时间了,师兄,你中毒多久了?”
“呃….半个月吧。”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来….”中了千丝万缕的毒,一个月内定必毒发身亡……
清明眼神一黯,说:“好好休息,我去看药谱!”
“好。”
清明走到门口时被惊蛰叫住了:“放心吧,我没事的,不要慌!”
“嗯!”清明答应一声,飞快跑出去了。
惊蛰躺回床上,把双手枕在脑后发了一阵呆,终于是穷极无聊,掀开被子跳下床,披了衣服走出门,顺着弯曲小路,往久违的老地方走了过去。
四、应有悔
老地方指的是半里之外的小山丘,那里葬着惊蛰的父母。
墓穴周围修整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是有人经常在照料着,除了清明,惊蛰想不到他的父母在这他乡异地还会有什么瓜葛,杀手嘛,本来就是最寂寞的人。
惊蛰拜祭完父母,站在山岗上眺望那个曾经是他家的地方。
“济世庐”,从前是响当当的名医牌匾,上门求医的不是巨富就是高手,今天摇晃在霍霍北风里却变成了普通郎中的招子,往来不过布衣白丁。自从师父死了,济世庐物是人非,每况愈下,而推动事情变坏的人,却是他雷惊蛰。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大概也是雪天吧……沉疴的师父在弥留时刻紧紧攥着他的手,说:
“这些年来,我待你好像亲生儿子,希望能平了你的恨罢…..你恨我也好,千万要对清明好,他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对他好…..对他好……”
“哼!天真!”惊蛰冷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扯过在旁边哭得伤心的清明,双手合在他颈上慢慢收拢。
“你当年见死不救,现在我要也让你看看自己亲人死在面前是什么滋味!哈哈哈!”他残酷地大笑,双手随之一紧,清明窒息得扭曲的面容忽而灰白地歪了下去。
“畜生!!你……”如他所愿,师父吐出一口鲜血,与世长辞。
“哈哈哈!”他伸手探了下清明的鼻息,游丝尚存,便放心地一手推开,决绝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师兄――”是清明挣扎着追出来了,丢开父亲追出来了。
可是他不愿停步,清明这个跟屁虫,又蠢又笨,又是屋里那个死人的儿子,他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那个家的任何人,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踏着深深浅浅的雪,往前走。
“师兄――不要走啊……”是清明的哭喊声。
“师兄……不要丢下我……”是清明的哀求声。
“师兄……..”……..清明…….
“………师……兄……..”…….清…..明………..
走吧离开吧,他对自己说,丢下那个讨厌鬼,从此你就自由了,没有恩仇,没有束缚,没有内疚,所以,不要停,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师父的功夫与医术齐名,却只把功夫教给他一个,也只把医术教给清明,所以,惊蛰知道清明绝对不可能追到他,饶是如此,他还是花了最大的力气,用最上乘的轻功向前飞奔。
终于,他自由了。
父母,师父,济世庐,还有……清明,统统抛诸脑后!
从今天起,你重生了!他对自己说。
翻过三两座山,渡过两三条河,挥别老艄公,一转身,已是人在江湖。
而所谓的重生,原来不过是不停的杀戮,为了生存,为了名利,为了复仇,为了防止复仇,都要杀人,他以为躲在血雾里能麻木起来,回忆却总在梦中辗转骚扰。
前事历历,故人依依。
合上眼是桃花源记,鸡犬阡陌,睁开却是风声鹤唳,你死我活。
于是他知道他错了。
为什么不珍惜呢,师父的慈爱并非敷衍,清明的爱慕更是真挚,何曾不快乐?
悔不该计较往事,悔不该一走了之。
“千丝万缕”,这致命的毒药,夺走了他的生机,却给了他借口,回去的借口。
于是他,放弃各地名医,换了一匹又一匹良驹,日夜兼程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想过无数次,清明会恨他入骨,会见面不识,会袖手旁观,可清明还是像从前那样,叫他师兄,为他治病,给他安慰,对他笑,生他的气。
――只是,不再依赖他了。
清明现在依赖着的是别人。
你只道自己是浪子回头心不变,却不知人家是等闲忘却故人脸,妄自痴情了一场,原来只是自我安慰的独角戏,谁教你离开了十年呢!
待到惊蛰自觉时,早已泪流满面。
五、意迟迟
胡思乱想了半天,不觉日影西斜,暮烟四合,惊蛰唯有收拾了心情,往来路去。
门内传来清明教训阿牛的声音:
“师兄还没回来呢!敢给我偷吃?!等不了就滚回你家吃去!”
惊蛰心中一苦,如此生猛的清明,久违了多少年了?
推门进去,迎面是阿牛讪讪的脸,四目相对,看到的都是妒忌。
清明急急忙忙迎过来,口和手都不停地照料。
师兄你怎么一声不响走出去了?
你的病还没好呢,外面那么冷!
你看你脸都冻僵了,以后不要乱跑了……
――不是不温暖的,所以才贪恋。
饭后,阿牛依旧是收拾了碗筷消失在门外,清明端来汤药,惊蛰把碗搁在嘴边,问:
“阿牛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哈哈!他这笨蛋啊!原来是山上的猎户呢,居然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幸好我路过把他救了,他的腿也没有以前灵便了,只好在我这里帮忙采药打杂咯……你怎么还不喝药?都要凉了!”
惊蛰喝了一口,又问:“他来这里多少年了?”
“呃…..算起来都有七年了,呵呵,幸好有他呢,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样打理这许多事情!”
惊蛰一皱眉头,仰头把药全喝了。
清明收了碗正要出门,惊蛰上前两步,执住他的手,
“清明……”
“啊?有事?”清明抬头问道。
“我……”――我好想你!
“我…我去看药谱了,师兄你早点休息!”
清明挣开师兄的手,急急走了出去。
“千丝万缕”再度降临,但这次惊蛰并未能借着痛苦入睡,种种念头反而随着痛楚变得更加清晰。好不容易挨过了毒性的肆虐,惊蛰擦掉冷汗从炕上跳下来,信步走了出门。
月牙映着积雪,清明的窗前烛火摇曳,而阿牛,静静坐在一丈开外的石凳上,凝望窗上的人影。
惊蛰走到他身边,用同样的眼神看窗上的人影。
“你来做什么?”阿牛问,语带不善。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他示威似的对他微笑了起来。
“哼!”阿牛重重地嗤了一声。
“阿牛?你又在那里折腾什么!快去睡,明天还要去采药呢!”清明在房间里喊出来。
“好,你也早点睡,别累着了!”阿牛向惊蛰得意一笑,带着胜利离开了。
惊蛰坐在阿牛的位置上,看见窗上的人影站了起来,往外移了几步,清明开门出来了。
“阿牛,你怎么还不……师兄?”
“很意外?”惊蛰坐在原处浅浅地笑。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清明没有说下去,迟疑地向惊蛰走了过去。
隔着三尺的距离,两人对望了很久,最后是惊蛰站起来,说:
“清明,我好想你!”
“…….”
“清明,我好想你!”惊蛰固执地说,踏出一步,把眼前的人用力收进怀里。
胸前一紧,清明双手抓紧了他的前襟,把头埋在里面压抑地呜咽。
如果能就此一夜白头就好了!惊蛰心酸地想。
寒意侵身,惊蛰忍无可忍,问:“你哭够了没有?!”
也不等回答,一屈身,把清明横抱起来,往房里走。
夜晚总是如此不可捉摸,黑暗中谁对谁许了海誓山盟,谁对谁说了天长地久,大梦觉醒之后,却又恍恍忽忽,无从考究。
六、都是错
日升日落,日升日落,三四天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也没多大改变,惊蛰还是闲闲地养病床上,清明按时送来汤药,惊蛰喝完,把碗丢到一边,拉住大夫的手不肯放。
“放开,我还要去研究药谱呢!”清明竖起眉,很凶恶地说。
“嘿嘿,别管那个了,反正拖一两天不碍事。”惊蛰笑得无聊,干脆掀起棉被往清明身上一扑,整个儿裹住了往床上拖。
“疯子,放开我!明天是最后一剂了!出了错怎么办?!”清明又气又恼,胡乱挣扎。
“呵呵,就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剂,才要多享受今天啊!”惊蛰三两下收拾了他,脸上露出饿狼的奸笑。
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又迅速合上了,床上的两人听到了也不想去理会。
这两天阿牛来得很少了。
磨磨蹭蹭,又过了一日。
清明起得很早,因为要熬药,据说程序异常复杂,差池不得。惊蛰打发了半天时光还不见人来,正要出去抓人,清明端着药进来了。
“师兄,喝吧!”
“嗯…..”惊蛰抢过药碗,一口气喝完,抬头发现清明正睁大了眼睛望他,望得近乎是贪婪了。
“怎么了?”他问。
“没事。”清明摇摇头,泪落成串。
“清明,怎么了??”他抓住他双手,紧张地问。
“师兄,记得我爹说过的话吗?”
“呃?”
“……家父遗训,不得收治不仁者…师兄……我没有按药谱给你配药,对不起!”清明浑身不住地颤抖,哭成了泪人。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惊蛰笑了起来,扳过清明肩头道:
“不按药谱治也没关系,反正这个药谱是我随便捡来骗你的,那种毒根本无药可解!”
“什么?!”清明一惊。
“我想反正都活不成啦,不如回来骗你一点同情心也好,不然我不会瞑目的。”惊蛰凄凉地说。
“…….师兄……”清明出神地望着他,低声说:
“可是,我在药里放了另外的毒药,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要毒发身亡了。”
“?!”惊蛰震惊地看着清明,道:“有这必要吗?反正我都死定了……”
“师兄,你为了报仇而气死我爹,我也要为我爹报仇啊……”清明擦干眼泪,冷冷笑着说。
多么相似的笑容!惊蛰不敢置信地摇头,为什么还要这样报复我!
“你就不肯原谅我吗?我都要死了…….”他痛苦地抓住清明问。
“你有原谅我爹吗?你没有,所以,我也不能原谅你啊!”
“……沈清明,你…狠!”
惊蛰踉跄着扑到门上,正正撞上要开门进来的阿牛,他用力一挥,把阿牛推倒在地,疯狂地跑了出去。
七、前尘事
济世庐里曾经住着一位扬名天下的名医沈知。
某日,一对重伤的夫妇来求医,他们是有名的杀手,血案累累,然而此刻,那个男人已经气若游丝了,昏迷在妻子的怀中。他们的身后,跟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男孩,长途跋涉,他的鞋子都磨破了,脚掌上血迹斑斑。
“大夫!求你救救我丈夫,他快不行了!求你救他,什么代价我什么都肯付!”女人哀哀地求着沈知。
“对不起,夫人,祖上遗训,不得收治不仁者,我帮不了你,还是尽早另寻高明吧!”那沈知淡淡说完,退回门内,不再理会。
女人愣了,她历尽了艰难才把丈夫送到这里来,而唯一能救命的人却撒手不管了!
她扑到门上,手指抓进木板里,声嘶力竭地哀求,而门一直没有再打开。
终于,她绝望了,她回头招一招手,把呆在一旁的儿子叫过来,说:
“蛰儿,这个人见死不救,他愧为大夫,蛰儿,你要记住,为爹娘报仇!报仇!听见没有?”
“嗯…..蛰儿记住了。”男孩怯怯地点点头。
“很好,果然是我的乖儿子!”
她满意地摸摸儿子的头发,忽然用力一拍,儿子应声晕倒,然后,她抽出长剑,把它从丈夫颈上一抹而过,再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沈知命人安葬了杀手夫妇,领过男孩子问:
“你恨我吗?”
男孩点点头。
“有志气!你要做我徒弟吗?”
男孩又点点头。
“好!那你就是我徒弟了!以后只许找我一个人报仇喔!”沈知笑着,对门内喊:
“清明,出来,见过你师兄!”
………
八、何时休
“你们!……”惊蛰狂怒地跪倒在父母坟前,圆瞪的眼角渗出血丝。
你们除了生命和仇恨,还给过我什么?为何我要偿还那么多?
赔上了我的命,赔上了我的爱,还有卑微的愿望,统统都赔进去了,为什么还要如此收场…….
惊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双掌一推,墓碑碎成粉末。
天空很灰,渐渐飘起了碎雪,越来越密集,迷蒙了视线。
清明追到山上时,惊蛰的身体已经被雪花盖过一半了。
清明蹲下去,扶起师兄已经僵硬的身体,用脸贴住他粘了雪的脸。
“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我等了你那么久……”
阿牛也追上来了,他走到清明面前,问:
“你还恨他吗?”
清明摇摇头,说:
“我哪里舍得,我都等了他十年了。”
“那你还喂他吃毒?”
“我救不了他,又不想看他毒发时的痛苦样子,唯有自己下手了!”清明狡诘一笑,说:
“而且,有我陪他呢!”
“…….我就知道…….”阿牛苦笑着摇头。
“你猜,下一轮,我会不会遇到他?”清明问,眼里的光彩点点散失。
“嗯。”阿牛重重地点点头。
“我猜也是!”清明带着微笑,伏倒在惊蛰身上。
“我也想知道,下一轮,如果你没遇到他,我还有没有机会呢…….”阿牛仰起头,轻轻对自己说。
北风吹起来,轻轻柔柔的雪花飘在三个人身上,又被风吹散了,飘下来,又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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